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七十。要打官司的程小哥（2/2）

凝碧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腾地起身，急急问程旭道：“你们进了兵马司就不曾有人理会你们？一句都不曾问过？”

双玉娇也是明白过来，冷声道：“这是早就下好套了，就怕周大人插手呢。咱们暂且不要动，等周大人回来再作打算……”

程旭脸色有些不好，半晌才低声道：“我一时气急，在街口找了讼师写了状子，已投上去了。”

既然投案了凭白也不好撤诉，凝碧摸摸下巴，一般多长时间开庭呢？周御史没什么可能会放下正经巡按公务回来管这种商业纠纷案吧，立时把他找回来是不现实的，那么能不能拖到周御史回来呢？

“什么时候开审？”凝碧问。

双玉娇再有生活经验，对这种事儿也不熟，她的相好又多是武将，没人干这勾当便就不懂。

程旭沉吟片刻道：“我也不太知道，我也不曾见过邻居谁告状。这个，这个，一般也要等上几日吧。”

“那就好！”双玉娇和凝碧同时道，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都有几分放心。

翠凤儿在一旁装了一半日的壁花小姐，她因不懂这中间的事儿，也就没开口，这会儿倒是瞅了个空，憨憨的问上一句：“用不用我去同富大人说，让他们晚些审？”

双玉娇嗤笑一声，玉指隔空虚点了点她，话都懒得回。

凝碧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傻妞儿性子鲁直，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但到底是一片关心，便摇头道：“傻姐姐，杀鸡焉用牛刀。请得宣抚使大人出来，就只为说一句推迟升堂，十足大材小用了。你且稍安勿躁，只等万不得已时候再请宣抚使大人出来说项一二，必要一招制胜才值当请他老人家一回。”

程旭也拱手为礼，谢过翠凤儿。

翠凤儿臊红了脸，却仍盯着程旭，认真道：“我不懂这些，你们别笑我。若有用着我的地方可要直说。”

程旭轻轻一笑，再次行礼。

凝碧却是觑到程先生面色不大好，担心她误会她们明明有宣抚使大人的门路却不肯用，心生怨尤，又想起翠凤儿被宣抚使大人赎身的事儿他们母子都不知道，便低声解释道：“非是我不走那简便路子，实是宣抚使大人昨日刚刚赎了翠凤儿，今儿咱们就上赶子求这求那，恐宣抚使大人心下生厌，再适得其反，翠凤儿不好做，咱们的事儿怕也要不好办。”

见程先生面色一缓，知她理解了，凝碧才松了口气，继续安慰道：“先生莫挂念，咱们手里有魏记的两份契书，俱是签字画押的，又有中人保人，没那么容易让魏家得了便宜去。”

程先生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半晌淡淡开口道：“你们说了一半日，我也听明白了大半，说到底，都是银子惹得祸端。莫嫌我实话实说，我们这样人家底子薄，便有了大笔的横财也守不住，今日魏家不过是求财，就能构陷阿旭，累他受那无妄牢狱之灾，他日求财而不得，还指不上生出什么歹毒心思来。今日有了个魏家，他日还不知有哪家。如今闹到官府去，已是人尽皆知了，我这一扇薄板门，又抵得住几人来砸？”

“母亲……”程旭有些埋怨的唤了一声，想打断她说些什么。

程先生却是挥了挥手止住儿子的话，只定定瞧向凝碧，道：“先前阿旭同我说的明白，这银子原是凝碧姑娘的，还请凝碧姑娘体谅我为人母之心，……”

凝碧还有什么不明白，只剩下苦笑，程先生也许从前对她没什么偏见，但如今已是一万个不待见，也是，易地处之，谁要是累她亲人无辜受那牢狱之苦，她也绝不会瞧那人顺眼。如今程先生算是表明要掰了，银子人家不贪，也不会帮你守着，凝碧你有本事自己抗。

双玉娇面色也难看起来，冷冷道：“程先生说的是极，这银子原是我家阿碧的，却在程小哥手里没了。依先生说，这银子怎么算呢？”

程先生脸上一白，程旭越发尴尬，张口欲言，凝碧抢先一步叫了声“姐姐！”

见双玉娇狠狠瞪过来，知道她那护短的性子发作，凝碧苦笑一声，仍硬着头皮道：“先生教训的是，是我的错，累小程先生受无妄之灾。如今总算将小程先生救回，稍减我心下愧疚，实不敢再连累小程先生涉险。”

“阿碧！”双玉娇和程旭同时喊出。

凝碧却咬了咬下唇，程先生那爱子之心她早就知道，如何不能体谅。不过是银子罢了，今日之事让她明白，人在，比什么都重要。

她认真道：“其实先生说的対极，横财是守不住的。不若舍了，只要人还在，不愁赚不来银子。小程先生，今日之事，便作罢……”

“阿碧！”程旭一脸阴霾打断她的话，又瞧了一眼母亲，道：“此事由我而起，若非我大意信了那老贼奴的谎话，也不会累阿碧损失这么多。自当是我来了结。”

程先生勃然变色，低喝道：“逆子，你要气死为娘么？！”

“阿娘！你也常教我人无信不立，说人要有信义有担当，儿子既受了阿碧的托付，就当守信尽力，如今办砸了事，还不肯承担，反倒要推到她一个小姑娘身上，阿娘让儿子以后如何有颜面立足天地间？”

便是掰了，凝碧也不希望看到他们母子生隙，程旭这话也说得忒大了，忙急声道：“小程先生误会了，一则程先生是为了你好，再则，程先生也不曾说让你推卸责任。这次的事儿是我们都没考虑周详，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咱们这次就当花钱买教训了，不是还有往后么？往后还请小程先生再谱新曲，造新琴，今日损失也就回来了。”

程旭皱了眉头，道：“阿碧，你莫要说了，我会把这事儿了结了的，不能白让魏家算计了去。”

程先生则冷声道：“往后？往后还请凝碧姑娘高抬贵手，另寻高明吧，诸事莫再寻我儿了。”

“阿娘！”程旭脸色越发难看。

凝碧满腔苦涩，却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是啊，往后，她怎么还能说往后，怎么还能想往后。

只觉得今日真不该来这一遭。

又或者，当初，真个不当招惹他。

动心了，怎样，还不是一场伤心。

双玉娇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翠凤儿气得脸上通红，几次要开口搭腔，都被她擒了手制止，待这群人掰扯完了，准备一拍两散了，双玉娇这才凉凉的道：“这状子递上去容易，撤下来却难了。莫非你们没想过，你那状子上写着魏家黑了你的银子，若是凭白撤了状纸，那便是诬告了，反要判刑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