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藏巅（1/2）

第六十七章藏巅

次日清早，寨中所有苗人都来送行，苗族士兵分列两旁，乌氏韩牵来了一匹羚羊，鞍蹬俱全，通身乌青，双目褐金，羚角锥立，四蹄细长如枝。拓跋牧拍了拍青羚光滑的脊背，笑道：“此为青玄羚，是瞪羚羊之王，也是南诏国最擅跋涉之物。良驹赠英雄，此去不周山，就让它载李少侠一程吧。”

又有两名苗族老妇，小心翼翼地搀来拓跋月，扶着她上了青玄羚，她面色兀自虚弱苍白，身披一件白猿皮大氅，无力地依在羚羊背上。李承逸从怀中掏出那张羊皮纸，摊开来给拓跋牧看，问道：“酋长，这上面写的可是苗文？”

拓跋牧仔细看了半晌，摇了摇头，捻须道：“这不是苗文，倒像是藏文。不周山离吐蕃很近，那里有不少藏民，他们或许看得懂。”李承逸谢过告辞，翻身跨上青玄羚，从后面搂住拓跋月，两手挽住缰绳，策马向前。拓跋牧在后面喊道：“李少侠，我就将女儿托付给你了！”

李承逸晓行夜宿，青玄羚身轻力壮，千里之行始终如飞，不出七日，已载着二人来到了藏边。

此地为大宋西南边疆，汉人称之为吐蕃，苗人称之西藏。到处都是高原，随处可见雪山，好在所骑羚羊本就极擅攀岩，连翻几座高山都如履平地一般。

李承逸抬头望去，天空湛蓝如洗，白云苍渺，四下开阔，那白凯凯的瑞雪连绵成片，天地仿佛都融合在一起。拓跋月轻声道：“小李哥哥，我，我喘不过气来……”她受不了这高原气候，加上重伤在身，只觉得呼吸十分困难。李承逸急忙以天罡正气注入她体内，不料拓跋月自身的真力产生反震，排斥天罡正气，使李承逸的真力半分也进入不得。

李承逸心下一凛，想起在女娲庙时，同样是这股真力震退了蜇太尉。可拓跋月从未练过武功，这股莫名真力从何而来，实在令他匪夷所思，拓跋月呼吸急促，表情极为苦楚，他只得不断地纵羚飞奔，跨过一座座雪山，去寻那不周山上的救命雪莲。

青玄羚四蹄奔腾，载着二人来到了一片雪原，只见那冻裂的雪原大地上，跪着一群磕长头的人，他们身披红袍，五体投地，整个身子贴紧地面，长跪不起，显得极为虔诚。众人口中念念有词，李承逸只听清几句“腾格里、贡确土几似”什么的，其余的叽里咕噜，极为拗口，他也懒得再听，翻身下了青玄羚，走到那群人面前。

“请问，诸位是此地的藏民吗，不周山离这里还有多远？”李承逸上前拱手作揖。那群人祈祷时被打扰，都是一愣，纷纷警惕地瞪着他。一个面色暗红的小伙子站了起来，他头皮上有块疤，神情冷漠，上下打量李承逸一番，倏尔双手合十，淡然道：“扎西德勒。”

李承逸一怔，不解道：“什么？”

那小伙子目光冷峻，鼻孔里哼了一声，仍然一动不动地道：“名卡热，卡内沛巴。”他的语气和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李承逸听不懂他的语言，也无法凭外表判断他说得是什么。只好又一拱手，笑道：“在下李承逸，从南诏国而来，不过我是大宋的子民……”

忽听得一人说道：“你从大宋而来，那就是汉人了？”却见一名宽袍老者从人群中踱出，他枯瘦面陷，额间两撇寿眉，身上的藏红袍洗得发白，手边挂着一串粗大佛珠，脚蹬草履。

李承逸喜悦道：“老人家，你会说汉语，真太好了。我确是汉人。”

那老者微微点头，瞧了一眼青玄羚背上的拓跋月，又问道：“那位姑娘可是苗人？”

李承逸叹道：“不错。她身患重病，我们是来不周山寻找雪莲的，老人家你知道不周山在哪吗？”

那老者沉思了片刻，阖目道：“我听说大宋跟南诏国划江而治，从不来往。为何你身为汉人，会为一个苗家女子舍命西行？”说罢轻轻睁开了眼睛，冷静地盯着李承逸。

李承逸心想：“我们是来找雪莲的，又不是来送死的，何谈舍命？”却微微一笑，当下将事由说了，并拿出拓跋牧的手谕呈上。那老者见多识广，一看便知确是苗族酋长的亲谕，立即拱手合十，说道：“原来如此，快请公主和少侠入毡房歇息。”

便有几个藏民在那老者的吩咐下，领着他们往雪原南部走去。李承逸回身望去，见那些磕长头的人还留在原地，跪天祷告，纹丝不动。他心下疑惑，却也不便多问，一拽缰绳牵着青玄羚往南去了。

来到雪原南部的一片居住地，见此处多为碉房，乱石盖造，既不遮风也不挡雨，甚是简陋。另有几座毡房倒还精致，那老者将李承逸让进最大的一座毡房内，李承逸搀着拓跋月一同走了进去。

毡房里生有火盆，还算暖和。风雪虽止，但高原气候窒闷，却并没有得到缓解，拓跋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老者微一皱眉，唤人端上一盆藏红花泡的水，又牵了一头牦牛进帐，挥刀将它杀了，新鲜的牦牛血与藏红花水混合，两股腥红混夹一起，颜色竟比原先的稠红淡然不少。他喂拓跋月喝下几口，拓跋月的脸色登时变得微微红润，呼吸顺畅，窒息感减轻了许多。

李承逸大为高兴，连声感谢。那老者摆手笑道：“我们藏民讲求缘分二字，既是长生天让你们降临，定有它的用意。”随即吩咐那头上有疤的藏族小伙子，将牦牛煮了，招待客人。

那小伙子瞪了李承逸一眼，极不情愿地拖着死牦牛出毡去了。那老者笑道：“他叫扎喜，脾气不太好，是我的阿吾。我叫才仁，是他的阿爸。”李承逸一愣，才仁立即反应了过来，自责道：“哈哈，我忘了你是汉人，不懂我们藏语。阿吾就是儿子的意思，我是扎喜的阿爸，就是他的父亲。”随即又为他解释了“扎西德勒”是你好的意思，适才扎喜问他“名卡热，卡内沛巴？”其实就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李承逸心想：“如此说来，我虽没听懂，可也没答错。”过不多时，扎喜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煮牛骨上来，盆中的牦牛骨粗壮硕大，是普通牛骨的三四倍大小，热气腾腾，髓香飘溢。才仁眉头一皱，脸现不悦，用藏语问道儿子：“牛肉呢？把牦牛肉端上来！”扎喜还想说什么，却见阿爸铁青的脸色，只得悻悻然出去，又将一盆牦牛肉端了上来，恨恨地看了李承逸一眼。

门外几个藏族小孩将脑袋探进帐来，闻着香气直咽口水，扎喜把牛肉放上供桌，随即便把盛着牛骨的盆端走，拿给那群小孩分了。才仁见状，叹了口气，倏尔对李承逸笑道：“汉人阿吾，请用吧。”这“阿吾”一词在藏语里也可作长辈称呼晚辈之用，才仁以此称呼他，大有亲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