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为了公主（2/2）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整齐而嘹亮的声音在点兵场响起！

一时之间，整个波澜壮阔的山涧都回荡着明亮的口号，一声声，像是闷雷，打进人的心底。

飞鸟在天空徘徊回旋，也发出愉悦的啼鸣声。

散漫的表情变得坚硬如刀，颓丧的神情变得刚强，萎靡不振的士气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叩问中重回每个人的胸腔！

没有御风的提点，众人仍旧不断的、反反复复的呐喊着军规，回想着这两个月的生活，有人默默的哭了。

直到御风喊停，众人整齐的收回声音，每个人都挺立如松。

“徐英，出列！”御风此时已走下点将台，站在徐英面前，秀目冷冷的注视着他。

徐英出列。

他有点胆怯，又兀自挺直背脊。

他是徐将军的亲侄儿，他有信心，御风不敢动他！除非，御风想与所有人为敌！

御风道：“背诵第二条！”

徐英愣了一下，没想到御风还要他背军规，顿了顿，才道：“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不经意的战栗在翻滚：“斩之。”

御风厉声道：“迟到的人出列！”

十几人出列，如出一辙的面色铁青，惊恐的情绪在蔓延。

“背诵第二条！”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众人磕磕巴巴的背完这段话，瞬时齐刷刷跪了一片：“将军饶命！”

只有徐英还站着，他脸上都是汗，仍在兀自嘴硬：“你们……有没有一点骨气！他不过一个年轻后生，何德何能来统帅我们这支军队？”

“何德何能？”御风的脸上有着明朗的骄傲，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我十四岁随父出征，只身救出被困于南岭的皇上；十六岁正式从军，当年参与战役六十四场；十八岁单独领兵，率领三万将士打回帝皇十万大军！我立下战功逾百，被皇上亲封护国将军，你问我何德何能站在你面前大放阙词？”

累累的功勋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资本，更是他立足的依仗！

这不是获奖、不是比赛，而是一步一步用命拼出来的勋章！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资格站在这里！

徐英就算有满嘴的话，面对御风义正言辞的质问只能哑口无言。武将不比文官，拿得出手的都是实打实的趁机，御风这样的战绩，在沧漓国也只有安王能出其右！安王年过三十，而御风不过区区二十出头。

徐英身边的人已是抖如筛糠：“将军……请给下属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御风道：“给你们一个申辩的机会。”

申辩？如何申辩？他们刚才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啊！

有人道：“是因为风刮跑了我的裤子，我去追了很远……”

有人道：“因为我出去狩猎，刚刚才回来……”

御风一言不发的听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脸上泛着冰冷的杀意。

徐英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他们，大叫道：“你们这些白痴！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御风，你身上有数不尽的军功，我服你，但是，你现在根本就是在玩我们！背一个早上的军规，军规能当饭吃吗？你以为大家的斗志真的都被你召回来了？”

御风冷冷的看着他。

“斗志、士气能当饭吃？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带我们打赢瑶城这一仗？对方有三万大军，三万人！我们只有五千人！他们有充足的物质和军备，我们呢？朝廷连一粒米也没有送来，你过来是要领着我们去送死？”

徐英越说越气，索性把武器往地上一摔：“你要军法处置我，就处置吧！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没米下锅，这几天的口粮，是从蕉城抢来的，抢，你明白吗？蕉城已经把城门关闭，不再允许我们进城！你说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能一口饭也吃不上，还被百姓像狗屎一样嫌弃，为的什么？！”

……场面安静的可怕，与之前的肃穆不同，这份安静，明显带了许多的不安……

澜公主也是心口一紧，徐家军的境况恶劣的远远超乎想象。

士兵们如此自暴自弃，是因为这两个月的痛苦已经把他们的斗气都抹杀的一干二净。

就算这样，徐云如此挑战主将的威严亦是决不能容忍的！

但是无可否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御风就算要军法处置他，也要先将军心稳定下来再谈！

还真是个烂摊子啊。五千人对上三万人，毫无胜算的一场战役！

周山忍不住出言：“徐英，放肆！御风将军乃是我军当前最高首领，岂容你肆意！”

徐英道：“最高首领能管饭吗？”

……管饭……

多么好笑，又多么实在的两个字。

无数双眼睛盯紧了御风。

这个答案，也是他们渴求的答案。

如若御风无法给出答案，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军心，就算杀掉徐英等人以振军威，也无济于事……

御风低眸沉思了片刻，然后淡淡道：“粮草不够，与你们迟到有什么关系。”

徐英瞪大了眼：“……！”

御风严肃道：“我问的是你迟到的理由。”

徐英抓狂：“御风，你是故意回避我们的问题吧？这场战根本没法打，我为什么还要遵守军规！我要离开这里！”

御风沉着嗓子道：“看来你们确实没有正当的迟到理由。”

众人苦苦哀求：“御风将军，属下们知错！”

徐英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抓着迟到这个点不放，怒道：“你若能有办法解决当下这局面，我就心甘情愿被军法处置！”

御风道：“无论我能否解决燃眉之急，你都必须接受军法处置，在我的手下，决不能允许任何违背军规的人存在。为了让你心安，在你接受处罚之前，我可以告诉你解决困境的办法。蕉城再往北的聊城，驻扎着御家军队，人数在两万上下，并且有充足的军备。他们从聊城赶过来，只需要三日。你们需要做的，拖延三日，在这三日里重拾信心，等待救援。”

他沉稳如山，语气坚定如许，周山惊喜不已：“有这回事？我竟从来不知道！御风将军，可是我们没有随意调动朝廷军队的权利——”

“这是我靖王府动用自己的病例，无需任何人首肯，他们驻扎在聊城，朝廷并不知晓。”御风道。

澜公主心道：难怪太后如此忌惮靖王府，拥有独立的兵权，又有独立的土地，也就相当于割据一方的势力。靖王府、安王府都是这般，这一朝集中在太后手中的权利并没有到巅峰，倘若能将权利高度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上，这个国家应当会更加强盛……

御风提出有援兵之后，场上的士气明显比之前更加高涨，为首的几个将领开始讨论如何撑下去接下来的三日。

澜公主在一边矗立着，她默然的望着御风的侧脸……不对，他的表情……

徐英几人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左看右看，互相交换眼神之后就急切的抽出兵刃，想将御风斩与刀下。

澜公主不屑的撇了撇嘴……幼稚！

御风身形一闪，如风一般窜了出去，只听见几声惨叫，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瞠目结舌……

周山惊骇的险些摔倒，这、这、这……

御风手中的长剑滴答答的淌着血，衣襟上却没有一点脏污。

他不紧不慢的走回点将台，每一步，脚下都是殷红的血脚印，脚步，却没有任何迟疑。

什么时候该杀，什么时候不该杀，他很明白。

他走到高台之上，转身面对众人，之前的冷淡彻底挥之不见，他的声音炽热而浓烈，就如一壶煮沸的滚水：“我的军队，任何人一视同仁，决不允许例外，如果有一日我触犯军规，你们亦可用军规处置我！我知道场下还有徐家的死士，你们听好了……跟着我坚持三日，我们都有活下去、夺回瑶城的希望，倘若你们非不可要做些蠢事，我御风不惧任何人。”

冷冽的风呼呼的刮过，将喷涌的热血迅速凝固，又炙热的燃烧开来，御风的声音，飘飘荡荡，送抵每个人的耳尖。

澜公主脉脉的凝视着此刻完美无瑕的他。

……换做一年以前的她，一定会禁不住怦然心动吧。

“即便有援军即将到来，我们与对方亦有悬殊的差距，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打赢这场战役，但是，我既一天为沧漓战士，无论成败，无论生死，绝不会认输。哪怕对方千军万马，我也要血战到底，这，就是我行军打仗多年的信念，也是我走到今天的动力。”御风字字坚韧。

热血再度被挑起，众人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血战到底！”

“为了我们的信念！”

呐喊声回荡不休……惊起了树丫的飞鸟……

连澜公主这一刻都禁不住有些热血澎湃。

御风举起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做了标准的军姿，铁骨铮铮：“毫无怨言的为沧漓、为公主，献出我的心脏！”

澜公主微微勾起了唇角，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清晰跳动的声音。

果真……不枉费来瑶城这一趟。

……

御鹏和周韵接到通讯鸽后第一时间赶来了大峡谷汇合，并立即被各自分配了负责的人马，紧锣密鼓开始训兵。

这也是为什么御风一定要杀那几个人的原因之一——他要给自己的亲信腾出空位来发挥。

御鹏和周韵接管了大部分的工作，并左手安排人员调配。

御风的鼓舞士气效果显著，立竿见影，军队的局面得到了极大的扭转，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御风带着澜公主在大峡谷里四处走动，继续完善他的地图。

一到夜里，峡谷里的温度就低的渗人。

澜公主不惧严寒，御风却是必须穿上厚厚的衣物，即便这样，他也一定要出门。

两人在夜色中的峡谷里穿梭走动，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奇怪叫声，御风伸手拉住她：“公主，离我近些，怕有野兽袭击你。”

澜公主闷声道：“野兽有什么可怕的，人比野兽可怕多了，你不觉得吗？”

御风的脚步停了，皱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澜公主盯住他：“……区区三日，能训成什么成绩？”

御风：“不指望成绩，能让他们找回当将士的感觉就够了。”

澜公主：“然后呢，去送死吗？”

御风：“……公主。”

澜公主低声：“你能骗他们，却骗不了我。根本没有援兵。没有靖王府的军队。也没有粮食补给——御风，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