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话 诞子晋宣妃、清欢寻旧意(2/2)
到底是他又起了话头打破这尴尬:“怎么,宣妃就打算跟朕这么一坐一立的过一晚上么?”声息是平和的,旋即缓停,“也不招呼朕一下!”
最后这一落声不是怨怪,是带着些孩子气的赌气与撒娇。
我心头略舒,虽然早已与他剑走偏锋注定做不得除去逢迎之外的温柔情态,但这一刻还是沒忍住心头一柔。须臾的时间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我抬步又凑了几步上前去,略有生涩的为他将外披退下。
他感知到了我指尖的僵硬,眉宇渐渐聚拢一处,看得出是在强自按捺什么。又坚持了片刻之后,他终于不愿继续这尴尬的氛围:“行了不用了!”肩膀一甩便将身子离了我去,“朕自己來。”中途一停,启口幻似叹息的一句。
我便沒再多说什么,许是倦了、许是困了,整个人在他面前明显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话少,且面上做不出丁点儿笑容、也说不出半点儿可以讨喜亦或暖心的话。
我想清欢一定十分后悔这犯了神经的來崇华天青瞧我,他一定过不了多时就会被这窝心氛围给逼走。却谁知道,他在退去外披龙袍之后便不再有旁的动作,须臾却把身子上了床榻,整个人贴着墙壁往榻里边儿缩了缩。
我略惊,看样子他今儿是打算留宿这崇华天青不会回去了。
又是须臾的默然,我默然、他亦默然。他把身子平躺好,一双眼睛盯着房梁随意而放空,也沒有对立在塌沿呆呆的我做些什么招呼。
在洞悉了这情势之后,我微微缓缓这神,旋即把身子临着床榻坐下。
室内燃着的星星宫烛已经极矮,合该去换掉了。但因为皇上在这里,故而不曾有宫人胆敢轻易进來将我二人打扰。我便盘算着就这般守着昏灯同他默然度过一夜也是好的。
“红妆姑娘。”忽听床榻紧里边儿的清欢徐徐然转转的一句,“春天來了,花儿都开好了,你还不回來?”于此一顿,又缓缓的,“你怎么还不回來……”
这话轻飘而简单的有如天风过谷,但我心口陡然一震。这震撼无声。
花都开好了,是啊,又是一年花开时……但回不來的岂止仅是他的红妆姑娘?回不來的已经太多,这之中还有我被这红墙碧瓦金碧辉煌的帝室宫阙埋葬、倾覆了的彼时韶华!
回不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我自个都已经记不清了。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见清欢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似睡非睡,又像是在默默然独自忖度心事。
喉咙便起了一涩。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不过就是为了一口气,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遍体鳞伤、苦心苦神?
但后來我渐渐清晰的发现,若是沒有了这一口气,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动力是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三千世界何其苍茫,其间性灵如我一般自苦着的又有几多!这是一片苦海,困于囹圄的众生沒谁是真正欢喜着的、也沒谁是真正干净的!这是冤孽,这是业障……尔尔,尔尔。
终于,这满室的烛台在不知不觉间燃尽了这最后低低矮矮的一截,烛蕊在半空里打了个结,铮然一下便幻灭了最后一份溶溶的光色,整个世界重新沦陷于了一片黑暗。
因了这一明一灭如此突兀的变化,作弄的我的眼睛起了一个微微的酸涩,被刺激的有若要流出眼泪。是被刺激的,一如悲伤的时候去吃辣椒,流出的眼泪其实不是心头泪、而是被刺激的;那眉间愁便也不是眉间愁、而是强自按捺着味觉一样。
我转过面去,在月影照不到的暗色格局里抬袖将沁出的泪波拂去。重抬眸时便又是这一脸的淡漠如许。
我累了,真的累了,累到已经沒了任何情态的流转,也沒了太多心绪的摇曳,沒有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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