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契子(1/2)
她是新闻摄影记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28岁还是单身的缘故,她总比别人更投入地工作。她工作出色,尽管平时不善交际、不懂奉承,在单位里还是人缘颇好。同事家里孩子发烧去医院,她总是欣然带班,别人不愿出的任务她也总是欣然接过;也因此常常会被外派到国外担任战地摄影师。可每每大家为她平安归来庆功一次,便又多一分感觉到她的沉默和孤独。每一次她都吃的比别人少,这段时间变得几近素食,k歌的时候,她也只是安静的一个人缩在角落,喝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任凭大家怎么拉拽,终是不肯唱亦不肯跳。
郁凌峰此时正在纪梦南对面的沙发上,高大建阔的身体深深的靠近沙发软软的靠背,让自己隐藏到房间的暗影里,这样他就可以安心的看着她,不必害怕会被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习惯了到ktv只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不经意在心底抿出一抹苦涩的笑:她又瘦了,此刻的她被宽松的灰绿色外套罩着,唇角带着她惯有的模式化的极淡的笑,说是笑,其实太不贴切,或者说,那是她从事摄影8年来养成的一种面对人和事的直觉反应,不!又或者说,这是她长久以来铭刻在骨子里印记在脸上的一种符号。这淡淡的微笑可以让人觉得她是暖的,尤其是在这一屋暖暖的灯光下,使她比常人略青白的脸多了些红润。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会喜欢她这淡淡地笑,他自己就是被这极淡的笑摄去了心神。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是刚从自己的母校xx美院摄影系毕业的小师妹,一条直筒牛仔裤包裹着她修长而有力的双腿。那时的她,既是这样的表情,唇角挂着极淡的笑,极简的一声“师兄好”,略大的眼睛清澄的望着他,那一双澄澈的眼,若说是望着他的,不如说是空茫的,是的,同事4年了,他极少见她眼底有什么情绪流露,更少见过她眼底真的望进哪一个人。只有当她拿起相机面对拍摄对象的时候,眼神才是专注的,有情的。
他见过她为孤儿院里小朋友们拍照时的样子,那时的她活跃的像个孩子,眼底满是浓浓的爱,拉着满是鼻涕的孩子的小手,跟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抢糖吃,亲他们的小脸,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她。郁凌峰不禁又一阵的苦笑:为什么你可以对那些完全陌生的人笑得那么真、那么开怀?为什么你可以给完全陌生的人那么多的关爱,却从不肯对身边这些关心你的人多靠近一分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你到底在隐藏什么?还是害怕什么?
喝一口温温的白开水,又一次望进她空茫的眼睛,那是她入社工作第二年春天的一次突发事件,社里接到市扫黄组的紧急通知,为扩大扫黄打黑影响即刻出发做现场报道,当时班组只剩他们两个,他扛起已两年多未曾碰过的摄像机便跟着她一起冲上了警车。
现场一片混乱,裤子都未提好的、光着屁股慌乱逃窜的嫖客,完全顾不得尊严,chi裸着身体尖叫豪哭试图逃跑被警察生生擒住的妓女,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所有人慌乱哭喊逃窜的那个时空里,只有她一个人如同冰雕一样定在那里,那一刻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她眼里猛烈涌出的滚滚泪水。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完成的拍摄任务。他还记得突发事件的第二天她破天荒的来找他,也是这样淡淡地微笑着,跟他说谢谢,谢谢他帮她从视频中剪辑制作了照片,帮她完成了工作。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最后对他说的话:“谢谢你,谢谢你教会了我,做一名合格的摄影记者,有责任将这世界上正在发生着的人间真相传播给大众。”那是他们谈话最久的一次,让他发现他们对摄影记者社会责任的那份理解如出一辙,也正是这一次谈话让他后悔至今,若不是当时他们说什么“摄影记者不该逃离自己不愿见到的真实现场”,什么“大众有权利知道真相。而摄影记者既是那个传播真相的人,摄影记者有这个责任去做,我们不做,谁去做!”这类的屁话,她或许不会这么拼命的奔波于世界各地的真实现场,那她也就不会看到那么多她本不愿见到的残酷现实,或许,现在的她也就不会这样的冷然和孤独了。
想到此,郁凌峰的眼底又多了一份疼痛的苦涩,是啊,他自己不正是看够了真实的残酷,从当时名噪一时的突发事件和战地摄影师转为美编的么!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内心隐隐的疼痛,让他对这个让人无法接近的小师妹多了一份隐藏的关怀。是的,隐藏的!这4年里,他见过太多试图接近她对她示好的异性,越是示好,越是试图接近,便越是被她淡然的拒之门外,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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