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仲夏夜暖恩仇消（2/2）

正说着，忽听得门外有人声，遥羲白轻笑，附在她耳边道：“要给你见的人来了。”遂广袖一挥，将她抱在怀中作隐身术，退至一角。

厢房的门年久失修，被吱呀一声推开，门框摇了摇。在外头斜打进来的深昏光线下摇下一阵陈灰。

接着，徐韦双手分开举在耳侧，倒退着跨过门槛进来。神色惊慌，口里直道：“姑奶奶饶命。”

门口慢慢出现了一根长棍抵着他的心口，随后进门的，看身姿却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着暗色靛青的裙衫。足下等着一双马靴，走起路来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瑶姬只觉这声音很是熟悉，蹙眉略加回忆，却是那日在白龙殿里的那个身影。可是……不对，当日她才匆匆一眼，怎会觉得如此熟悉？

那女子一步步逼着徐韦退到椿姬床前。再一看，那长棍原来是一支紫竹箫。

“饶命？椿姬求你饶命的时候，怎么却没见你心软？”

那徐韦闻言。吓得一扭身躲到了床下，只探出半个头来，那女子跟着他转换了朝向，一张姿容卓绝的脸终于从黑影里曝露在了昏暗的光线下，瑶姬见了她的脸。狠狠抽了一口气，差点叫出声来。好在遥羲白率先捂住了她的嘴，才没有露出马脚。

竟是兰姬！

她竟然是兰姬！

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

而那神情，冷宛如深冬的雪，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瑶姬在心中狂喊，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她讲，一时间挣扎着想要上前相认，却被遥羲白紧紧地箍在怀里，动惮不得。

“她、她是椿树精，是妖，自、自然该杀，可我是人，杀人可是要偿命的！”那徐韦躲在床下打着哆嗦，口里还不忘威胁。

“是妖，所以就该杀？是人，所以就命贵？”兰姬斜勾嘴角，轻蔑地笑着，“说！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般狠心对她？”

“小、小人三年多前就被她盯、盯上了，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得佳人青眼，不但给我钱财，还帮我照顾爹娘……后经一道士提醒，才知道家中有妖。她一定是对我有所图谋，才会对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凡胎这么好。我听说山里的女妖常常勾引人间的男子与之欢好，为的是采阳补阴。我就说呢，若是人间女子，生得这样水腰肥胸的，怎么会那么爽快地就跟了我？”徐韦说着，眼中划过一道贪婪之色，像是还在回味她那魅人的身子。

兰姬的紫竹箫袭了上来，狠狠地打在他露在外头的胳膊上，目露凶光。徐韦吃痛，头不自觉地往上一顶，磕到了床，疼得他龇牙咧嘴。

“快说！”兰姬低喝。

“所、所以我只好从军打仗，远离这婆娘，”徐韦只得继续，“不料三年后我回家，她竟还在我家迷惑我年迈的爹娘，还变得又老又丑。我好不容易将她赶走，却不料前阵子又在仪锦楼里遇见了她……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像以前那样对着我笑，还假意跛了脚想博我的同情。哼！就知道自己又被这妖精盯上，索性就请君入瓮，先将她娶进门稳住，又请了道士将她收走。也不知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都听说妖死后会化原形，她却是个死人模样。”

“住嘴！”兰姬眯起眼睛，手里的竹箫突然旋地哗哗作响，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将那徐韦从床底下拽了出来。紧接着，那竹箫打在了他的膝上，他只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椿姬面前。

“没错，她本是椿树精，但却为了你，一心想做人。”兰姬伸手，狠狠拽着他的发，逼他看着已经失了血色的椿姬，“你知不知道，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只是喜欢你，只是想嫁给你罢了，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来跟我交换，只要你与她做一年的夫妻。”

“怎、怎么可能？都说妖没有心，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徐韦慌乱地嚷着，双手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兰姬说的话。

“你也知道，妖死后会化原形，她的原形是一棵山茶花，可为何她分明断了气，却还是一具人身？”兰姬扯下徐韦捂住耳朵的手，凑在他耳边将一字一句送进去，由不得他不要听。

“她……她是妖！你、你也一定是妖！你、你们对我，都没安好心！”

兰姬闻言，竟仰头笑了，“哈哈哈，你只猜对了一半，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哪里值得我对你安什么好心？”她的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只可惜，我不像妖这么痴傻……”

“那、那你什么？”

“我是什么？呵！这个问题，你还是去地府问阎王吧！”说着，她的面色瞬间转为阴狠，竹箫抵着他的背，一使力，竟贯穿了他的躯体，“本姑娘手里虽有不少怨鬼，但从未开过杀戮取人性命，如今就算我路见不平，给椿姬这笔没成的生意报仇，让你做我手下第一个鬼！”

瑶姬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在一团圆滚滚的东西连皮带血地从徐韦的胸腔里滚出来以前，遥羲白连忙蒙住了她的双眼，将这血腥的场面与她隔断。

耳边惨叫连连，又渐渐地没了声，瑶姬只觉身子一轻，等到遥羲白再将手拿开，他们已经到了朱墙的另一侧。

她拍着胸口，压下方才的惊恐之感，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那个、那个是兰姐姐吧？是她，对不对？”

“嗯。”遥羲白点头。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见她？”

“对。”

“那怎么不让我与她说话？”

“那个情形……呵，她法力有限，并不知道你在一边。”

“那、那她到底是什么？你早就知道她还活着，是不是？”

“对，我早就知道她没死，还知道她现在是魔君座下的左护法黪幽兰，人称苍玄尊，在魔界的地位并不低。”

“黪幽兰？她、她是魔？”

“嗯，你也看到了，依她现在的力量，对付朱襄只是小菜一碟，何须你来动手？朱襄天生煞气，又心系尔身，若有朝一日得知你下毒害他，会引他入魔，他若入魔，怕是正中夜不玄的下怀，后果不堪设想。”

瑶姬闻言，只觉心中纷乱，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就算她是魔，魔有魔道，她也没有滥杀无辜，不过是杀人偿命。只是……”她顿了顿，又看着遥羲白，“魔要杀人，仙又为何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