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落乌啼霜满天(一)(1/2)
芙蓉镇上的人都知道,方家的嫣然是个傻子。
这个“傻”不是真的指她的智力有问题,她的智力绝对和正常人一样,平时打交道说话也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可是,所有认得她的人,几乎都一致认为,她是个傻子。
因为,她的想法总是与别人不相同。
这人活在世上,图的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么?就算不能飞黄腾达,那至少也要有一技傍身,让自己过上安逸享乐的生活吧?
可是她不。
方家在芙蓉镇上虽称不上是大户,但至少算是殷实人家。方嫣然小时候,也是娘宠爹疼的,那时候,无论谁提起她,都不直呼她的名字,只说“方家那颗明珠”。
是的,那时她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但这一切在方嫣然八岁那年叔爹进门之后就全变了。
她的娘对爹不再体贴,后来甚至半年也不见爹一次面。
嫣然还记得,她爹生了病,拖了几年,最后在她十岁那年死去,当时,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小嫣然惊骇地冲去找娘,却被叔爹的下人拦了回来。她们说,主母和叔爹刚睡下,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
叔爹与爹的卧室,不过一个篱笆之隔,她在外面号啕大哭,与下人纠缠吵闹许久,叔爹与娘在另间房中始终没有出来。
后来,她爹就死了,临死前都没见到妻主一面。
再之后,她娘不过匆匆到正室灵前上了一柱香,便转身离开。
便有那多心人故意在嫣然面前挑拨,说她叔爹与娘的坏话,但或许嫣然那时太小,一脸的浑浑噩噩,似乎根本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不务正业起来,整天只琢磨着上树捉鸟,下河摸鱼,根本没有一个将要理家主事的小姐该有的样子。
等她十五六岁时再有人特特去说些有关家产的闲话,方嫣然反而睁大了眼睛道:“这家业是我娘赚下的,她想给谁自然就是给谁,我们做小辈的怎么能将它理所当然视为自己的东西?何况,就算没继承家产,我也活到这么大了,以后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这话一出,便坐实了她的“傻子”之名。
不是吗?不是傻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那家业虽不算大,毕竟也能让人过得衣食无忧。换了是谁,也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娘方文正也不管她,由得她胡闹,再加上方文正和侧室又生了个女儿,外面的人便暗暗猜测,这方家接班人的身份,大概要着落在这小女儿身上了。
什么?庶出?
哎呀,谁还理这个,反正正室死了好几年了,什么时候一把侧室扶正,庶出的也变成了嫡出。
这个时空,女子十八岁成年,男子十六岁成年。方嫣然十八岁的时候,按照古例,举行了束发仪式,这就意味着她已经成了大人,可以订婚娶夫了。
哪知道束发礼后没多久,方嫣然一次出去游玩,竟被路过此地的安平小世子的马踏伤。安平小世子年轻气盛,娘又是朝中闻名的安平王,一直镇守边关,军功赫赫,这种情况下,他难免便骄纵跋扈,知道伤人后也未停留,倒是他的贴身管家留了意,派人将垂死的方嫣然送回方家,并且留下一千两银子作善后之资。
据说,方嫣然被送回家后没多久就咽了气,方家的下人传出来的信儿,她被马伤得那个惨,整个胸腔都被马蹄踩烂了。
安平小世子有权有势,方家不过普通人家,又不怎么看中这个生母早逝的大小姐,再加上得了一千两银子,因此也没打算再找小世子理论。方嫣然的爹死后尚有灵堂葬礼,而轮到她这里,一切都取消了,据说只是一具薄棺送到郊外墓地中草草安葬了事。芙蓉镇的人倒也不觉得如何,本来嘛,一个傻子,还想怎么样?
似乎连她娘都忘了,方嫣然出生之前,也曾是被这个当娘的热心盼望过的。人,总是健忘的。
这条命,就这么轻飘飘儿地没了。
桃李镇与芙蓉镇相邻,两个小镇规模差不多大,中间相隔不过十几里地。桃李镇上最有钱的大户是赵晋明与李子佛两家。这两家似乎祖上便有积下来的旧怨,明争暗斗几十年,却始终没有谁明显压过对方。到后来,这两家便有了默契,平时见面依旧笑容满面,但每逢家主生辰之时,另一家便会出面给这家出个难题。若能平安化解,便算这家技高一筹,若不能,就是另一家占了上风。而桃李镇的百姓也早习惯了这种场面,一到赵李两家的家主生辰时,便涌去瞧热闹找乐子。
这一天,赵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忙进忙去,一派忙闹场面。
也难怪,第二天就是赵家家主赵晋明的生辰了,什么事当然都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赵晋明此时正呆在书房内,听管家赵忠心的回报。
“那李家还没看到有什么动静,不过她们一年比一年出的题刁难,这次指不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惜我派出去几拨人,始终没发现她们有什么异动。”
赵晋明点点头,道:“李府的下人除了平时采买之外,可有出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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