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六二。 精通音律的周御史（2/2）

至于打赏，压根儿没等——人家不差钱！

人家还看不上台底下坐着的这帮大老粗，嫌他们的银子铜臭味重呢。

哦，楼上的高官？高官都能挑俩小蛇女上去，肯定不是她的菜啊，搭理干嘛？

才女嘛，都是有个性的。

于是乎，她就这样有个性的走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两银子。

楼上宣抚使大人光搂着翠凤儿同一旁几位大人闲聊着，似乎并没注意外头台上女子的表演。

而凝碧身边的周御史果然是精通音律，还埋头在梁祝曲谱中呢，只听得台上拨弦几声，便摇头道：“怨气太重，这曲子也被她糟蹋了。”

凝碧忍不住使劲打量了他一眼，还真是“曲有误、周郎顾”啊？！才俩音儿就听出来了？！（凝碧：偏他还姓周！作者：唔，这是巧合，绝对的巧合，我发誓！）

待梅映雪气呼呼离场，周御史却探头去看了一眼，然后点头认真道：“曲子虽毁了，好在弹曲子的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弹的不好，无颜领赏，便就去了。”

正在喝汤的凝碧险些一口喷出来，狼狈的咽下去，呛了一口，咳了半天。

周御史却已经面无表情的继续研究曲谱了，凝碧忍不住擦擦冷汗，不愧是狂犬病患啊，逮谁咬谁，梅映雪听到会活活气死吧……

之后原该新挂牌的蛇女紫菱瑶出场，末了却换成了秋荣儿。紫菱瑶已被无声无息的唤了上来，坐到了末位一位年逾五旬的老大人身边。

虽不熟，凝碧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树梨花压海棠，海棠还笑得恁娇艳，便只剩一声叹息。

台上献艺的秋荣儿虽也是才女系列，但同梅映雪完全两种性格，她是丫鬟出身，从底层爬上来，自然更加圆滑，也更懂得珍惜现有的一切，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说到底，她差钱。

台下这群观众虽然是文化层次不高，但家中银子都垒得老高！

她自然要温柔相待，自弹自唱了一曲《满堂娇》，果然博了个满堂红，众人打赏连连，她赚了个盆满钵满。因唱的热闹，还被宣抚使喊上楼来。

与凝碧谁也不认识不同，秋荣儿因跟过霞光姑娘，又窝盘住了霞光的几个官吏客户，故此对本地老牌官员都十分熟，待向宣抚使大人行礼礼毕，便一路同众多官员招呼，又开始给不怎么熟的官员一一见礼。她活跃气氛很有一套，像只花蝴蝶似的满场飞，一番调侃下来，有几位方才多少有些拘束的大人也放开了不少。

待气氛持续升温，她才歇下来，坐到位熟客大人身边，脸上的得意劲儿藏也藏不住。

天知道她得意什么。

此时外面的客人已越来越多，想是今晚曲凌波要登台献艺的消息传了出去，便立刻引起轰动——曲凌波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千金难见一面！有多少人只闻其名，始终不得见上一面，这样绝无仅有的机会又怎会错过！

中间暖场的歌舞拖的时间越长，闻讯赶来的人越多，因席面早已满了，便有人开始拼桌，有人要求在过道、回廊里加桌，还有的干脆连坐也不要了，站着都行，只为窥佳人真颜，场面异常火爆，怎一个疯狂了得。

银子水一样流淌。

老鸨子夏金花何止数钱数到手抽筋，简直是要乐疯了。

楼上的宣抚使大人见状，还颇为自得的同身边官员道：“咱们如今也算与民同乐。”

曲凌波甫一露面，立时引爆全场，喝彩声欢呼声排山倒海，好似今天同翠凤儿、陆心禾的簪花宴毫无关系，完全变成了曲凌波的个人演唱会一样。

然而观众的热情并没有让曲凌波有任何情绪波动，她便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见到一般，淡定的微向台下一福身，便即起身，径自坐到了瑶琴案几后，纤纤玉手微一压弦，复又一抬，一个悠长的弦音激荡开来。

场上登时一静，大家都屏气凝神关注着曲凌波的演出。

不愧是天王巨星级别的姐儿，那当家头牌的名头绝不是随便得来的。她的琴技极其高明，一曲《泛兰舟》登时把听众带进奇异的听觉世界里，宛如身临其境，真便乘舟顺江而下，观赏到两岸风景一般。

但见那高山巍峨，峰峦叠嶂，江水滔滔，波光潋滟，忽而清风入松，引得绿涛阵阵，忽而游鱼乍跃，溅起水花片片，种种情形演绎得惟妙惟肖，直让人沉醉其中。

凝碧也不住跟着琴音摇头晃脑，甚至无意识的低声哼唱起来。

便是埋首曲谱中的周御史也震惊的抬起头来，随即全神贯注的听着曲子，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嗯，就当这样转。……不错，这里妙极……”

琴音渐渐低沉，好似极目远眺，青山隐去，唯见水天一色，无边无涯，胸中郁气尽数消散，只留一片坦荡荡，不自觉便露出笑容来。

直至琴声消逝许久，众人才回过神来，便是掌声雷动，叫好声声浪震天。

曲凌波起身再次一福，浑不在意台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打赏声，从容淡定的收起琴，仪态万方的踩着小碎步往鸳鸯楼上来。

伊人已去，台下观众仍久久不肯散去，不少人还痴痴看着四楼的窗户，还希冀着佳人能露一面。

而那位佳人，已经在向宣抚使等诸位大人行礼问好了。

凝碧终于又机会光明正大的打量这位头牌了，她模样无疑是极美的，可脸上始终没什么大的表情，整个人显得冷冰冰的，正应了那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她的声音也同她的人一样，没有半分娇媚柔情，而是像冰凌撞击一样，清脆冷冽，却也悦耳动听。

传说中的高贵冷艳就这样吧？

她见罢礼，就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坐到了宣抚使身侧，好像一座冰雕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宣抚使大人似乎并不以为忤，扫了她两眼，只一笑，便转而又去同翠凤儿说得起劲儿，算是把她晾一边儿了。

却是周御史第一个跳出来撞了冰山。（大人，你是泰坦尼克么……）

“曲姑娘，看看这个可唱得？”说着递上了他刚改好了重新填词的梁祝。

这话说的不甚客气，表情却是十分殷切——不是对美人殷切，是对曲子殷切。

曲凌波眉头微颦，抿了抿唇，显示出浓浓的不满，但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接过那曲谱，然只看了几行，便打破了她冰冷的面具，十分惊讶的抬眼上下打量周御史，开口问道：“恕奴冒昧，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一旁已有人殷勤代答美人的问题：“这位是巡按御史周铭周毅文大人。”

曲凌波表情瞬间丰富了，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确定，忙问道：“大人可是……醇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