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十一章 表白(1/2)
刘彻第二天才去了东宫一趟,皇太后气色不好,样子很憔悴,似乎是受了打击。
刘彻也能明白,终归田蚡是皇太后的亲弟弟,不管田蚡到底是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到底也是亲人,这份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王太后都没有心力去管李延年的事情,谁让李延年偏生这个时候被皇上调走了,王太后正为了田蚡的事情伤心,自然连看李延年都不看一眼。
刘彻进了东宫,王太后躺在榻上休息,刘彻过去问安,王太后也不见往日对他问东问西的,只是点了点头,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刘彻道:“母亲也不要太伤心了。”
王太后只是摆了摆手,都没说话。
刘彻道:“明日长平侯就要从河朔凯旋,朕吩咐了晚宴,母亲现在身子不舒服,到时候儿子就不请您过去了。”
王太后点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和我说了,我现在烦的厉害,不想管这些事情。”
刘彻应了一声,自然就把任命嬴政为皇子刘据的老师这件事情给略过了。
刘彻没再多呆一会儿,起身出了东宫,不用上朝,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刘彻就没有去书房,而是让骑奴改道,往学舍去。
皇子刘据用的学舍是当年的太子学舍,刘彻就是在这里接受太子太傅卫绾的教导的。
如今刘彻再走在回廊上,总有一种叹息,现在卫绾也不在了,就连最初的那一帮改制革新的老臣也不在了,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刘彻走过去,里面很安静,只有小皇子刘据一个人,小皇子跪坐在桌案前,因为个子还没有拉高,桌案对他来说有些高了,小皇子刘据整个身子几乎趴在桌案上,提着毛笔在写字。
刘据写的很专心,刘彻走进去他都没有注意到,刘彻没出声,站在刘据后面看了一会儿,刘据似乎在抄写《孤愤》。
刘据看着刘据还有些稚嫩的一笔一划,突然出了神,他还记得当年陈阿娇最喜欢看的就是法家的孤愤。
其实这么多年来,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无非就是制造大一统的理念,使得臣子能够尊王攘夷,当年董仲舒提出天人三策,刘彻并没有全都采纳,后来董仲舒也看出了刘彻的一些心思,皇上想要的只是思想上的大一统,并不是真正的儒学,这和董仲舒的儒家想法并不完全一致,后来也就渐渐少于上疏了。
而刘彻的统治正是披着儒学外皮的法家,他还记得当年阿娇告诉自己的话,霸术平天下,如今的天下并非四海升平,也只有霸术能够打击匈奴的气焰,能够镇压诸侯的叛乱。
刘据写完了,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人站着,回头吓了一跳,连笔都没有搁下,就张着手笑道:“父皇来了。”
刘彻笑了笑,捏了他鼻尖儿一下,道:“把笔放下,不要毛毛躁躁的,等会儿画一身。”
刘据这才把笔放下来,刘彻将他双手一托抱起来,举了个高高,道:“在学写字?”
小包子刘据仰着脸,道:“老师在教儿子霸术!”
“霸术?”刘彻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笑道:“据儿还小,知道什么是霸术么?”
刘据使劲点了两下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当然,大哥哥已经教儿子什么是霸术了。”
刘彻道:“隆虑侯那是朕的丞相,据儿的老师,不要没大没小叫大哥哥,知道么。”
刘据撅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刘彻把他放下来,拍了拍他的头顶,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刘据答道:“老师去拿卷宗了。”
刘彻点点头,道:“那据儿就接着写罢。”
小包子刘据乖乖的应了一声,拿起笔来继续写字,刘彻这才走到学舍内室去。
内室和外室只有帘子隔断,刘彻一过去,果然就看见嬴政在那里,嬴政虽然身为丞相,但是刘彻有自己的内朝,并不是十分忙碌,现在多了一个教导皇子的任务。
嬴政虽然以前也有儿子,但是并没有教导过儿子,可以说嬴政是名垂千古的始皇帝,却并不一定是个好父亲。
嬴政从没想过要让他教一个孩子,从写字认字开始,要手把手的教导。
嬴政从懂事开始,从作为质子开始,就练就了一副冷硬的石头心肠,如果不冷硬就不能存活下去,如果不爬上巅峰就不能存活下去,一切都只是为了权利为了地位。
当嬴政手把手教导刘据写字的时候,只不过是握笔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嬴政竟然觉得心中有一股异样。
刘据年纪还小,而且在整个皇宫中,只有他一个皇子,不管卫子夫待刘据怎么样,刘彻待他百般宠爱,这让刘据还不怎么懂得朝廷的世事。
刘据笑起来很天真,说话还奶声奶气的,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会掩藏心事。这些都在嬴政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触动了他里最软的一块心防。
嬴政可不是刘据,刘彻刚站在他身后,嬴政就察觉到了,转过头去看到是刘彻,很淡然的给他请安。
刘彻笑着让他起来,还帮他把手里的竹简拿过来,道:“据儿还算听话么?”
嬴政道:“皇子聪慧,听话也有天赋。”
刘彻道:“你不必捡好听的说,朕的儿子朕怎么能不知道呢,据儿啊,看着老实又听话的,其实坏心眼多得是,霍去病好几次被他耍的团团转。”
刘彻这样一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消失在脸上,道:“按理说……据儿也是你的外甥,若是阿娇还在……”
刘彻说着,转过身去,撩开帘子准备出去。
嬴政自然不明白刘彻对于“陈阿娇”的感情,不明白他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提起陈阿娇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出了什么,可是自己一切掩饰的都很好,根本不可能让人看出马脚来。
嬴政见他要出去,站在刘彻身后,道:“皇上几次提到阿娇……难不成还是对一个废后念念不忘么?”
刘彻突然就转过头来,眯了一下眼睛,似乎非常不快,声音很冷硬,笑道:“陈蹻,你知道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朕对阿娇到底怎么想,轮得到你来置喙么。”
刘彻说完,大步就出了内室。
嬴政更加的不解,刘彻刚才还有说有笑,只是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这幅冷面孔,他自然不知道,当年那个阿娇姐姐在刘彻心中的地位。
嬴政出来的时候刘彻已经走了,外面只有刘据一个人,刘据见到嬴政,笑嘻嘻的过来,道:“大哥哥,明日舅舅和去病哥哥回来,我可以出宫去接么?”
嬴政拿起桌案上刘据写的竹简看了一眼,笑着摸了摸刘据的脑袋,道:“你是皇子,为什么要去接臣子,等到明天晚上就会有晚宴,卫青和霍去病都会到,那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刘据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嬴政把找出来的卷宗放在桌案上,展开一个给刘据讲解。
嬴政正讲解,外面又有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刘据一抬头,见是卫子夫,立马笑着跑过去,拉着卫子夫。
嬴政看着刘据拉着卫子夫的衣角,不禁眯了一下眼,但是立马就把多余的眼光掩藏了起来。
嬴政站起来给卫子夫问安,卫子夫行容端丽优雅,似乎根本不是当年那个不入流的婢女,而是一个出生名流世家的大家闺秀,母仪天下的卫皇后。
卫子夫对嬴政笑了笑,道:“我是来看看据儿,有没有调皮,是不是好好念书的,据儿生性好动,肯定没少给丞相惹麻烦。”
刘据摇了摇卫子夫的衣角,道:“我才没有呢!”
嬴政脸上虽然笑着,但是不带一丝感情,道:“皇后娘娘严重了。”
卫子夫道:“还要丞相多多教导据儿。”她说着,伸手摸了摸刘据的脸蛋,道:“我啊,现在就盼着据儿能够成才,其他的也没什么念想。”
她说着,看了一眼嬴政的表情,嬴政听她说话,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感情宣泄。
卫子夫看不出来什么,道:“不知丞相可否移步,我有话要对丞相单独说。”
嬴政并没有拒绝,而是让刘据自己写字,就请卫子夫往学舍内室过去。
卫子夫进了内室,坐下来,道:“刚才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陛下出去,陛下来过了么?”
嬴政笑道:“皇后娘娘既然都看见了,为何再问卑臣一次?”
卫子夫笑了一声,道:“我听说了,新上任的丞相不好说话,能够扳倒武安侯田蚡的,想必不是什么善主,今天倒是见识了。”
嬴政只是行礼道:“卑臣惶恐。”
卫子夫突然没头没脑的道:“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何陛下会让丞相来做据儿的老师,毕竟据儿和陈家沾染上了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据儿现在跟着我,就是皇后的儿子,一旦有人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谁,那他就是废后的儿子……想必丞相大人懂得这个道理。”
嬴政已经听明白了卫子夫的来意,也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道:“皇后娘娘想让据儿做太子么?”
卫子夫被他这样一问,立马愣住了,随即眼里阶梯的闪过兴奋、质疑、猜测、失落最后是惊慌。
嬴政看着就笑了起来,道:“娘娘,您知道您的表情已经替您回答了么?”
嬴政说着顿了顿,道:“娘娘听了卑臣之前的话,一定先是欣喜,因为您的儿子可能会做太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太子,但是皇后娘娘也很警觉,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随后就是各种猜想,你想到了其实皇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等皇子长大了知道了真相,会慢慢的疏离您,您开始恐慌了……卑臣说的对不对?”
卫子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想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只不过卫子夫在嬴政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有些不到家。
嬴政见卫子夫不答话,只是冷笑了一声,用很冷淡的口气,道:“皇后娘娘,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百般荣宠的您,也会像废后陈氏一样?”
“混账!”
卫子夫突然喝了一声,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就用这种口气么?我看丞相的书算是白读了罢!”
卫子夫这一声有些大,刘据在外面也听见了,扒着门框探头过来看,卫子夫当下收敛了一些,不去看嬴政一眼,走过去对刘据笑道:“据儿,母亲先回去了,你好好的读书,知道么?”
刘据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何母亲刚才突然生气,孩子或许是最敏感的,虽然卫子夫装作很平和的说话,但是刘据仍然能感觉到卫子夫的气怒,吓得缩了缩脖子,生怕惹得母亲不快,使劲点了点头。
卫子夫看刘据的这个反映,心下并不舒坦,谁都会觉得,抱养来的必然没有自己生的要亲,卫子夫觉得刘据闪躲自己的触碰,就是这个原因,当下直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出了学舍。
刘据揪了揪嬴政的袖子,怯生生的道:“母亲为何要生气?”
嬴政看着他眨着大眼睛,怯生生的样子,不禁心里一软,将他抱起来,轻轻拍着刘据的后背,从内室走出去,道:“她只是告诉我,如果据儿不好好读书,就要打据儿,知道么?”
刘据点点头,道:“我有好好读,只要是大哥哥教的,据儿都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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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起了身,卫青见他比平日磨蹭了一些,心中一沉,也明白是霍去病躲着自己,或许是觉得尴尬,或许是觉得……
卫青没有再想下去,率先出了大帐。
霍去病并不是嫌弃卫青怎么样,他只是有点心慌,要知道他两辈子与戎马作伴,就算朝政弄得懂,但是最不懂的就是这种心思。
霍去病觉得心很慌,当卫青轻轻触吻着自己的后颈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不敢想。
霍去病故意落后了一些,出了帐子,外面的队伍全是卫青的亲信部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已经整装待发了。
有兵士给霍去病牵来马匹,霍去病翻身上马,卫青已经驱马走在最前面,让队伍保持队形跟上去,并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霍去病驱马跟在后面,行进的一整天都没往前去,自然也就没和卫青说一句话,卫青也没过来找他,就算休息的时候也没过来。
这天晚上已经到了近郊大营,部队全都归营,自然不需要再露宿野外,霍去病被安排了屋子,就等着第二日一早和卫青进城去就行了。
自然已经到了大营,卫青就不会和霍去病再住一个屋子,霍去病晚上睡不着,从屋里出来溜溜,就看见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卫青正在一个人连剑,宝剑反着淡淡的月光,刚硬而果断的感觉,让霍去病心中一震,不禁也就忘了,呆呆的站立了良久。
等卫青还剑入鞘,正好看见霍去病呆立着看着自己,卫青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就像没看见他一样擦身而过。
霍去病有些发愣,看着卫青的背影半天都没说,直到因为天色太黑,看不到卫青的背影了。
霍去病这才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对劲儿了……
第二日大早,卫青和霍去病就起身了,卫青洗漱整齐,带着一队人马准备回京城接受封赏。
霍去病这回没有远远的跟在你后面,毕竟人数并不多,而是和卫青并肩而行,但是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进了长安城,夹道有迎接的百姓,百姓都知道长平侯夺回了河朔草原,在被匈奴人欺压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狠狠的打击了匈奴人的气焰,百姓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大计,但是只要能打走敌人,他们就欢欣鼓舞,特意出来迎接长平侯的人也就多了。
卫青驱马到达宫门前,已经有内侍手捧圣旨候着。
卫青霍去病和众兵士下马行礼,内侍宣读圣旨,果然如霍去病所说,封侯拜将,荣宠无限,封长平侯,拜大将军,统辖驻军将领,授大将军金印。
卫青听着内侍宣读圣旨,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一样,双手捧过用红色绸布包着的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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