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鱼防香饵鸟防弓,失马何曾虑塞翁(1/2)
夜已过半,下弦月,依旧是幽意一地,柔美的月华淡淡浮在地面,好像淮水泛起的涟漪,温柔不失雅致,被夜风吹得哗哗响的梧桐树叶,扬起了如女子般姣好的弧度,微微地,送走一树幽凉,月色如洗,映照在在増禧殿的楼台檐角上,仿佛未过瘾般细细打量着时而从殿内传出的异动。
除了刚开始的一只美人斛被扔出殿外,打破了这夜的宁静,此外便是寂静异常,屏住不敢出气的众人,唯唯诺诺的侍立在一旁,等着自个儿主子的吩咐。突然,殿外有女子小跑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衣角的翩擦声,在半夜的寂静中显得有些局促,只见她手中抱着一只鸽子,远远看去,毛羽雪白,鸽子脚上似是挂着古铜色的铜管,外包裹着上好的云白缎子,外面绣有一只飞翔的鹰夆,血红色的眸子,和黑黝黝的如针般的尖刺,明眼人一眼望去就知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因为上面有着氏族独有的族徽。
殿前的宫女眼尖,一眼便看出小跑来的女子是介嫔的贴身侍女之一,香坠儿的妹妹,玉坠儿,只见她神色有些慌张,不似寻常大宫女该有的冷静,衣襟已被汗水和夜露打湿,精心打理的鬓角,被迎面的风吹乱,一朵斜簪的珠花,由于女子的微喘,上下碰击着,还未等人前来,只见她抓起手中鸽子放到宫人手中,由她们交给自己的主子,介秋衡。
另一旁,早有小宫女上前,带她下去,偏殿自有处所可以更换湿透的衣裳。増禧殿的主子最见不得的,便是随侍的人衣饰不整齐,此刻她满身的汗水,尤其会招主子嫌,嫌她气味“腌臜”,冲撞了自己。
拿进去的鸽子正是介家这一氏族用来通信的,在这个不寻常的夜里,又是飞鸽百里加急,所传来的信息自然是关于介家最紧密的事件,进殿的宫人,抱住鸽子往殿内去,小心翼翼向介秋衡行礼道“娘娘,鱼糜到了”
介秋衡伸出打磨很精致的双手,将团扇放到香坠儿手中,一把抱过雪白的鸽子,白色的尾羽轻轻拂扫过涂有鲜红蔻丹的指甲,看的让人心痒。见鸽子很乖,介秋衡便让它乖巧地伏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一只手伸出,示意旁边的香坠儿将小几上的匕首递给她,望向鸽子的眼神,不带怜悯,而是淡淡的,难以察觉到的哀怨,她举起手中的匕首,缓缓地,用匕首割着它的腿,眼神若匿了春水般荡漾,一下一下犹如对待自己的情人,温柔无比,却在做着残忍的事情。
只见鸽子噗通的乱跳,被刀口割开的伤口缓缓流着血,顺着尾羽柔顺无比的弧度慢慢下滑,一滴一滴滩成鲜红的一片,在介秋衡华美的衣料上留上很不雅的印迹,直到半条腿被割开,嵌入腿骨中铜管被人拿走,这种折磨才得以停止。
此鸽,名为鱼糜,由为江上的鱼鹰饲养长大,善飞信,作为介家通信用的最高级的信鸽,自幼时便花心思驯养,为了防止高级的机密在传出时被人偷窥,用滚热的桐油浇到铜管和鸽腿的创口处,只有拿出信鸽腿中的铜管,才能拿到密信,再也无法还原,当然,拿出信后的鸽子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也就是说,鱼糜的生命意义只在于一次。介秋衡不禁恍然,若非自己是嫡出的女儿,怕是自己的命运也和这鸽子不无二样。奉献出自己最辉煌的年岁,为家族铺开前进的道路。
不一会儿,重新换好衣裳的玉坠儿来了,跪倒在介秋衡的脚边,觉察到她的脸色无异,才小心开口道“香培送信来禀,说是少主安排的事情已然妥当,虽然出了一些差错,但终究无什么大碍,只是今晚除了沈家会有举动外,荣宝阁那边好像也出了动静,又是太医,又是做法事,直闹到到了大半夜才消停,甚至请动了太后身边的岁春姑姑。”
听到这里,介秋衡心下隐约有些不妥,岁春是蒲太后的亲信,和云夏一样,一路跟着蒲太后风雨飘摇,从更衣做起,直至现今入住长秋宫。当下蒲太后掌权,她在后宫之中倒也颇有地位,连自己都要卖她三分薄面,一般事情是不劳她亲自出马的,自然,一般的妃子也是请不动她的。
只见得玉坠儿凑近她的耳边,继续道“听说是在岁春姑姑给皇帝送药时半路被请走的,现在玉翘儿在盯着,怕是又要玩什么花样。”此话一完,介秋衡眼中一丝了然,半路截人?截的是岁春,还是在给皇帝送汤药的路上?荣宝阁那位,这次动的心思还真是不小。
介秋衡紧紧抓住手中濒临死亡的鸽子,那上好的云白缎子也被鸽血沾上,暗印的纹色此时倒显得不很是明朗,而是湿红一片,黏糊糊的。缎子无所谓,介家有的是钱,她宫里都能奢侈的拿皇帝赏赐的锦缎铺满半个偏殿,到是可惜了那绣工精巧的图腾,鹰夆的双眼被血染上,深沉地更加惊心动魄。
手上一刻未停,眼神却看向给自己收拾裙衫的香坠儿,声音禁不住带了一丝高扬,问道“荣宝阁现在有什么动静吗?”回禀道“四更天的时候,介淑仪去了太后宫里,现在太后正领着她和一群嬷嬷,说是要去昭和殿里给讨个说法”
介秋衡心下暗道,这后宫中才宁静了几日,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了,半个月前,自己是因为被皇帝拒见,硬闯宫才被贬的,此后皇帝也下令不准外妃觐见。而现在介淑仪是跟着太后去的昭和殿,皇帝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这样说来,介淑仪不但能够扫清前日丢的脸面,还能证明其他,比如给自己一个威风看看?或者直接就是向她宣战,毕竟嫔位和淑仪之位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任是谁人,也不会愿意自己有东山再起的哪一天。
无论从哪个角度解读,介迎如此举,很明显地将她自己往众人面前推去,也意味着那群成天无所事事,唯独会算计的妃嫔们都在心里打着好算盘,漩涡的中心还居然是自己那个不知死活,庶出的妹妹?如果探到的这一切是真的,那她就不得不出手,阻止那个蠢货,在皇帝将注意力完全放到沈家之前,她们介氏的女子,是不应该在后宫中搅一趟浑水的,更不应该,同室操戈。
想罢,介秋衡吩咐下去,让宫人们准备自己面圣的衣服,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庶出的蠢货得手,无论如何------------这盘棋只能由她翻云覆雨,别人怎能插手?
很快,宫人们便拿来一套翡翠撒花样式的绉纱碧罗裙,因为快到天明,外面还带有三月春夜独有的微霜寒露,隐隐有些凉意逼人,便罩上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二色比肩小氅,梳的自然是死了无数人在上面的望云飞仙髻,斜斜并插六支点翠赤金芙蓉簪,大体却不失随意,手中也早有人递上一串羊脂玉佛珠,浅约环绕在一双柔夷之上,行走时,腰间斗珠攒丝长穗宫條,随着行动微有起伏,带点风中美人,一步一颠的美态。
整装待毕的介秋衡,一手搭在香坠儿的手上,另一旁的玉坠儿给她打着琉璃盏的灯笼,后面跟着六对清一色的宫装女子,均打着金心绿闪灯笼,还不计尾随着的増禧殿大太监筹远,和他的徒弟们,远远看来,约摸有小二十人,颇有阵势地浩荡从妃嫔所在的东三门内转出来,直奔蜂腰廊,再从凌云渚上穿过,便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去昭和殿。
就在离昭和殿不远的东省门,介秋衡的另一个陪嫁进宫的心腹玉翘儿趁着天明时晨醒的准备中,擦着树丛潜回到介秋衡所在的増禧殿,只是没想到,在半路上,就看见介嫔带着一批人马煞有声势地从蜂腰廊上转过来,心下一惊,暗道自己的主子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急忙赶上前来,给介嫔请安,急道“娘娘三思,不可贸然前去昭和殿,刚才长秋宫的小贺子告诉奴婢,太后娘娘正在前往昭和殿的路上,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
介秋衡也不听,一脚踹开她,怒道“滚开”,却被玉翘儿死命抱住衣角,不得动身,更加大怒连踹了好几脚,玉翘儿不敢太用力,怕撕毁了介嫔的裙摆,只能用整个身体压在上面,好像她人是趴在地上的,生生承受了介嫔踹的几脚,只是一味地死命磕着头,哀求道“娘娘,如果您现在去了,就是告知太后娘娘您在宫里的权力多么大,眼线都埋伏到她的宫里了,况且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纵然出了这口气,那以前辛辛苦苦布下的眼线,只怕都是要作废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