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2)
其中一名茶农将一只有着天然纹理的乌黑木盒交给傅沐芸,她接过手打开,茶香扑鼻,「是好茶呢。」她喃喃低语。
这句呢喃也入了薛东尧的耳,他却差点叹息出声,亲自教授她已一个多月,她仍然只说得出「是好茶」,究竟是他这名师傅太差,还是她这名徒弟资质驽钝到无可救药?
他还是坐下好了,他入座静静地看着他此生唯一收的「高徒」泡茶。
只见她粗鲁的挽起袖子,舀了过多的茶叶放入茶壶里,一阵忙碌,提壶注茶,白烟冉冉挡了她的视线,每一杯都满溢,浪费了不少好茶。
他嘴角抽搐,额际发疼,虽然他深谙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但以她近乌龟爬速般的进步,他得看看老天爷给他的寿命够不够长才行。
不意外的,茶不对味。
他无语的啜饮完一杯后,唤来站在一旁的茶农,低声吩咐着。
完了,她肯定又要倒大楣了!傅沐芸心想。
果真,她才喝完一杯茶,一名上了年纪的女茶农就过来带走她,薛东尧虽然也跟上,但并未步入茶田,只是负手站立,犀利黑眸盯视着她。
在听到女茶农要她做什么事后,她就知道他真的想整死她了,她压下满肚子的不甘愿,任由女茶农为她戴上袖套跟斗笠,再包上了遮脸的头巾,成了标准的采茶女。
薛东尧只是静静在旁凝睇,他必须让她更明白这一杯茶到她口中之前,需要多少人的努力、需要花费多少工夫。
烈阳下,她跟着女茶农穿梭在茶田间,学习如何采茶,采了大半天的嫩叶,再简单吃了饭菜后,又继续工作,将方才采收的茶叶一部份送去阴乾,一部份轻炒见干后,再以手揉捻毛茶。
这已够让人汗如雨下了,但事情还没结束,在大太阳底下,她跟着大伙儿跪趴在地上,仔细的挑掉一些茶梗跟黄叶。
薛东尧静静在阳光下伫立,其间虽有茶农上前为他撑伞,但他摇头拒绝了。
他看着那张在斗笠下涨红流汗的俏脸,心绪是翻涌的。
说来,也真难为她了,但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痛!汗水滴到眼睛里了,傅沐芸跪坐起来,以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突然对上某人灼烈的目光,她想也没想的就又低头,心头火冒三丈,她都这么努力了,还不够吗?难道他还在想什么折磨她的方法?
哼,没关系,她忍,等她什么都搞懂后,她就会明白知道他不过几两重而已,届时,她还怕没机会整垮他吗?她在心中恶狠狠的发誓。
「来吧,我们到另一边去。」
两鬓斑白的女茶农打断她的思绪,亲切的带着她往另一边晒茶场走,一边教导她日晒后的茶青要如何处置。
傅沐芸虽然换上笑脸,与她有说有笑,但有一半的心思仍在偷骂又跟在她们身后的薛东尧——他就这么担心她摸鱼,还要监视就是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努力在心中腹诽他,他却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心荡神驰。
但他比谁都清楚,他跟她之间很难有善果……
只是,从几年前初见她画像后的牵肠挂肚,一直到这段时间的日夜相处,某些感觉似乎已然发酵,不受控制的转变成另一种情愫。
那是一股责任与禁忌的心动在剧烈拉扯,孰输?孰赢?或许就取决于他的抉择。
就这么,傅沐芸被留在茶园暂时住了下来,做了七天的采茶女后,她明白一杯茶的完成是历经众人的辛苦以及许多繁复、耗时的过程才能成就。
晚上她被安排睡在茶园中一间布置简单的厢房,由于收成季节需要很多人手,所以茶园通常会设有几间厢房供外地来工作的人住宿。
听说,薛东尧从栽植茶树到最后茶叶的制作完成都曾多次参与过,每次他来也都是睡在这间厢房。
夜深了,空气中隐隐飘散着茶香,傅沐芸很累却睡不太着,躺在他曾经躺过的床铺上,她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
她或许迟钝,但不笨,几天下来她便明白薛东尧的一切安排都有他的用意——
他让她对一杯茶水有更深的敬意,不敢浪费;她从采茶参与到制茶,手中摸着新鲜叶片的纹理触感,鼻子嗅闻干燥茶叶散发出的特殊香气,都让她对茶品的辨认有明显进步。
傅沐芸辗转难眠,眼睛还是张得大大的。
她对薛东尧的排斥反感不再,渐渐地,她了解了他的用心良苦,虽然,她的进步仍然是龟速,但她比谁都清楚,她对某些茶品的辨识能力已超过自己的想像,果然,严师出高徒。
她望着窗外的圆月,他好像真的变了,报复这样的薛东尧还有意义吗……
回到薛家后,薛东尧差人送东西到她房里。
「这全送我的?为什么?」
「爷说你要学的不只是内部的工作,你即将身为薛家管事,接下来,要学习对外处理事情,既然是代表薛家,就得顾门面。」温钧如此道。
前晚,爷与他彻夜长谈——
对傅沐芸,薛东尧心里有个决定,但他也想听听温钧的看法,因为他即将给予傅沐芸一个不输他这个薛府大总管的职权。
温钧明白的点头,「一切就照爷的意思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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