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入眠（2/2）

“我一切都好，你们毋须担心。”夏泠泠无力的手掖了掖夹袄。

颖妍抿着嘴唇，不说话。不过夏泠泠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猜透了七八分——她定是去求钟妹妹了。面对这种情况，她反而有些许后悔，无法诉说的后悔。

当黑得不可透风的天挂上一轮“细眉”似的新月时，夏泠泠已然准备好接受了死亡的考验。

“夏泠泠，这是你最后一顿了。”一名狱卒随手将一个塞了些发馊的饭和煮烂了的野菜的搪瓷碗顺着栏杆扔进牢房。

夏泠泠头发紊乱，只是怔怔地透过小窗凝望着这枚新月：

“夏姐姐，你看，多美的月亮，像姐姐的眉毛一样！”钟梓寒心无芥蒂地拖着夏泠泠到了浣玉宫外的走廊上。

“何时妹妹敢取笑姐姐了？”夏泠泠不受拘束地捏了捏“梓贵人”笔挺的鼻子。

“奴婢不敢。”钟梓寒亦是学着宫女受训时的腔调，有模有样地给夏泠泠行了一个常礼。

“好，那暂且就饶你一次罢。”夏泠泠板直了身子，将钟梓寒扶到身边来。

“谢‘娘娘’恩典。”

“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夏泠泠又装出一副“鬼来了”的样子，“小心三更半夜的有鬼把妹妹吓到了呢。”

“我才不回去呢，待这里多好，还能数星星。”钟梓寒幸福地搂着夏泠泠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二、三......”

点缀在新月四周的星星冲着她们快活地眨眼。夏泠泠见了，不禁莞尔一笑——妹妹果真还是童心未泯啊！

“四、五、六、七......”忽的数星星的声音又多了一个，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好像为今晚的月夜又添一分趣味。

当夏泠泠缓过神来时，狱卒已经走了。她叹了口气，拾起搪瓷碗，将生硬的饭粒塞到喉道里，费力地做着吞咽动作，她只感到一颗颗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婆娑，模糊了窗口。

今夜的月亮边，再也没有星星在旁点缀，再也没有两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彻夜不归在数星星......

“姐姐别来无恙啊？”不知何时，钟梓寒的轮廓又重新出现在夏泠泠的视线里。她身着华服，披金戴银，与夏泠泠的一袭白衣相差甚大。

“你来干什么？”夏泠泠只觉得心头一颤，又好像要对钟梓寒说些什么，“妹妹，今夜没有星星。”

“哦？本宫如今已是待册封的梓妃娘娘，你如今还提这种幼稚的玩意儿？”钟梓寒步步逼近夏泠泠，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她。

她变了。

“妹妹得知姐姐明日就要斩首，今日带了一杯薄酒来敬姐姐，也好不负一年来姐姐对妹妹的恩惠。”钟梓寒笑着，从背后沫泫姑姑那边接过酒杯，斟了两小杯酒，“姐姐干了它。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她真的变了。

夏泠泠努力将挤出眼眶的泪水重新又转了回去，颤抖的手握住其中一杯酒，一饮而尽。

“干！”钟梓寒撩起酒杯，用袖子掩住脸，偷偷地将酒倒在地上，地上很快泛起一阵白沫——这是有毒的酒。

夏泠泠憔悴地冲着钟梓寒笑了笑，酒杯脱手，摔了个粉碎，就像她们一年来的友谊，支离破碎。再也不能复原了呢。

“上路吧。”钟梓寒冷笑着。夏泠泠痛苦地喷出了血。血溅了一地。

她未曾想到自己的好妹妹竟会如此绝情，竟会先一步送自己上路......

“扑通”一声。平地一声雷。夏泠泠的嘴角还淌着血，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她“睡”前的最后一眼，见到的是钟梓寒的笑。记得初见，她也是这么朝自己笑的，那样清甜，那样心无芥蒂......

她仿佛听见梦魇在召唤自己，远处凄凉的歌声，近了、近了，催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