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话 伪装倏然尽退去,真相现(2/2)
那铺陈一切俱数妥帖后的若许年,我只用尽全部的所谓生命力竭尽所能的做好了一件事,就是安静的守着皇长子,只守少攻,它日坐收渔翁之利。
清漪的出现与簇锦一样,委实在我计划之外。但这些年我与他配合的如是默契。他最开始扮作江湖术士想法入宫,纵然我不曾问过他具体筹谋,但也心知其中艰辛与不易,更明白他与我一样是为向清欢“讨债”而來。后我借着契机将他引荐到清欢身边,他便引皇上沉迷修仙之道、荒废朝政竟日炼药;最后关头,算着时机成熟,便以一枚丹药中加注过多铅尘,一举毒死了皇上……
试问这天底下所有的报复,还有什么是为人作嫁又浑然不知,好好儿的江山自以为传给了自己的骨肉、却不知这江山其实是落入了与自己本无血亲的外人之手來的更彻底、也更狠戾呢?这样的结果,这样隐匿极厚城府极深的一生一世铺垫而出一场大局,清欢就那样一步步的被我拢入蛊中而不自识,时今他若是有识,便是在九泉之下只怕都是死不瞑目的吧!
最毒妇人心,说的委实沒有错处。这就是我彻底的报复,这就是一个女人看似绵软其实铁血的冷硬手腕儿!
这一场局,我用尽了一生在谋……
绵绵心事、厚冗绪潮,纵然何其缜密艰辛荒淫苦痛,时今说來却也到底面无表情、心中波澜不起。
烛影微微间,清漪叹了口长长的气,他道我是为了孩子才如此做。
曳曳光影并着夜波清清流瀑间,我打断了他。我告诉他,你错了,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我远沒有你所想的那么伟大!
我告诉他,当年我发现自己怀了梓涵的孩子,还沒來得及说就出了清欢的事。我不甘心,所以动起了通过这个孩子报复清欢的心思,所以勾引清欢与我一遭欢好;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布局,把清欢一步步引进來,要清欢自以为我将诞下他的骨肉,要他对我所说字句信以为真……我是通过孩子报复清欢,而不是为了孩子才辛苦活着。是通过孩子为自己这一股子化为怨灵般的执念辛苦谋划,而不是付出自己的全部只为了孩子喜乐荣华。
沒错,陈引娣或许从來就不爱任何人,她爱的只有她自己,因为从某种角度來说,她最在乎的好像一直都是她自己啊!
包括这倾注全力、抛开所有、不惜吞噬人性与道德礼法的终生也是最后的一次大赌,她为的也不是腹中孩子可以存活、可以荣耀,而是因为这个孩子让她看到了转盘的希望,所以她如死灰复燃,重新燃起了再也不能加注半分的最激昂的斗志,犹如一只浴火后涅磐的凤,最终又化身成地狱里的鬼面罗刹!
我这一生对不起太多人,于之弘德帝,我失了贞洁、破了妇道;于之兴安帝,我曲意逢迎、伴在他身边二十几载便有二十几载的虚假,最终还“得偿所愿”的重又夺了他的江山;于之霍清漪,我斩杀了他的爱情、耗尽了他的生命,将他无形的禁锢在高高矗起的红墙一道,毁尽了他的一生;于之簇锦于之轻烟于之小桂子小福子于之……甚至天下人,想來我竟沒有一个、沒有一处对的起的,甚至我唯一的亲生儿子也被我利用至今,时至眼下已经对自己的真正身世、生身父亲、他“父皇”清欢的真实死因、他母后的真实过往、他一出生起就被这恶毒的母亲拢入圈子注定成为筹码的这份利用等等等等,全部全部的都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我一直都在自责。”清漪再一次缓缓的开口,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似乎蒙了一层霜。他就这样坦缓不急的慢慢回忆,任过往穿过厚重的一重云烟就此徐徐拂來心上,“当年弘德帝留了我在御龙苑彻夜长谈,说他是怀疑清欢接近他别有用心,更派探子暗中查到清欢与辽王旧部有关系,故他刻意装出昏君的样子來将计就计。”于此微顿,唇畔自嘲般呵声笑了一笑,“而我沒有及时制止皇上,还答应皇上帮着他处理朝中事务。为这事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自责着,我走不出这自责,我常想若当初我对皇上加以阻止而不是迎合,弘德一朝也不会落得个短短四载便结束的宿命!”临了时轻轻一叹,刚好有烛盏中燃烧殆尽的烛蕊蹿了烛花在空中“噼啪”一打结。
虽是缓缓的陷入了回忆的思潮,但我们又好像并沒有怎般凄苦的味道,该是这几十年、几个朝代的横跨之后,历经的大喜大悲委实太多,故而这心便也已经习以为常、早在很久以前便渐趋步入麻痹的境地了!
“你委实不能这么想,不然我更加不能活了……”我向他又走近些,抬手捏着宫袖、探指以银簪子将烛蕊挑出來,“弘德的灭亡,我也有责任。”坦缓的一句话,就此氤氲唇畔。
这是实话,当年弘德最后那些时光,还看不到丝毫覆灭端倪的最后时刻,我跟着清欢同流合污,一起迷惑梓涵、诱蛊梓涵。我并不知道清欢要谋的是我们家的江山;而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将梓涵这个男人永远根深蒂固的留在我的身边,他对我的温情爱意我太过于贪恋,贪恋到不知不觉腐朽了自我、失去了本质!这是纵有成千上万个理由可以在旁人那里粉饰出我大义凛然、一心为了弘德帝或者为了儿子才受诸般苦的烈女、慈母的形象,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我心中抹杀掉的一大罪恶!真相是什么,是大义大爱还是狭隘自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且我心知肚明。
就此说來,当时众朝臣百姓指责我与清欢乃是奸妃佞臣其实沒有错,正因我与他一左一右对弘德帝的逢迎曲意、我失了一道不该退让过度的原则,才酿成了弘德的覆灭、以及时今这样一个不能言语也不知该如何评判的结局。
呵,说什么都也晚了……
横竖又都还有什么用处?便是一日时光漫溯、旧事旧人重回又还能有什么用处?
一切,一切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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