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气（2/2）

小夫妻俩在外头甜蜜蜜地吃着饭，里屋潘王氏却沉着个脸，想到和香香的对峙，她心里又惊又恨，曾几何时，小丫头片子变得如此胆大了？

她竟敢胁迫自己这个婆母，反了天了，不想活命了她！

潘王氏咬着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病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若是反复起来，忽然死掉，应是正常的吧？

她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到底不是恶人，做不来恶事，可是香香若是太过份了，保不齐真会想个法子治一治她！

村头几丛大灌竹后面，香香住的孤寂小院里，此时却是热闹非凡，小孩子满院跑，村里一些小媳妇、大姑娘和大婶大妈们坐在院子里阴凉处边做针线活儿边聊天，四月天，不是农闲，相反正是村里人最忙的时候，可再忙也总要吃饭歇息，女人们把家务活儿干完了，给田间地头的男人们送过饭，这会儿便可以喘口气，一起团团坐着说几句话，等到日头西斜，又该回家准备晚饭，打猪食喂鸡鸭什么的了。

平日她们是不聚在这儿的，只在村东头一棵大槐树下，今天是因为听说潘王氏来骂香香了，而香香也难得地顶撞了婆母，媳妇们哪个不知道香香是最温顺柔善的？眼见着潘家娶了新人忘旧人，把香香扔到这个偏僻的小院来住，暗中为香香抱不平，香香病好，敢于反抗了，大家都感到新奇，忍不住就跑来为她鼓一鼓劲，虽说这行为不好，但潘王氏确实是做得太过火，引起女人们公愤了！

林四婶和田二婶来过，替香香做了些粗活儿，香香把早分成两份的煎炸好的肉食分给她们拿回家去。看看满院的女人小孩，香香暗叹，这热闹劲儿要是留到晚上该多好啊！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们总也要回家，再热闹，到头来还是留会留下自己一个人！

闲着也是闲着，香香因见小孩们围在篱笆下挖一种野草根吃，古代乡下孩子，零嘴儿实在是少得可怜，只在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一两块糕啊饼什么的，想当年……想想前世的她是太太太幸福了！城里孩子，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哪天没有好吃的？她有一个爱做小吃食的老妈，禁止她上街吃肯德基麦当劳，老妈做出来的食物比肯德基的好吃多了：炸鸡炸署条，冰淇淋、饼干面包、蛋糕蛋挞什么的，都自己做，现做现卖，当然是“卖”给全家人……香香怀念家人，伤感之余，想起厨房瓦罐里自己藏有面粉，就对扎堆啃草根的孩子们说了声：

“不吃这个了，我给你们做糕饼吃！”

顿时引来一片欢呼声，香香拿出面粉掺水搓和，一边环顾简陋的厨房，除了两眼黑乎乎的灶，便是两口锅，一张破旧的案桌上放置几只碟子几只碗，揉面的粗瓷大盆还是洗碗用的，被她洗干净了……这才知道自己头脑太简单，想做糕饼，什么器具都没有，连个蒸笼都没有，更别说烤箱，怎么破？

可面已经和了，稍微大点七八岁的女孩子还替她生起火来，两位二十来岁的媳妇儿走来问她要做什么？香香说了原故，俩媳妇笑着说，难得你有心了，给孩子们做吃的，不用太费神，这些孩子平日只有吃粥吃米饭，极少能吃到白面的，只给烙几张面饼分下去，他们就乐开花了！

香香却不肯敷衍了事，想了想，请两个媳妇帮忙，取了刚送来的新鲜肉剁碎，掺和几棵大白菜做成馅，孩子太多，做包子不够分，时间也长，就做饺子吧。

江南多水田，地少，一般只种两茬稻谷，麦子是不种的，村上庄户人家也不常吃得上面食，白面类只有小富以上人家才舍得买，以改善伙食，让桌上食物多样化些。村里女人们能做面食也只在逢年过节，用面粉捏成六蓄蒸熟了供祖宗家神，余下的就切做面条，或烙个肉末面饼吃，太忙碌了直接就是葱花面疙瘩汤，哪有心思像香香这样，教媳妇们照她说的样子擀面皮儿，她自己拌好了馅料，安安稳稳坐在八仙桌旁，巧手细拈慢捏，转眼功夫就摆出一列列一排排白白胖胖像白鸟般轻灵又像白兔般可爱的点心，不管大人小孩，都围着看新奇，有的还拿起来凑近看，爱不释手，香香笑着说这叫饺子，得煮熟了才能吃。

人多帮手，做事容易，两眼灶，一边煮着饺子，一边架起油锅，潘家吃的可不是一般的菜籽油，那是香喷喷的豆油啊，直把一院子女人小孩都浸进浓浓香气里，陶醉不已。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香油很快炸出一大盆香脆的手指酥条，香香叫大孩子督促小孩子洗了手脸，搬个宽点的大凳到院子里，将吃食摆上，也不用碗筷，孩子们五爪金龙，大快朵颐，个个吃得小嘴冒油，有的大人禁不住香味诱人，也赶上去沾光尝一尝，吃得眉开眼笑，直夸香香手巧。

整个下午，小院气氛热闹欢乐，大小孩子们不舍得回家，连女人们坐着坐着都险些儿忘记了家务活，不知谁提了一句，大伙儿这才惊跳起来，呼儿唤女，急忙要回家干活，转眼间，小院空了，又恢复了往日静寂。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来了很多人，把鸟儿惊跑，这会子四周竟连鸟叫声都没有。

香香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发呆，还是不习惯啊，这孤寂清冷的小院，无聊透顶的乡下生活！

算起来，她来到这世界快一个月了，接触到、认得的人就那么几个，有林四婶和田二婶轮流看护她的时候，想是受潘家人交待，来探看香香的媳妇婶娘们只能走到院子里，不让进屋，人们见不着人，来过一两次也就不再来了，直至病好，也极少有人特特走到小院来看她，也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农忙季节到了，且小院偏僻，离村中较远，人们又不闲得无聊，几乎忘了有这么个地方。

香香想着她得争取得到一些人气支持，潘王氏一大早来气势汹汹，骂着骂着，她顶几句嘴，老太婆差点就抬手打了她，如果不是一名背着弟妹的女孩跟着潘王氏和阎婆子来，见吵骂得厉害，赶紧又跑回村上报讯，女人们带着小孩三三两两地走来劝架，老太婆可能不会走得那么快，潘家的食材篮子也不会赶在午饭前送了来！

今天村上女人小孩们来了，明天，或许还会来，这鬼地方，有人走动总比没有好，不能让潘家人把她整死了都无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