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赤研星驰（4章）（1/2）

箭炉的城墙高达近三十丈，这对于地貌平缓低洼的南渚来说，已经极为罕见，更为罕见的是，那些和城墙相接的山体上，建城者也开凿了长廊。这些之字型的通道幽深晦暗，但使得人们不必通过城墙下的阶梯，从城后的山上，同样可以登上箭炉的城楼。

片状的页岩一层层堆积成了城墙的根基，在此之上，条状的大块青石垒砌了墙体。经过近千年的岁月，古老的城墙上已经爬满了藤蔓，在藤蔓无法生长的地方，则是灰色和浅绿色青苔的领地。

苦藤纤薄而浓密的叶子密密层层地遮盖着墙上无数箭孔。在城墙的内部，石阶和木梯交错纵横，将上下的通道连起，以确保守城的士兵上下通畅无阻。

这城墙是精心构筑的一座迷宫。

“远远看，这城池就像一个大焖锅，假如每个箭孔中都挑出一根长矛，这座城池就很像一只立起来的刺猬。”赤研星驰一本正经地对扬一依介绍箭炉名称的来历。

“不是我恭维，公子说的，可要比朱典使有趣而多了。”扬一依笑得很开心。

两个人行走在幽暗的城墙下，正沿着细窄的石阶向城墙顶端进发，在他们身后，箭炉内城依山层层高起的民居，陆续升起了炊烟，大半个城市都笼罩在明亮的阳光中。

是扬一依表示希望和赤研星驰单独走走，李秀奇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剩下他们的时候，扬一依对靳思男介绍赤研星驰，“星驰大人两年前曾在风旅河边，和我们共同对抗澜青的军队。”

靳思男睁大了眼睛，眼神带上些许亲切，显然，她也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

或许只有战士才能理解战士，此刻，赤研星驰忽然想起了扬觉动与豪麻，想起了朱鲸醉宴上扬觉动的狂浪和豪麻的沉默，没来由的，他对于扬一依忽然有了一丝愧疚。他知道扬一依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只是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够解答。

此刻，正午的阳光已经失去了清晨温柔的金黄，变得白亮刺眼，但箭炉城墙的高大遮住了强烈的光线，墙角的青苔使得狭窄的石阶更为陡峭，扬一依走得很慢，显然连续的骑马奔驰几乎耗尽了她的精力和体力。

赤研星驰走在扬一依身后，防备扬一依不慎滑到跌落。

“这里是一座坟墓，”扬一依被石阶牵引，路过那些废弃已久的贮藏室、甲库和瞭望台。

是啊，即便对于赤研星驰这样的军人，箭炉的内城也过于高大阴森了。

八百五十年前，第一代南渚王李氏宣布成立王国时，为了防备强大的青王国的讨伐，不惜人力物力，在鲤鱼渡侧修建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堡垒，辉煌一时。但和所有的古迹一样，它的雄伟也在百年的承平时日中，慢慢变为荒凉。

平明古道川流不息的商旅和扶木原的富饶让箭炉变大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取代了军人在箭炉定居，并将他们的房屋一直从内城墙下延伸开去，摊大饼一般形成了新的区域，于是，箭炉又有了以低矮的石墙构筑的外城，它不再是单纯的军事要塞，而成为了平明古道上重要的商贸中心。

扬一依和赤研星驰在前面走，靳思男和明亮远远跟在后面，杜广志和二人的侍卫则没有走上城墙。

“这里早已经荒废了。”扬一依走得气喘，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停了下来。她的眼前是个平台，飞鸟带来的种子落在砖石的缝隙，变成野草，在碎裂的砖石间一丛一丛地蓬勃生长。

“是啊，当年的南渚王蒸土筑城，我们脚下的位置，都是热腾腾的水汽，当时，这整个的城墙都是灰白色的，这箭炉城墙的地基之中，至少埋着三万民夫的尸骨。”赤研星驰记得父亲对自己讲过这个故事。

扬一依一笑，道，“我也听过这个传说，歌师们都说李高极是一个残暴的帝王，为了筑起箭炉城，死人无数，但我觉得他得是有多害怕他的敌人，才会费劲心机筑起这样一座大城。”

她也许是千百年来第一个同情这位暴君的女人，赤研星驰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扬一依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她只是微笑，继续前行。

这平台尽头是个下方上圆的通道，刚好能容人弯腰穿过，通道的另一端，有一团模糊的光亮。她小心翼翼低下身子，钻入了通道之中。他们现在在城墙的中段，扬一依穿过的通道正是当年守军们通向箭孔的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