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四章 还俗下山（2/2）

撄宁向山下走去，刚下到第一个台阶，一声悠远绵长的钟声便响起，众尼姑的声音放大了一点。这一刻，她的心静如止水。钟声渐息，她已走远些了。以为将止之时，第二声钟响又起。较之第一声更绵长、更悠远，甚至隐隐多了些浩气。接着走下去，如之前一般，在她以为钟声将止之时，总会有更绵长悠远的钟声响起，尼姑们的诵读声也会更大，时时如在耳边。

她留心观察，似是自己走大约九十步一响钟，共响了九下，有何寓意？

不知不觉，已经到山下，谢过小尼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奔赴未知的未来，奔向除却这十多年的剩余漫漫长路，奔向五洲四海的新天地，奔向天命所归的幸，和人世颠沛的不幸，奔向风雨飘摇、未见底的，茫茫人心。

这一下山，便真的，只身一人了。心中不免感慨。

她不知，一次相送，两番命运。

她不知，送她出来的小尼姑此刻心中的波澜起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命定的帝王，才有资格鸣九钟。净慧法师昨晚吩咐今日无需早起，今日有要客相送，未料是她，已够惊讶，她竟还俗下了山？下山也就罢了，为何，这般礼遇，这般隆重？真是好命，生出一丝艳羡来。

她摇摇头，回上了山。

到庵门前，净慧法师看着她，看见她的眼中有好奇，有迷恋。净慧摇摇头，知这是躲不过的：“你还有所贪恋，也下山去吧。”说罢即走，不留一丝余地。

“师傅，师傅……”小尼姑祈求的呼号，为什么送趟人回来就要赶她走呢？净慧站定：“这是命啊……”声音里终于不止是平和和淡漠，似无奈，似任命。

小尼姑一怔“是，师傅，徒儿谢过师傅。”她跪倒，深深的一头磕下去。蓦然懂得什么。

“红尘乱，地狱开，……阿弥陀佛……”

小尼姑毅然走下山。她的眼睛生的极美，眼角上翘，魅惑而清纯，黑黑的眼珠，漂亮的眸子里此刻却有一丝困惑：是和那人有关吗？要随那人去吗？那人，是叫什么撄宁的吧？

她决定要去追上撄宁。然而，命运这只大手，怎会让人人如愿。

再次相逢，竟已是十年后，彼时，她是江南名妓，有将军为她冲冠一怒为红颜；她是五洲权贵，有各朝中心人物为她焦心。短暂相交，又各自奔向不可掌控的未来。

撄宁走在路上，不时便觉得有些饿，吃了些许干粮，钻进一片林子里换了衣裳，继续上路，殊不知，她已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自此之后，安宁平静，很少再到访，只愿心还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