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甘情愿(1/2)
进家门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男人把外套挂上衣架。
“阿昔------”女孩的声音从里屋传过来,一如既往地带着点儿雀跃。
叶昔“嗯”了一声,算是答话。他手上动作很快地摘下外衣里的枪套,拉开鞋柜顶层的空抽屉把枪搁进去,没一点儿声响。叶夏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男人正直起腰换上拖鞋,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平淡。
叶夏是他妹妹。
女孩儿倚着墙壁看他,笑容活泼明朗,语气却带点嗔怪:“你可算回来了啊大忙人,一个星期了也不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妈都担心死了。”
叶昔的表情柔和下来,道:“最近单位忙,前两天都在开会,把这事情忘了。”
他的样子和几个小时之前一点也不一样,平静又温和,门厅里不算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在鼻梁的侧面投下淡淡的阴影。
叶夏撅了撅嘴,“从你们税务局到家才多远的路,你回来也不费多少工夫的。”她倒清楚叶昔的性格,知他也不会多解释什么,一扭身进了厨房:“你回来的倒巧,中午刚做了排骨”厨房里的老式高压锅被揭开,冒出热腾腾的白气,肉香味传出来。
男人牵动一下嘴唇。客厅的沙发上扔着两个靠垫,套子是母亲手织的,深棕色带白花。老房子的墙壁已经有些斑驳,在灯光下面显出微暖的色调来。小夏的拖鞋“啪啦啪啦”地响。
这是他家。
叶昔忽然觉得疲惫缓缓地漫上来。
特工们很难有这样的生活。部里除了有权限调看他档案的那几个人,几乎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住在老城区边缘,印刷厂的一栋老公寓楼里。
就像他的母亲和妹妹,不知道他工作的“税务局”,就在城市的另一端,没有门牌号没有地址,门口的保安小伙子穿着运动服和假耐克的鞋子,除了枪别在牛仔裤的后腰里被t恤遮盖,看起来在平常不过。
双重的生活总是很容易累,而这些天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让他的精神始终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回到家,似乎都不能允许自己的松懈。而叶昔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话太多了总是容易被看破情绪,他的职业不允许。
有个老特工说过,干这行的,永远都没有歇下来的时候。他们在黑暗中行走,而他早已经学会不去惴惴地揣测到哪一天,他会被这黑暗吞噬。
叶昔想起白天碰见的那个人,想起那个人仰起脸,下巴那儿有没洗净的伪装油彩。应付他的笑容让他有点力不从心。
“开饭了开饭了------”女孩高声喊。
叶昔松开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在餐桌边坐下。“妈呢?”他问。
“和老姐妹出去玩了。”叶夏瞪他一眼:“妈今天上午还惦记,说你忙得也不知道吃不吃得好饭。”
叶昔沉默了一会儿,温和道:“我不常在,照顾好妈,别让她太操心。”
叶夏拖长了声调:“知道啦。”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单位也是,到底忙些什么啊,这样压榨员工。”
叶昔淡淡看她,女孩吐吐舌头不说话了,盛出一大碗饭放在哥哥面前。
这边叶家其乐融融,那边徐子敬很苦逼地从办公室打了报告出来,食堂连误餐饭都没有了。------他没交通工具,回基地十几公里山路,全靠两条腿。等于是又来了一趟轻装越野。而他家队长笑容可掬地告诉他,从今儿起徐子敬同志已经不属于零三作战人员序列,在情报部的借调文件发过来以前,他可以“借住” 在老部队的宿舍里。
徐子敬想起白天叶昔的“最终人选还没有确定”,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徐子敬换了衣服,军绿的背心儿,露出手臂。他右胳膊上有道长而深的伤疤,灰白色,手指可以摸到微微的凸起。小臂上有今天添的新伤,不深,胡乱地缠着两圈簇新的纱布。男人动作利落地折好换下来的衬衫和长裤,然后莫名地微笑起来。
熄灯号已经吹过,单间儿宿舍里的台灯光线昏黄。徐子敬拉开写字台边的椅子,白天叶昔给他的档案袋扔在桌子上,还没拆开。
“绝密”的印章漫不经心地盖在牛皮纸袋上,徐子敬看上去兴致缺缺。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计划他还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情报部里边儿不干净,用不着观察叶昔的举动他也知道,恐怕这次任务正是在风口浪尖儿上。徐子敬找出根儿烟来点上。他吐出口烟雾,脸上表情平淡。
这种事情,见的多了就懂得该绕道走。没人好奇 多数时候他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零三、情报部,都是太深不可测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云波诡谲血雨腥风,知道得越多,大概死得就越早。
可是总还要去做。他们选的都是终身制职业,也明白,这些地方的人,总有些迫不得已的苦衷。
他没那么复杂,他选了这么条路,不过是因了责任,亦因了感情。
他抽出那档案里的几页纸。
天好像一转瞬就亮了。徐子就能够拧灭台灯伸了个懒腰。桌上摊开的厚厚一大本笔记,异国的文字,字迹模糊。床铺没有动过,往常放正装和军帽的叠得豆腐块一样的杯子上搁着叶昔给他的衣服。
男人动作利索地套上作训服,系靴子带儿的时候手腕儿上的纱布掺开了,徐子敬想了想干脆扯掉。
起床号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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