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光篇·终(1/2)
从那堆道具旁边被拖走之后,阮向远曾经三次试图在蠢主人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抓紧机会开溜回去看个究竟,然而,就好像下巴底下长着眼睛似的,雷切大人就是可以做到一边指挥二号楼的人搭建舞台,一边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准确地一把抓住蹑手蹑脚转身要搞胜利大逃亡的狗崽子——在如此的动作重复了三次之后,狗崽子脑袋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啪地一声,非常用力。
阮向远:“嗷呜呸!”
——次奥!打那么用力,也不怕把老子打傻了一会上台忘记台词么!
被猪队友似的蠢主人牢牢地抓着项圈,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道具箱子,这一次,狗崽子轻而易举地就看见在那堆道具旁边恶心巴拉地冲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的米拉,但是很显然,无论怎么微笑,打从他阮大爷误打误撞跑过去逛过圈之后,白莲花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堆道具——这让本来就心生疑惑的阮向远觉得更加不对劲。
耷拉着舌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雷切身边,阮向远一路上抬着头用眼睛去瞅雷切,要么就是张嘴去拽男人的裤脚死劲儿拖——
但是没用,随着舞台剧开演的时间越来越逼近,阮向远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却越发地强烈起来,但是此时已经忙到飞起的雷切无论如何再也都没有给过他一个正眼,阮向远发誓,他第一次那么烦雷切是个王的事实,打从他们来到三号楼的顶层,男人就好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忙个不停——
曾经狗崽子觉得,认真工作的男人确实很帅是没错,但是现在他觉悟了,眼前的这位压根就不是什么“认真工作的男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工作狂”。
“嗷呜!”
“嘘,隼,等等。”
“………………”
嘘什么嘘?等什么等?!等等等你大爷,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老子还叫你搞毛线?
在第无数次地试图跟蠢主人对脑电波失败之后,狗崽子都无奈了——
以后,谁他妈再说你是最不靠谱的王老子第一个冲上去抽他,就凭你忙起来连这么可爱的老子卖萌都懒得看了,光冲这点,就一只被冷落的宠物这个客观角度来看,发誓放眼整个绝翅馆就没有人能比你雷切更热衷于在王权者这个职位上发光发热。
翻着白眼顺出大爪子拍了拍他身边此时此刻正忙着跟斯巴特大叔说话的红发男人,当他爪子都快抽筋,这一次连斯巴特大叔都看不下去了——中年男人停止了说话,伸出手指了指雷切脚边下方的某个方向:“老大,小狗好像有话要说跟你说啊。”
斯巴特说完,狗崽子快郁闷哭了——
卧槽连斯巴特大叔都跟劳资对上脑电波了雷切大爷您还无动于衷走出去你有脸说是跟我同床共枕半年的主人?
“没关系,不用理它,”关键时刻专业掉链子三百年的蠢主人雷切在狗崽子滴血的注视下说,“马上要上台了太紧张,撒娇要摸而已。”
斯巴特大叔恍然大悟加那种“这么大了还撒娇真不要脸”的暧昧目光把阮向远被气得恨不得当场从三号楼顶层跳下去一了百了顺便以示清白。
阮向远回头看了眼道具箱子堆放处,白莲花蹲在最矮的那组箱子上面,当狗崽子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将目光扫视过来——于是,那双漂亮的、此时此刻似乎充满了某种疯狂期待的眼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跟阮向远对视上了,对于此次并不惊喜的四目相对,双方均是微微一愣——
当狗崽子拧着脖子以异常艰难的角度冲白莲花呲牙发出低声咆哮时,后者却一改平日里那种唯唯诺诺地个性,他蹲在木箱子上,少年半张苍白的脸都埋在环抱于膝盖上的手臂后面,那双眼睛确实异常灵动,但是当那里面闪烁着脱离理智常规的兴奋时,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米拉的身后,是那四支另阮向远疑惑不已的猎枪。
中间来来往往的人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三号楼的楼顶上,就好像只剩下了阮向远和那个疯狂而苍白的少年,他们对视着,不像是犬类与人类的对视,反而更像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
当伊莱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儿从门口处飘来,耳边,斯巴特大叔也大声地含着“各就位准备开始录影”,阮向远看见米拉动了——那个少年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他站在那堆木箱子上,寒风冽冽吹鼓胀起他淡薄的衬衫,在背后铺天盖地的白色雪景之中,那些圣洁纯白的积雪,将少年苍白的肤色映衬成了一种发灰的黯淡白,非常难看而刺目的颜色,让人几乎想象不到这样的肤色应该出现在一个活人身上。
阮向远蹲坐在地上,耳朵警惕地高高竖起,他瞪着那个面朝他的少年,突然之间猛地站了起来——成年的哈士奇原本如同流水般的曲线此时此刻高高拱起,拥有黑灰色硬外毛的大尾巴在用力地扫起一阵雪尘之后下垂紧紧地夹在两腿之间,尖利的犬牙呲成锯齿状——
几乎下一秒就要进行进攻的姿势。
然而这个时候,熟悉的男音却在狗崽子头顶上响起,阮向远一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节奏,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就被一只大手抓住往旁边拖了拖——
“隼,开始了。”
就这样,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刚和mt在满脸无语的伊莱面前最后对过一次台词的雷切从天而降,面无表情地拉走了狗崽子——
走向舞台的过程中,男人随手将手中那厚厚的一叠台词本往身后一扔,此时,恰逢一阵北风刮起,伴随着哗啦啦纸片随风飞舞的细碎响声,阮向远回头,在纷飞的白色台词纸的缝隙之间,他看见站在道具箱子上的米拉手脚灵活地跳下箱子,落地之后,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然后舞台剧就开始了。
对过一百遍的台词,演到腻烦的动作,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下,雷切老老实实地做着他该做的事——虽然在和mt有发生台词场景时,无论看多少遍的台词纸都会变成一张废纸,阮向远蹲在舞台边,看着伊莱脸上的神色变化精彩绝伦——
然后,伴随着准备好的雷雨声背景音响起,场景切换,到阮向远上场。
狗崽子的戏份一开始就是和雷切相遇时候的场景——
这也是唯一一幕无论演多少次都不会让狗崽子觉得腻味的段子之一……在纸糊的道具山洞中,狗崽子抬起头从山洞里面往外看,站在外面的男人背着光,而狗崽子却能轻而易举地对视上那双湛蓝的瞳眸。
男人弯下腰,一人一犬之间短暂的对视与沉默,不远处,全城围观的伊莱脸上表情终于放松了些,甚至还拍了拍身边的导演斯巴特大叔称赞:“表情挺到位,老子从来没见过那只蠢狗露出过这么像只正常狗的表情。”
斯巴特大叔呵呵呵呵:“狗坠入爱河的时候都长这样。”
伊莱:“……”
狗敏锐的听觉系统让阮向远毫不费力地将馆长大人的吐槽收入耳中,然而此时他心中却是冷艳高贵呵呵一笑,因为他相信,表情之所以到位,就是因为这一幕太有共鸣——当他们的眼神对视的时候,阮向远总能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当时,还是一条幼犬的它趴在少泽的手腕上挂着,抬起头毫无征兆地就跌入了眼前这双入瀚海般深不可测的双眼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就是天雷勾地火。
雨停之后,按照剧本小男孩应该将他的八尾狗包下山,男人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狗崽子从道具小山洞里捧起来,狗崽子眯起眼,自然而然地伸出爪子抱住男人的脖子——
伊莱:“……这是什么?”
斯巴特大叔面无表情:“公主抱。”
伊莱:“你们排练时候也这样?”
斯巴特大叔继续面无表情:“恩。”
伊莱:“为什么那时候不喊‘咔’阻止他们出现这样诡异而不符合逻辑的动作?”
斯巴特大叔还是面无表情:“因为没用。”
长长的老式录影带转啊转,拖拖拉拉的舞台剧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也是高.潮的部分,因为邻居家熊孩子晚上睡觉说梦话,小男孩获得了传说中的八尾狗的消息在村之中不经意走漏风声,于是强盗们带着猎枪上门,让小男孩交出八尾狗——
阮向远站在雷切旁边,只有一小点黑色瞳眸,看上去让他异常凶神恶煞的双眼几乎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米拉,那把猎枪抓在少年的手里似乎长得滑稽而可笑,毫无预警地,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枪响,阮向远浑身一震——
却只是斯巴特大叔播放的背景配音而已,随着这声配音响起,在阮向远和雷切的身后扮演小男孩的父母的mt还有那个名叫莱西的二号楼年轻人倒下,mt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僵硬,莱西惨叫一声的尖叫声也是一如既往地如此做作——
最后,扮演最后动手的强盗,米拉一边机械地念着“交出八尾狗,不然下一个就是你”这样的台词,一边抬起了手中的猎枪,舞台剧看似仿佛一切都在正常的程序虽不完美但好歹完整地进行着,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当米拉举起手中的猎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雷切的眉心。
没有人觉得不妥,这是剧本里应该有的动作。
场下的所有人,对于忽然聚变的气氛感觉到微妙的,只有接过手下手中热茶的mt动作一顿,以及站在斯巴特大叔身边的dk发出一声疑惑的沉吟。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始终距离舞台有一段距离,懒洋洋抓着卷成一卷的剧本靠在墙边的鹰眼,轻轻勾起唇角后,在米拉将枪眼如此堂而皇之地对准雷切时,悄然无声地用剧本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场上,始终盯着米拉,几乎连他发丝飘动都不放过的阮向远几乎已经进入了最警备的状态——哈士奇凶恶的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随意搭在扳机上的少年的手指,在那双如同狼目的狗瞳里,清晰地倒映着少年的手指与众不同的微妙变化,不知道纯粹是因为重力还是兴奋过头,那手指在以几乎不可擦觉的频率飞快而神经质地抖动着——
在这一个瞬间,处于对危险的敏锐洞察力,红发男人微微蹙眉,原本僵硬地随着舞台剧规定动作而行动的身体,在一瞬间爆发出如同猎豹一般的行动力!
而此时此刻,米拉忽然变了个声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出他在剧本上的最后一句台词——
“如果上帝曾经垂怜你,而你不知道珍惜,那么就去死吧!”
雷切双目一凝,湛蓝的瞳眸中凌厉的杀意一闪而过,然而在男人做出任何动作之前,蹲在他身边的成年哈士奇却在他行动之前更早一秒行动——
跟着斯巴特播放的录音那声虚假的枪响,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立体而几乎震碎苍穹的枪声,子弹没入**的声音显得如此刺耳,几乎贯穿了在场每一个犯人的耳朵,然而,他们却没有听见痛呼声——
伴随着一阵密集凶恶的犬吠,只见灰色的身影模糊闪过,高高跳起的成犬如同饿狼一般呲着獠牙用巨大的爪子将金发少年死死地扑倒在地——
米拉被灰色背毛的哈士奇扑倒,身体倒在天台上扬起一阵雪尘,那重重落地时引起的震动就像是一次小型的地震,当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成年哈士奇毫不犹豫地低下头一口咬住少年抓着枪的手腕,任凭米拉怎么挣扎,那巨大的力量几乎拖着体重超过六十斤的成年哈士奇在地上甩动,然而,那颗尖锐的犬牙死死地扎进少年的手腕中,伴随着他绝望的嘶吼,鲜红的血色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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