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暮征帆何处泊(1/1)
正是秋季时节,八月蝴蝶黄,却也双双。那杨柳渡口,有个长亭,长亭有个别名,叫“别亭”。亭中有人摆席饯别。那亭中不时传出悠扬的笛声和泠泠的琴声,渔船上的渔翁忘了撒网,采桑的姑娘停了脚步。幽怨缠绵的乐声已经使得一切事物静止。抚琴者是吏部尚书之次女姚慧然,约摸十四岁,一身白色的广口罗裙,腰上别了个香囊随上一条粉色丝带,发髻上插着两支玉钗。而吹笛者便是陶章,约摸二十五岁,一身青衫,绣有翠竹,腰佩一把镶玉青锋宝剑。姚慧然身旁立着两个丫环,一个唤作梧桐,一个唤作芭蕉。一个提着酒壶,一个端着酒杯。陶章身后站着一个书童,唤作十一,身上背着行李。突然,一曲《阳关三叠》后,姚慧然让芭蕉斟酒,道:“先生授教慧然四年余,学生当敬先生一杯,愿先生一路顺风,遂志而归。”原来天下不定,百姓疾苦,陶章要离开京都,寻求辅佐廉明的官员,以完成毕生的价值。姚慧然与陶章饮进一杯后,姚慧然又举杯道:“慧然愚钝,先生四年来所授的经纶我并没有完全读懂领略。本该留先生多教授几年,不想先生去意已决,师恩无报,只能等待来年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把玉梳子。陶章接过杯子,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范仲淹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本想‘学而优则仕’,无奈春闱落榜,报国无门,落魄之时蒙尚书相济,入府教授二小姐读书,如今天下不治,黎民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正该是我辈拯救苍生之时。”“先生要往何处去?”“南下杭州。”“那是潞王的封地,先生是想奔潞王么?”“嗯。如今新皇登基,我无一官半职的,无能辅佐朝中,我有一郭姓同门与潞王朱常淓是忘年之交。我去投奔他去,或许能有显达之时,兼济天下。”“学生以为,先生满腹才识,如果归隐于山野村庄,建立私塾,教授童子,一辈子安安逸逸的,多好?何苦奔走天涯呢?”“你年纪尚轻,不懂天下时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丈夫岂能独享其乐?你一个姑娘家,将来是要出阁的,可不能如此只顾自己,要规劝夫君心系天下。”“先生教诲,慧然谨记。”慧然低下了头,“只是学生认为,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百姓苦后而安居,安极返苦。这是我辈不能左右的事。既然是不能改变的事,不如顺其自然,也不会拘束于功名二字?”“你这是哪里学来的道理?”陶章发起脾气来。“先生息怒!”慧然把头埋得更低了。“算了,姑娘家到底胸无大志。”陶章叹息道。姚慧然怅然道:“先生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我也不知道。”姚慧然跪下行大礼:“拜别先生!”陶章连忙扶起姚慧然:“都已经是十四岁的姑娘家了,不要轻易落泪。等为师回到京城时,恐怕二小姐已经出阁了!”“不!不会的,慧然等先生回来。”慧然急了起来。“呵呵,等陶某回来二小姐就成老姑娘了。”“慧然想问先生一句真心话,过些年,慧然长大了,先生可愿意娶慧然?”慧然拽紧手中的玉梳子。这时陶章震撼了,四年来,他从身为老师到逐渐被姚慧然的聪慧贤德所吸引,虽然他将她放在心上,年龄与身份却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你。。。。。。我这一去,说不定五年,十年,或者更长时间,你不要犯糊涂!”“我等!五年,十年,如果你不回来了,我等你一世!”“这把玉梳子,是蓝田玉打造,前些年敬妃娘娘赐与我的。我在你带着,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当姚慧然赠梳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我曾对你讲过,赠梳便是定情!你记得么?”这时,姚慧然目光从激动到羞涩,然后又暗淡下来:“记得,也很明白我今日的举止,你不愿意么?”陶章接过玉梳,心中百感交集,取出刚刚吹奏的笛子,赠与姚慧然:“我这把玉笛,是先母的陪嫁,自从家母逝世后,我一直带在身边,给!陶章今天在天地之间与姚慧然约定,我一定回来,迎娶姚尚书家的二小姐姚慧然为妻!”这时候,姚慧然的两腮像春天的桃花。梧桐和芭蕉也高兴的直斟酒。姚慧然怅然道:“今日相许,却是分别时刻。”陶章将手按在桌子上:“且等我归来,得志归来娶你。”姚慧然转了身,举起酒杯,高声吟唱:“‘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正是秋天,哪来的东风呢?”看到这女子幽怨的背影,陶章不禁心疼起来,咬咬牙,直奔渡船,十一也追了上去。姚慧然和梧桐芭蕉追了去,姚慧然目送着小舟,而陶章禁不住这眼神,便硬着转过身去,姚慧然流着泪唱着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的下阕: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不一会儿,江上茫茫的一片,只有秋天的夕阳一半浸在江泪中,一半浸在离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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