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六十。簪花宴上的碧姑娘（2/2）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

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前世今生就这样翻涌上来。

那个在黑暗的电影院里轻轻亲吻她的人，如今何在？

那个在过马路时攥紧她的手永远挡在车辆驶来方向的人，如今何在？

那个笑着说攒够了买房钱就来娶她的人，如今何在？

真是“楼台一别恨如海。”

恨如海。

而今……

那个明明像个谪仙，却总给她带鸡腿的男子。

那个亲吻了他却自己受惊逃走的男子。

那个笑着说让她不要担心万事有他的男子。

“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

梁兄啊。

她曾经那样奋斗，倒头来莫名其妙穿了，再努力，再优秀，再是相爱，万事皆休。

她落入风尘六年，如行尸走肉，练功，陪酒，听床脚，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幸而，遇到了程旭。她不知道她爱不爱他，但是她可以信他！她乐意信他！

他给了她胡琴店的指望，他给了她赎身的指望，他给了她能过一辈子的指望！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说，我心悦你。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化蝶！

胡琴陡然拔高声音，呼啸汹涌如狂风大作，那边瑶琴急急，似暴雨骤至，两种截然不同的琴声搅在一起，却犹如风雨交织，竟是异常契合。忽一跳弓，便是那电闪雷鸣，再一揉弦，便是坟开墓裂，陆心禾此时已是唱罢所有台词，只一声长音，将声拔到最高，却陡然落回，正如英台那纵身一跃。

瑶琴顿止，只剩下胡琴声呜呜咽咽，饮泣不止，似在哀悼。

陆心禾调整了气息，拿起箫来，柔和平缓的箫声流淌而出，胡琴声则渐渐变弱，直至淡去，只剩下箫声重复了开头引子那段曲子，只是要欢快一些，如蝶戏花丛，相伴相依，渐渐远去。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天长地久，不分开。

不分开。

后台的凝碧放下琴，重重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场竟比之前拉快节奏的舞曲还累，累心，累神，旧日种种涌上心头，让她情难自禁，好似一场大梦，醒来时，汗湿衣衫。

前台的陆心禾收了手，眼角已沁出泪来，她稳了稳情绪，起身万福施礼，谢过诸客。

台下掌声雷动，不知有多少是听得懂的，却大多被乐声感染，或多或少想起了一些美好的感情吧，这初曲也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陆心禾并没在意这些，自表演完毕，她就死死盯着楼上贵人的窗口。

不止她，在场客人也都看着那窗口。

该到竞拍陆心禾初夜的时候了，要是贵人开口，他们这些人哪个敢去争抢竞价？

楼上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陆心禾忽觉心灰意冷，脸上的笑容也快挂不住了。

下面客人的脸上却是无比灿烂，频频出价，当喊道一万两时，忽然有人高喊：“两万两！”

大家习惯性回头去看楼上，以为又是那位贵人出价，谁知道楼上窗户纹丝不动，却是先前不曾拍到翠凤儿的那个姓包的胖子跳起来大声叫的价。

场上再次陷入沉默，大家的目光再次回到窗上。

那包胖子多少也有些紧张，也是死死盯着窗口，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的，他并不知道那里面坐着什么大人物，虽是民不与官斗，但到底咽不下去这口气去，牟足了劲今儿非弄到手一个不可。见贵人没动静，立时高兴的喊出高价一下砸死，可喊完了，砸死了，却又忽的怕了——怕贵人见怪。

好在半晌没个动静。

见没被劫糊，那包胖子这才松了口气，转而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满面红光，得意的环视周围，颇有些自得。

周围有人哄笑调侃，也有人低声咒骂，虔婆适时走上台来，谢过了包大官人的梳拢银子，陆心禾就此归了包胖子。

两万两，同样压下了梅映雪。

翠凤儿虽也是这个价，又有贵人客人，但到底算不得蛇女中最出色的。回头若是大人物看对眼了，被包下了，也是不能竞争头牌的。所以得了这样开苞价的陆心禾晋级的概率要大得多。

求仁得仁。可她……真是不甘！而且，初夜给了一个商贾，无形中她就比那两个头牌低了一头！

看着美滋滋上来给她簪花的包胖子，陆心禾笑比哭还难看。

后台的凝碧看着台上这一幕，也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这胖子真是阴魂不散啊。她也认为翠凤儿当选头牌的几率不大，虽然她很希望翠凤儿当选。

至于陆心禾若上去了，她也算完成契约了，倒也不是坏事儿。

虽然梁祝的效果并不好，主要还是打开方式不对……（呸。），嘿，对着钢管舞迷唱古典歌剧，能怪谁？怪不着她的胡琴吧。

擦了擦汗，她想着一会儿要回去洗个澡换个衣裳了，幸好平时练习强度就不小，不然可能真坚持不下来三场演奏。这会儿只觉得胳膊突突的跳，又酸又疼。

收拾了胡琴，刚想和虔婆招呼一声就回去了，楼上窗口又出现了那个少年。

他的出现，让陆心禾露出惊喜的表情，两眼放光满怀希冀。

他的出现，让包胖子的笑凝在脸上，腮边的肥肉抽搐得更厉害了。

他的出现，让下面席面上的众人惊奇不已，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来听听这次贵人出什么价钱。

然而，少年似乎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看他，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他轻咳一下，扬声道：“刚才那位拉胡琴的琴师，我家主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