第59章 第四十九章 回到从前（2/2）

裂谷越往下越黑，爬到最后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双手。我只能听到下方烟挖岩壁沙沙的声音，然后她会告诉我“左边，往下一点。右边，注意这里有点滑。”如果没有烟，我想我早已动也不动的趴在原地了。

爬到距谷底的距离越近，晚饭的的分量越充足。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爬得最深的一次了，我想今晚的晚饭应该能吃饱了。我很满足。

但是烟并不这么想，她总一心想着到达谷底喝道里面奖励成功者的清水，她更要今天的甜麦圈，我想她是这样期望的。

我怎么舍得违背她的心愿呢？

所以尽管我已经筋疲力竭了，然而在她的鼓励下，仍一点一点的往下爬。我想只要再往下一步，就能踩在谷底柔软的沙子上了吧，只要再一步，再一步，一步……

然而脚下久久没有踏实的感觉，我的手脚却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感到伸进岩壁上的坑里时，手上空虚虚的，像伸进棉花团里一样。脚下也是轻飘飘的，好像踩着沙子。

我想我再也不能往下爬了。我想下张望，看到下面依然是黑漆漆的深谷，完全没有一点谷底的样子。

看到我停了下来，烟也停了下来“怎么了？累了吗？”她问。

“嗯。”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就休息一会吧。”她吐了口气，显然也不轻松。

于是我们俩就伏在岩壁上，一动不动的休息着。四周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向上看去，上面裂谷口已经变成一道细细的白线，遥远的挂在黑幕上。我甚至看不到头顶上向下爬的同学。

“对不起。”我小声的说，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我连累你了。”

“你说什么？”烟的声音从身下的黑暗中传来。

“你一个人爬到下面去吧，不用管我了。”我想了想，没有必要让烟在这里陪我的。

“不行。”烟的声音淡淡的“我怕黑，我要有人陪我才敢下去。”

“哦。”我答应着，心中洋溢着小小的暖意。我并不是完全没用呢，至少可以陪她驱走黑暗……

多年以后我每次想起烟一本正经说她怕黑的时候总是微微的苦笑，会在夜里独自一人到沙漠里看星星的人怎么会怕黑呢？真正怕黑的，是我吧……

此后我一个人面对过无数个黑夜，那时深沉的天空中没有星星，只有夜空下穿堂而过的夜风钻进我的体内，刮过我的灵魂。

烟，我是真的害怕一个人面对黑夜。好怕好怕……

见我累的一动不动，烟就四处爬动起来。

“我找找四周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岩石。”她说着，向别处摸索。渐渐的，声音远去了，消失在身下裂谷的黑暗中。

我伏在冰冷的岩壁上，渐渐感到呼吸急促起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向我涌来。好像四周的黑暗都有了质量，汹涌澎湃的向我压来，把我挤得透不过气，紧紧的贴在岩壁上呼吸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我紧贴着岩壁，感到岩壁回应着我的心跳，整个裂谷都在随着我的心跳声一震，一震的。

我的心跳声？也太夸张了吧？我正不知所错，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烟的声音“阿静小心，地震啦！”

仿佛为了验证烟的话，整个裂谷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我的身体也随着震动的岩壁晃个不停，怎么也停不下来。眼前黑色的岩壁在剧烈的晃动中，居然有了光怪陆离的色彩。有的好像墙上的色块剥落下来，有的又好像一条彩带一划而过，光影斑驳的，如梦如幻。

我本来就没有力气了，再加上这么一阵，整个人完全抓不住岩壁，一下子就向下落去。我伸出手去想抓住岩壁，无奈岩壁太滑，我的手只在上面划的火辣辣的，下落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要死了？我突然想到这个可怕的念头，然后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我抬头，仰望，头顶裂谷的白线好像正在愈合，头顶的岩壁似乎正贴到一起，把我埋在里面。我是真的要被裂谷吞噬了。

就在这时，向上举起的手臂突然一痛，被什么紧紧的抓住。

是烟！她一只手紧紧的扒在岩壁上，另一只手正死死的拽着我。我抬头向她看去，上面淡淡的光照到她的背上，在她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影，她的整个人如同梦中走出的仙子。

这，就是我的天使吧。

“喂，你也用点力啊，我快不行了。”烟龇牙咧嘴的说着，脸上的汗珠落下来滴到我的脸上。

“嗯。”我答应着四肢开始乱晃想找个落脚点，无奈四周都是光滑的岩壁，实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试了试使劲在岩壁上挖个洞，却发现手怎么都穿不破坚硬的岩层。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不明白，赤手在岩石上捅出一个洞来。我不行，我怎么都不行，试了几次，我的指甲已经外翻，手指头都烂掉了，岩壁却完好无损。

我抬起头望着头顶上一脸痛苦的烟。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至少，我自己认为是微笑的表情。

“放开我吧。”我说着“我不行了。”

“住嘴！”在我的印象中，这是烟第一次冲我吼，此后我每次回忆起她冲我嚷嚷的表情时，心中总是荡漾着满满的暖意。

“你再说一句傻话试试。”她抓着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每个指节都淡淡的发白“给我老老实实的抓紧。”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她晃个不停的身形发愣。我想我是真的害怕她生气的样子吧。

裂谷中突然刮起猛烈的风，吹在脸上一阵阵的生疼。在裂谷的深处传来刺耳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撕裂开来的声音。

手中一滑，她抓住我手腕的手已经滑到手掌处，我知道，她也已经筋疲力竭了。

“坚持住……”她居然还在鼓励我。我看着尘土飞扬中她迷蒙的脸，没有了言语。这是我生命中最后一幕的话，我想这个画面是美的，至少我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她的面容占据了我生命最后的映像，这就足够了。

上面沙土纷纷落下，砸在烟的身上。连我都能感到石块砸在她身上的沉重感，一阵一阵的从手臂上传过来。

“谢谢你……”我感到什么东西溢出我的眼眶“我活得很快乐……”至少在你身边的时候。

烟什么也没说，她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住我的手臂，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透出渗人的光。臭小子敢放手你就死定了。

我不怕死，我只怕她不高兴，是的，我很怕很怕。

暖暖的，鲜血从我的手上冒出来。我想她咬得太用力了，把我的手咬破了吧。血水顺着我的手臂一直流下来，流下来，流经我的身体，落入到身下无底的深渊中。

为什么一点都不痛呢？我不明白，只感到手上麻麻的，很舒服。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落下来正好砸在她的头上。她的身形猛地就是一沉，整个人似乎都要掉下去了。

我心中一惊，生怕她和我一起掉下去。然而她没有，身形顿了顿，她又抓紧了岩壁。把我紧紧的咬住。

“咳”我听到她喉咙中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鲜血就从她的鼻孔中喷出来，喷到我的手上，落到我的脸上。她的血是那么温暖，如同初晨的阳光，轻抚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我们彼此的血混在了一起，我竟有种莫名的兴奋。

我想劝她松口，可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要我怎样怎样，我从来不敢让她干什么，所以我想我是不敢开口求她的。

但是这次不同，我决定求她一次。

“松口吧，我……”我没有说下去，因为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笼罩了我和她。整个天空都被遮住了。

那是多大的一块石头啊！

只听一声闷响，我们俩就坠入了无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