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杂家惟利（2/2）

“都说文帝老年昏聩，放任外戚夺权，此时看来，文帝对任家应该早有不满，只是畏于任家背后庞大的世族力量，不得不虚与委蛇啊！”钱金戈吐了口眼圈，感慨地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可是就算有遗诏在手，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外戚，凭借两万天策卫，就真能与任家代表的外戚势力相抗衡吗？”

钱金戈笑而不语，望着头顶漆金绘彩的大梁，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烟锅里忽明忽暗，淡淡的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使他看起来像是如坠云雾当中，如果不是那副大腹便便的样子，多少有些出尘之意。

“爹，大夫不是不让你抽旱烟吗？”

琳琅玉磬一般的女声打断了钱金戈的沉思，他吓了一跳，慌忙收起了烟枪，望着厅内刚刚进来的明艳少女，苦笑道：“多多啊，你不是去参加‘江文诗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外进来一名少女，明眸善睐，眼孕流波，明艳动人之中，隐隐含着两分妩媚之色。她穿着一身石榴色的曳地长裙，裙摆合着腰身，从翘臀开始，一层层的翻卷过来，好像是怒放的花瓣，又仿佛是夕阳下的浪花，直到小腿部位才渐渐收拢平整。衬托的整个人如同一只纤细修长的蔷薇，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少女摘掉头上的玉步摇，满头云丝斜斜缀在耳畔，一边摆弄头发，一边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径直走到钱金戈的身旁，将那杆翡翠烟枪抢到手中，气鼓鼓道：“别提了，一帮子世家子弟和穷酸儒生，张口闭口就是伤春悲秋，真是无聊透了。”转眼又道：“我就知道，只要离开我的视线，您老人家就该偷过烟瘾了。”

钱金戈讪讪一笑，道：“真是冤枉，刚刚收到蜀州传来的消息，看完之后，顺手就点上了烟。你也知道，这是你爹多年来的习惯，一时半刻哪改得了啊！”

少女冷哼一声，转头坐在了钱金戈的身旁，两颗桃仁般的大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看的钱金戈心中发毛。

此女名叫钱多多，是钱金戈的独生女儿，身为江州首富的钱金戈，一辈子大富大贵，什么都不缺，只缺一样东西，就是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他妻妾众多，可惜年近半百只得了一个女儿，虽然不是儿子终究有些遗憾，依旧还是把这个宝贝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即便女儿对他破口大骂，对钱金戈来说也是如闻仙乐。

钱多多正值碧玉年华，生的是肤若冬雪、颜如夏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和她那肥胖的老爹相像，只有转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时，才有钱金戈那么三分的神态。

这也是钱金戈最自豪的地方，常说闺女传承了自己的聪明智慧，那双大眼一转，便能看透人的内心。因此从小便悉心培养，指望钱多多长大以后能撑起门户。

“蜀州传来什么消息，竟能让爹如此费心？”钱多多整好了头发，一屁股坐在胖子老爹身旁，很不淑女的斜躺在贵妃椅上，轻皱眉头问道。

“恐怕要打仗喽。”钱金戈揉了揉眼睛，叹道。

“打仗？北疆那边又有动静？不对，北疆的消息应该由燕、赢二州传来，和蜀州挨不上边，难道是众山之国？他们的国主不是刚刚才死吗？大丧都没过，怎么会有功夫和大胥过不去？”

钱多多眉头越来越紧，脑中思考着关于大胥的几个强敌，西南众山之国、北疆蛮族三部，这是大胥近些年来面对的主要强敌，一旦开战，钱家的很多生意将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当然，这里面有利有弊。

钱金戈极为满意的看着女儿，只是一味的含笑不语。

和一般描眉画红的大家闺秀不同，钱多多在他的悉心培养下，更关注的是自家的生意运作。商贾之道，不是简单的买进卖出，很多事情都和当下的时局有关，况且钱家不仅仅只是巨富之家，更是杂家五大话事人之一。

数百年来，杂家一直饱受出身不正的困扰，虽坐拥庞大的财富，却被世家豪门所瞧不起，综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商人的低贱出身。明显不同于其他九流十家，杂家更像是商人之间互助发展的行会，没有被上层阶级所接受的思想理念，只以争利为先，凡是有利益的事情，他们都会趋之若鹜，这样就无形损害了当权世家的利益，所以眼高过顶的世家往往抱起团来，竭力压制杂家的发展，长年累积下来，两方已成不可调和的矛盾，积怨越来越深。

如果说墨家和阴阳家是天生的宿敌，因为各自不同的信仰敌对的话，那么杂家和世家就像是逐利的两大集团，所争的无非俩字---利益。可惜本朝立国全凭世家辅助，世家集团散布朝堂内外，内阁出台的很多政策完全是一面倒的偏向于世家，特别是任娬当政以来，世家的力量已至巅峰，杂家苦于朝中无人，已逐渐落入被动，不得不一再收缩势力范围，把原先手中的很多利益产业拱手相让，这成了杂家心中永远的痛。

而钱金戈毕生的心愿，就是将杂家推到能和世家望族比肩的位置上，纵不能将其完全根除，也要与其平分秋色，他要他的子孙后代再也不用像他这样，被上层阶级羞辱唾弃，虽然空有敌国的财富，却没有与之可以匹配的名望和势力。所以，他要步步为营，要把握住每一次的机会，他要翻身，让那些世家望族再也不能凌驾于头上。

而现在.。。看起来机会正朝他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