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四娘(1/2)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天蒙蒙亮,落起了稀疏的小雨,打在单薄的衣裳上,冷得颤抖。
“策哥哥,念奴好想胜哥哥。”念奴一大清早就拽着想不辞而别的夏策的衣襟,糯糯地道,圆溜溜的眼睛转动着狡黠的笑意。
“十盒樱花羊羹,吃多了牙疼。”夏策笑道,捏捏念奴红彤彤的脸蛋,眼里尽是宠溺。
“念奴好喜欢策哥哥。”念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扑进夏策的怀抱,接着小指头勾一勾,示意小白咬着火红的紫貂递给夏策。
原来,这家伙追着紫貂去瀚海不是为了阿胜,而是为了阿胜的樱花羊羹。那么,她一屁股坐在沙漠上安慰紫貂时,一脸花痴的模样,想的也是樱花羊羹吧。可怜的阿胜,比不上樱花羊羹。
我翻翻身,懒得与这个神出鬼没的夏策道别,继续瑟缩着身子补觉。为什么当初在河西走廊相遇的酸腐书生哥哥竟是渗透入各国势力的白羽门门主呢?只要想一想,心房都会抽痛,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滴,滑落在脸庞,冰凉冰凉的。
两个时辰后,我们回到了漠西。
十二位有份去瀚海的铁骑在帐篷外站得笔直,如雕像般坚定地等着他们的右贤王归来。水阏氏也在候着,泪眼婆娑,使劲绞着帕子的纤纤素手被冷风吹得紫红。至于胡阏氏,在贝加尔湖边照常洗衣服,不露一丝急切的情绪,仿佛她的夫君去的不是死亡之海,而是出门打猎了。
“诸位,在紫姬大人的指引下,本王取得了进献给单于的战神甲!”伊稚斜振臂一呼,将战神甲高高举起,威风凛凛。
那战神甲,经过冬日暖阳的映照,一块块尘封千年的泥土剥落,恢复成原有的黄金颜色,发出万丈光芒。
“传说,这战神甲,是蚩尤与炎黄帝战败自刎前,叮嘱心腹埋葬在瀚海之下的。待有胆识的勇士取得,便是重新逐鹿中原之日。”张骞望着我瞪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的忍俊模样,笑道。
这些古代人,就爱迷信。我暗暗嘲讽道。战神甲,不过是镀金的铁片,高级一点,就是来自外太空的陨铁,没什么好出奇的。但是,遇阳光不应该氧化吗?我思考的只是怎么扯下来一片,带回去给terrence研究。哎,这战神甲要是在刘珺手上,我还有机会下手,顶多是几天下不了床,想着想着,脸颊开始泛起潮红了。
忽然,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齐刷刷地跪下,对着我三拜九叩,神色虔诚。
而伊稚斜单膝跪地,双手奉上战神甲,语气卑微,道:“请紫姬大人将战神甲赐给我们的军臣单于。”他投过来的目光,可是另一番光景,极冷冽,好像我不配合他演戏,就立刻将我五马分尸。
摸摸还托着脑袋的脖子,我识趣地接过战神甲,忘记剪指甲的手指使劲地在甲片上划动,瞅得伊稚斜的表情黑成死不瞑目的僵尸,笑得要有多天真就有多天真。
接下来的一幕,我就吓得浑身哆嗦了。那战神甲居然能够蠕动,里面不会有毒虫蛇蚁作窝吧?我连忙扔掉,潜意识地跑得远远的,却被伊稚斜拉住脚。从他愈发血腥的眸子里,我看到了不听话就会被处理掉的讯息。可那战神甲一步一步地朝着我站的位置爬,急得我双腿颤抖,眼泪簌簌。
结果,当我绝望地闭上眼时,过了许久,那战神甲也没有趁机侵犯我的身子,只感觉原先戴着紫钻链子的手腕上缠了一道柔软的缎带。再听得一群人呼喊着紫姬大人的沸腾声,我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到处瞅了瞅,那战神甲去了哪里呀?见伊稚斜盯着我的手腕一副沉思的模样,我也忍不住看了看,竟多了一条打着兰花结的浅紫缎带。
我扯了扯缎带,这料子比那锦绣山庄的云裳更柔滑,要是能够驱寒,制成一件刘珺送给我的迷花云裳样式也不错。哦,不对,刘珺喜欢寒兰,裁一袭朵朵兰花淡淡含烟的云裳必定能让刘珺看着挪不开眼,就叫作……兰烟云裳,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蓦然,轻风拂过,这风不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恰似迎面的杨柳风,揉揉眼,手腕上的缎带消失了,绾好的发髻也松散了,最令我惊讶地合不拢嘴的是,身上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云裳呀,还和刚刚幻想的那件兰烟云裳有七八分相似。另外那三四分不像的,便是裙摆的款式。我想的是及地的三重双绕曲裾,但这条裙的下摆是轻盈的曳地鱼尾。不会是裙子欺负我品味不好,就自动修改了吧?暗暗嘲笑了一下心底冒出的奇怪念头。
我拎起裙摆转了几个圈,鼻中吸入熟悉的寒兰香,欣喜万分。之前偷偷地摘了猗兰殿的寒兰,用来泡澡生体香,都没有成功。现在,倒是莫名其妙地就赚得了。若是刘珺在场的话,还不拜倒在我的裙下。这群匈奴人迷得目瞪口呆,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我全然不知,此刻额头悄然浮出的银白色兰瓣花钿,才是令匈奴人震惊的真正原因。
“伊郎,千里迢迢将奴家召过来,就是看这野丫头学笨鸭子转圈吗?”一声转了几折尾音、酥软入骨的撒娇调子,引来了男人的注目和女人的嫉妒,尤其是站在帐篷外看她的夫君伟岸风姿的水阏氏,怨毒地咬着嘴唇,恨不得撕烂那魅惑人心的朱唇。
“伊郎,奴家好想你。”那女人,身上仿佛没骨头似的,袅袅娜娜地走来,偶尔翘起兰花指随意地撩撩垂在两颊的墨丝,搂着伊稚斜的脖子,当众送上一个缠绵的香吻。
“四娘,别闹了。”伊稚斜笑道,将那女人轻轻地搂在怀里,啄了一下女人的脖颈,哪有半分责怪之意。
“伊郎,奴家想要这野丫头的衣裳。”丁四娘慵懒地戳戳伊稚斜的胸膛,笑道。
她的侧颜,与我有五分相似,但美艳许多。三千情丝绾成坠马髻,两重心字薄烟红罗衣,下摆剪出一条长口子,露出的雪白长腿隐隐绰绰。勾魂媚眼,露湿绛唇,连女人瞧了也会心神荡漾。然而,她的眸子扫到我时,似乎生了转瞬即逝的怜惜。真的是怜惜么?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悲痛的经历值得这样的风尘女子去怜惜呀。她不是见惯了世态炎凉吗?
“丁姑娘,不可对紫姬大人无礼。”一向沉默寡言的胡阏氏终于端出右贤王妻子的威严,掷地有声。
我一瞅到伊稚斜悻悻然的模样,就为胡阏氏忿忿不平。再加上他利用念奴逼迫我去瀚海这笔账,愈发地恼怒。于是灵机一动,既然他捧我做匈奴族心中的女神紫姬大人,当然要尽职尽责。
我拔了发簪,刺破手指,冒出一颗颗血珠,滴落在羊脂白玉镯子上,疼得小脸皱巴巴的,真是下了血本来胡诌呀。待到期许的紫色海浪光芒和七颗红月倒映在帐篷上,我努力摆出拉大提琴时特有的高傲神色,道:“夏国的大祭司,以血为誓,献上一年的寿命,可推算任何一个非夏国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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