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师父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故而我睡得一般都很是安稳，不像师姐几乎晚晚都要做噩梦，睡得正好时就听得她猛地叫句，“爹，快走，快走！快走……”要不就是“哥哥，不要……”我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即便吵醒了我，我不过翻个身接着再睡，没几次就习惯了。可没过多久，师姐晚上又不乱叫了，这委实让我愁苦了一阵。须知，习惯这东西养得快，改得慢。那段时间我已习惯了半夜醒上那么一次，等到师姐喊完之后，再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她这可以说不叫就不叫，我却不能说不醒就不醒。可醒来后，又等不到那一声叫喊，就像是眼见着块大石头在山崖上摇摇欲坠，可它就是不掉下来，只是在那里晃，晃得你提心吊胆，晃得你不得安宁。连着几天下来，我就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于是，就起身去找不远处榻上的师姐，想着叫醒她，让她叫上那么两声再睡。清透的月光钻进窗缝，正好落在师姐的脸上，我惊讶地发现她两只乌洞洞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呆愣愣望着屋梁。一瞬间，我的心似被流星锤狠狠敲打了一下。怪不得那几日她的眼睛益发红得吓人了，原来她竟是整夜整夜的不合眼。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我在书房里偷懒小憩，被师父逮了个正着，就将师姐半夜扰眠之事做了借口禀了上去，逃了责罚。师姐怕是正好听到了。我万分感动，师姐为了不扰我睡觉，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真真是对我好得没话说，我哇的就哭了出来，语不成声地道，“师姐，你还是睡吧，我不嫌你吵，真的，你怎么能为了让我睡得安稳些，自己就不睡了啊。”可能熬得时间太久，师姐的脸有些发绿，我心酸不已，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抱了被子跑到她榻上，双手环上她，道，“师姐，你对我真好，我要和你一起睡。”师姐皱着眉挣了挣，对上我汪汪的眼，叹了口气任我抱着。她身上凉凉的，像是怎么暖也暖不热。不过，不多时我们俩就都睡着了。那晚，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会对师姐掏心掏肺的好。自从师姐出谷后，我每日睡得更是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可今晚却睡得格外不自在。夜里风大，可身上却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我睡得不甚清醒地拉开衣襟，顺脚将热腾腾的小白踢开，小白迷迷糊糊哼了几声就又打起了呼噜。折腾了一番下来这才稍稍觉得好些。可没睡多久，浑身又开始一阵阵的燥热起来，像是被烤在火上，先是小火，而后是中火，最后是熊熊大火，烘得我都快成了干透了的草药，难受至极。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像是干涸的河床，怎么也润不湿。我懵懂地睁开眼，连眼睛都干涩得要命，眼前原本颇为冷清的山水似蒙了层重重的火色。这热是从内向外而发的，体内连血液都在叫嚣沸腾，而外边却连一丝汗都出不来，我干咳了两声，烦躁地将外衫彻底扒了下来，拉开了里衣，摇摇晃晃地向河边走去。我都能听见自己的五脏六腑发出兹兹的煎炸声，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扑通一声就栽进河里，像是快烧红的烙铁入了水，兹啦一声，灵台这才泛过一丝清明来，这无名之火烧得甚是蹊跷！乘着还算清醒，我急忙给自己把了个脉，可实在想不出这是何等病症。医者不自医，这话说得实在让人无奈得紧。想我师父在金盆洗手之前，也算是个大有名气的神医，我就是再不济，也将她的医术学了那么三四成，怎么说大小也算半个大夫了，却也莫奈何地就是不知如何是好，怕是我这病症恰恰包含在师父的那六七层医术中。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什么叫老大徒伤悲，我此番算是参悟透了。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水缓缓的鸣涧声以及小白震天动地的呼噜声。河水不深，站直了刚好没了胸口，沁凉的水流抑住了身上肆意流转的烧灼，这长此以往的泡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正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几个黑影从林子里蹿到岸边，直奔小白所在之处。我原本跳得飞快的小心肝噌的就不跳了，急忙潜入水中，紧张得手脚都快抽起经来，这时候脑子倒是转得快了些，这群人中大概不会有师父，师父单枪匹马惯了，再说，不过出来抓个偷跑的徒弟，尤其是我这么个半瓶子晃荡的徒弟，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吧，故而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那是他们是冲着小白来的？我想了想，觉得小白不过是只惨白惨白的猫，除了皮毛比较有用，无甚特别的，也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故而，此推断亦不成立。我潜到一丛芦苇边上，忐忑地将头探出水面，不远处四个黑衣人正小声地打着商量。我耳力向来不错，不可避免地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其中一人道，“主上说了，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老虎怎么办？”“杀。时间不多，动手。”我一听他们要杀什么老虎，益发放心了。书上说老虎凶猛毒辣，常常害人，看来这是群为民除害的壮士，真真是值得敬畏啊。“咦，看这火堆，还有这衣服。”一名壮士挑起我的外衫极小声地道，“恐怕这老虎刚刚食了人，大伙小心些。”他们离小白越来越近了，我正奇怪着他们不去杀老虎，拿着刀跑到小白跟前作什么时，心里又浮起一问，这小白何时不打呼了？！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急促的哒哒声，黑衣人像是被什么一惊，立马散到四周，隐匿于浓浓夜色中。一匹马驮着两人飞驰到岸边，看身形那二人一个娇小，一个高大。静谧的夜色被一声尖锐的鸟叫划了个口子，原本跑得顺顺溜溜的马儿不知怎么了，忽的就开始又撩前蹄子，又踢后腿的发起狂来。那二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我正想着定是那娇小的先被摔下来，却只见高高大大的那人软绵绵地先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