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月（5）（1/2）

乌桕心道，“不好，挨打嘛，于我是家常便饭，反正他们打够了也就算了，练了你的招式，搞不好哪下就把人弄死了，那就麻烦了。”他心里说了老长，话到嘴边吐出来的，却是“好呀好想学”几个字，话一出口，禁不住就想抽自己嘴巴。

扬归梦很高兴，当下就要求乌桕站在她面前，她把他上下细细打量一过，双手比划了半天，脑中过了百余种招式，不是要求腰马功夫，就是要求柔韧度和气力，看了半天，乌桕竟什么都没有，扬归梦憋了半天，竟没有一星半点用得上的，自己先泄气了。她一把扯乌桕坐下，说，“算了，你还是比较适合挨打。本来想让你帮个忙，看样子是帮不上了。”

乌桕道，“啊，扬姐姐想要我帮什么忙，说就是了。”

扬归梦看着乌桕，心里说，“姐姐姐姐地叫，嘴到甜得很，我想要你替我杀了赤研弘，这忙你能帮么？”嘴上却说，“这坊中烦闷，我又不熟，你时常来陪我聊天吧。那个小胖子的行踪，你若知道，也说来给姐姐听呀。”

乌桕哪敢应承，只是含糊答应。

两个人正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忽见远处林中飞出几只喜鹊，扬归梦眉头一皱，道，“有人来了，扶我躲起来。”她这些天精力慢慢恢复，却一直做出一副病仄仄无法起床的样子，好不容易积攒了几天精神，趁黑衣僧煎药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本来存着溜之大吉的想法，但出来一走，才发现伤势之重实在出乎意料，别说逃跑，恐怕走不到门口就要自己倒下，只得把逃亡改成了散步，恰遇到了这群少年。

乌桕起身张望，人声来自明光阁方向，八成是赤研井田和周道议事结束，他们若是看到自己和扬归梦，当是大大不妥，这湖畔的假山中有个空洞，坊中小童打起架来，乌桕身手不行，常常到这洞中躲避，现在扬归梦伤重难以远行，乌桕便扶她躲向洞中。

圈龙坊中的建筑大多古老，这金叶池和池畔假山更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头。扬归梦跟着乌桕在石间拐了几拐，来到一个黑黝黝的狭窄洞口，仔细看去，潮湿的地面生满青苔，似乎里面还有水迹，进去只怕脏了衣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乌桕却不看她，带头往里一钻，扬归梦实在讨厌坊中的黑衣僧，也讨厌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子主持，两害相权取其轻，终于一弯身，随着乌桕进得洞来。

不料进洞之后，洞内的石面却十分干爽、微微发热，空间刚好够两人抱膝而坐，中间有明净般的一孔水，安静无波。

扬归梦对这滩水迹大为好奇，她素来喜欢照镜子，上等铜镜打磨不易，家中的水云镜更是难得，出门在外，平日在那些粗镜或水潭中映出的自己，个个千奇百怪，她已是多日没见过自己的正常样貌了。

乌桕正透过石缝向外张望，她就去看那一汪碧水，不料这一眼望下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这水中有另外一个自己，清清爽爽，如丝眉眼、纤毫毕现。她笑，水中的影子也笑，她皱眉，那水中的自己也蹙眉，她搞怪嘟起嘴唇，那水中的自己却哈哈笑了起了来！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用手紧紧捏住乌桕的肩膀，几乎大声尖叫起来。

乌桕心中有事，倒是没有去研究脚下的水渍，回头看扬归梦，却发现她脸色苍白，见了鬼一般，盯着那深不见底的一孔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推了推扬归梦，轻声说，“不要说话，是周主持和赤研大公。”

明光阁方向，远远走过来的是赤研井田与周道，他们的身后，跟着赤研星驰。几个人边走边聊，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扬归梦心惊肉跳，又伸头去看那水面，却又恢复平常，再无异样，她以手抚胸，犹自惊魂未定。乌桕已经在一边悄悄蹲下，竖起了耳朵。

哒哒哒的轻响传来，是赤研星驰习惯性地又在用指尖敲击刀鞘。

微风拂柳，金叶池中的细荷飘飘摇摇，赤研井田三人在湖边放慢了步子，这里是圈龙坊中最为安静的所在，此刻风清气朗，他们却带来了人世间沉重凝滞的气息。

“周先生，我们要不要接受吴宁边的条件？”赤研井田发问。

吴宁边三个字传入了扬归梦耳中，她像一只猫一样抻长了脖子，再也顾不得什么古怪的水面，克制着剧烈的心跳，仔细捕捉传来的每句话语。

周道看起来总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头发和胡须都白了一多半，有一对长而浓重的眉毛，背微微有些驼，和圈龙坊中大多数青衣教习和黑衣僧侣不同，他穿一身洗的发白的蓝布长袍，步子有些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