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驯兽大典〔四〕(1/2)
那一瞬,天地间,风云变色!
众人不由得纷纷站起身来,望着那数发向着苍狼王射去的箭,一时屏住了呼吸!
云歌的箭,快,狠,准,流星一般的划过,根根深深地扎入苍狼王的头盖骨!还不等苍狼王有所反应,云歌又是麻利地拔箭满弓,又是五发箭呼啸而至,只听见五道整齐的刺破血肉的声音,五道箭扎入它的咽喉,一下便刺了透!
热血肆意得迸溅而出,血线扬起足足半尺之高,只听一声野兽的长嘶,猛得扬起头颅,与此同时,其他人的箭瞬息而至,不约而同得向着它脖间的金牌射来!
“砰!”的一声,容狄的金箭与景慕轩的铁箭齐齐射碎了那块金牌,那两道箭亦同时刺入苍狼王的咽喉,只听一声浑厚的嚎叫声,这头罪孽深重的恶狼庞然的身躯最终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狼目狰狞得突出,浑浊不堪!
那一刻,偌大的围猎场犹如空气凝固一般的陷入了死寂!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只倒下的苍狼王身上,直勾勾地盯住那十支刺入狼头的银箭,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支箭,一瞬发,快得令人不敢置信,犹如置身梦境!尽管她的每一箭都不曾射中金牌,但箭箭刺入狼头的要害,然而所有人都并不了解,这每一支箭刺入的,都是狼头致命的穴位,不错分毫!尽管景慕轩与容狄的箭也刺入了其咽喉,然而真正令苍狼王丧命的,却是慕容云歌射出去的十支箭!
云歌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头野兽徐徐倒下,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始终维持着拉弓的姿势,直到确信它再也爬不起来时,动作这才缓缓地放下,沉重的弓与箭一下子便衰落在了地上,她双目有些无神地望着尸横遍野的围猎场中央,那一刻,脑袋一刹那的空白!
慕容瑄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抓起了她的手,望着她渗血不止的指尖,担心得问道:“歌儿,痛不痛?”
云歌沉默得摇了摇头,眉宇间难掩沉重。她忽然开口问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慕容瑄一怔,就见她抬起头,凌锐的目光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得问道:“这就是贵族们的乐趣?”
“歌儿,驯兽大典一向是皇室贵族之间的传统活动,你别……”
云歌冷冷地抬眸,转向了他,容瑾被她那寒意凛冽的目光惊得一时语塞,话音顿止。
“以后,我再也不会参加这样的盛会。”云歌低低地说道。
在场的众人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直到高座之上传来景元帝开怀的大笑声,他饶有兴致地抚了抚掌,无不开怀得道:“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真没想到这西凤还有箭艺如此精湛的人才啊!”
他又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前倾了半身,对着君轻尘笑道,“依朕看啊,轻尘,这人的箭艺可未必输给你啊!”
君轻尘温雅一笑,淡淡地道:“皇上,此人箭法断断远高于轻尘之上,轻尘自愧不如。”
景元帝朗声一笑,叹息着摇了摇头,有些嗔怪得道,“你呀,又在谦虚!朕可不信!莫不如哪一日有机会,你与那人比试一番,一较高下如何?!”
“呵呵!也好,轻尘也对那个箭艺出众的人极感兴趣!”君轻尘笑道。
“唔,朕很期待!”景元帝言罢,又眯了眯眼,似是有些出神,又道,“只是这儿离得太远,朕没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谁?”他转过头对着贴身侍奉的公公问道,“海清啊,那一下子射出五箭的才人,究竟是谁人啊?”
海清立忙回过神来,向着他福了福身,笑道,“回皇上,这箭皆是银箭,而银箭正是慕容府慕容公子的箭。”他说着又顿了顿,又面色古怪地道,“只是,这射箭之人,并非是慕容公子!”
“哦?!”景元帝甚为诧异得挑了挑眉,急切地问道,“那是谁?”
海清公公低下了头,恭敬地回道:“回皇上,这射箭之人是慕容公子的妹妹,慕容云歌!”
话音刚落,景元帝的脸上便一下变了色,连同身侧慕容皇后的眼神,一同变得惊愕万分!
饶是君轻尘闻言,都不禁变了眼神!
景元帝抬手指向了他,惊诧地追问道:“什么?!你说什么!?那人……那人是谁?”
海清一惊,却也立即回道:“回皇上,千真万确,这一举射出五箭的才人正是慕容府的千金,慕容云歌!”
景元帝脸上一下子好看极了。
慕容皇后的脸色更是如同调色盘,青的,白的,红的,五色俱全。
震惊,愕然,惊叹,不敢置信,慕容云歌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别说是一下子射出五发箭,断断眨眼之内连射十发了,就是能够单手举起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重达十几斤,她是如何能够单手举起来,又一下子扣住五支箭,甚至一举拉满弓弦,射出百米之距?!
莫说是她,就连众多从小受过严苛训练的皇子都很难精准得射出那般惊人的距离!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北海山林间野生的苍狼竟被她的箭一箭致命!那是需要何等的力量与精准度!?
最叫人惊讶的是,她射出的第一箭不但将孟常怀的箭击成两半且力道不减,更是一下射死了一头狼!就是君轻尘,恐怕也是难以做到的吧!?
慕容皇后更是惊疑到无以复加!印象中,她那侄女既乖巧,又温婉娴熟,平时知书达理,闭门不出,别说是那么重的弓箭,就是寻常的椅子她搬着都吃力,怎么身手一下子竟变得如此之……可怕……
除了这个词,她已想不出其他来形容她的感觉。
容珏敛眸,端起一旁凉却的茶盏,轻抿半口。
容狄放下弓箭,从惊怔中回过神来,身侧的景慕轩眼神亦是复杂不已!他有些出神地望着那苍狼王头上的十支箭,目光愈发得诡谲起来。
“慕轩,许久不见,你的箭法仍旧这般出神入化,当真叫本宫佩服至极!”容狄笑道。
景慕轩反应过来,淡淡一笑,反问道:“殿下,这下可怎么办呢?你我一同射碎了那块金牌,这输赢之分该如何算?!”
“看到那个孩子了吗?”容狄挥袖一指,指向了被躺倒在地上虚弱不堪的少年,眼底流露出一抹残忍的刺芒,沉声说道,“你我同时射箭,倘若谁先能够射中那个少年,那么,就算谁赢。”
景慕轩脸色有抹犹疑。他知晓,想要射中这个少年并不难,他不会动,更不不能再起身躲闪了,比的只是箭射去的速度,只是那个少年定然会死。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不屑得撇唇,他何时会怜悯这几个卑微的奴隶?于是紧而道:“……好!”
两个人齐齐地举弓搭箭,容狄冷笑着紧扣弓弦,眯眼,瞄准了那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妄动的少年,松指射出!
景慕轩冷眼望着那仰面躺在地上粗喘不止的少年,忽然想起之前慕容云歌为了保护那些奴隶那般拼尽全力,眼前蓦然闪过方才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耳畔忽然回响起孩童稚嫩的哭喊与悲鸣声,心口竟莫名一窒!
他目光微怔,暗衬他何时竟会变得这么心软?转而抿唇,指尖猛地一松,一箭射出……箭道却陡然偏了方向,不是向着少年,而是一处光秃秃的空地!
猎场之中,少年浑然未能察觉到利箭划破气流声,过度的失血,他的身体渐渐得开始发凉,以至于有些耳鸣。他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一头墨发略显凌乱。似乎不慎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立即血流汩汩,一路渗透,直至染湿了胸襟。他吃痛地用手捂住,环视了四周,此刻他遍体鳞伤的身子有些惨不忍睹,鲜血淋漓,好似从血池中浸湿而出,一身狼狈。
围猎场的奴隶,幸存的已是寥寥无几。除去他之外,死的死,伤的伤,三十多个奴隶,一半死于凶残的狼口之下,尸首分离,而更多的,却是死在那些人的箭下,死不瞑目。
“哥哥!”女孩奋不顾身地向他跑了过去,在她脸上却并未看到劫后余生的欢悦,而是一种近乎与绝望的苍凉感,唯独庆幸此刻,她的亲人还能够活着!
少年见她安然无恙,温柔一笑,虚弱地张开了双臂向她展开,美丽的眼眸柔和得弯起。
然而女孩还未跑近过来,只听“噗”的一声,就见她的身子蓦然一僵,闷哼了一声,五官吃痛得扭曲无比。她皱着眉低下头,软软地半跪在了地上。
少年嘴角笑意僵了住,视线缓缓下落,直至看向了她的胸口,那里破了道血色的窟窿,鲜血一下子染透了褴褛的衣衫……
一支金箭。
——染血的,金箭。
少年呼吸一窒,瞳孔骤然剧烈收缩,犹如石化了一般的呆怔在原地,许是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容狄见自己射出的那一箭竟被女孩挡住,不屑地眯眼,冷冷地道:“哼!碍事!”说罢,竟再次搭箭欲射第二箭。
“殿下,”景慕轩猛地按住了他再次举弓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他,半晌,才微微一笑,缓缓地道,“是我输了。”
容狄一惊,随即望向他射偏远的箭,笑眯眯地道:“慕轩!你这一箭可大失准头啊!”
“慕轩箭艺不及太子殿下,输得心服口服。”景慕轩面不改色地说完,丢下了金弓,折身离去。
当那一箭射中女孩的那一刹那,他竟,莫名得联想到倘若芙蓉在他面前中箭的模样。
心,不由泛疼。
“不——!”
猎场之中,一声悲哀的哭声传来。
云歌心下一惊,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猛地调转身,循声望去,就见女孩身中金箭软软倒下,双眸猛地瞪大,瞳孔一阵扩张!
金箭……金箭!
云歌怒不可遏,双拳颤抖得捏起,一双冰冷如寒的视线猛地向容狄射去,贝齿紧咬住了唇瓣,直至渗出血丝!
唐锦臣几欲崩溃得向女孩跑去,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女孩的肩膀,心疼得快要无法喘息!
唐锦柔一下软倒在了他的怀中,身子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伤口处的鲜血汩汩泛出,本就娇弱的身躯此刻更是轻如鸿羽,孱弱得好似下一刻便会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不见。
“哥哥……痛……好痛……”她的小手捂着胸口,像只身负重伤的小猫一样哼哼着,清秀的美紧紧皱起,小声地哭道,“哥哥……痛,这里好痛……呜呜呜……”
锦臣一双眸子早已血红满布,除了紧紧地抱着她,已是说不出话!纵然方才面对成群的苍狼时,都从未有过的恐惧,一下子将他的心笼罩了住!
“哥哥!锦柔……锦柔是不是要死了……”
锦臣哽咽着安慰她:“不会!锦柔不会死……”
她怎么能死?她死了,他又该怎么与母亲交代?他还要带着她回到蜀门,她怎能死去……?
锦臣将她越抱越紧,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不断得呓语着,拧着的眉竟渐渐松开,眼帘缓缓垂落,呼吸越来越轻,声音也越来越气若游丝,紧攥着他衣襟的指尖一点一点松开,被他用力地握了住,却察觉到她逐渐冰冷的皮肤,一点点得失去温度……
连带着他的眸光,也骤然冰冷无温度。
唐锦臣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妹妹冰冷的身体,眼底犹如死灰般燃尽灰败。
那一刻,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
犹如一场噩梦,残酷的驯兽节目,就此落下帷幕。众人一下子从惊怔中回过神来,面面相对,唯有唏嘘,却无人关心那些奴隶的是死是活。
对于这些从小便养尊处优,身份倨傲的贵族来说,这些人命不过区区蝼蚁之辈,不值挂怀。
卫兵们如潮水一般得涌进猎场,清丽奴隶与狼群的尸首,并且盘点各个箭术。尽管箭数悬殊,但毫无疑问的,一举射中金牌的太子才是最后的赢家。
尽管实际上,慕容云歌射出的箭数遥遥领先,她射出的六十支箭,箭箭无虚发,然那块金牌她却并未射中。
但论风采,无疑属她最甚。
“好!今日的比试可真是出乎意料的精彩!”景元帝哈哈一笑,望着跪在殿前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的云歌,朗笑着道,“云歌呀云歌,你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呀!你这箭技,当真是了不得啊!就连朕都不敢相信,你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好箭法!你这箭法,都是跟谁学的?”
云歌低头不作答,脸色有些苍白。
慕容皇后见她竟沉默不语,也不答话,笑容有些僵硬地附声圆场道:“是呀!云歌,本宫怎么从前没见过你竟有这般箭艺的?你都是跟谁学的?”
云歌有些失神地抬眸,半晌也没回话。
她只顾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些是陌生、是熟悉、是冷漠的面孔,他们都在笑着望着她,视线齐齐地凝聚在她的身上,好似方才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幕,不过是普通的一场驯猎游戏。好似那些贵族一箭箭射死的,不过只是蝼蚁,而不是一条条人命。
她的心,无法抑制得发寒。
为这些人心冷漠的这些帝国权贵,为这荒凉的人情世界。
她忽然又看向了坐在一侧御座之上慵懒而坐的红衣男子,望向了他那暗沉深邃的凤眸,他亦望着她,脸上却毫无波澜,眼神依是那般清冷幽淡,好似天下任何事,都不曾令他皱一丝眉。
他也是这样冷漠的人吗?他也同这些人一样,有着那样一颗冰冷的心吗?
云歌忽然发现,她有些在意这个男人,比在意其他人更在意他,在意他是否如他们一样,铁石心肠?在意他是否像那些贵族一样,目无人命。
海清公公见她迟迟不回话,又转过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景元帝的脸色,见他脸上浮起一丝疑窦,脸色微微变了变,笑容渐渐褪去。他随即转过头对慕容云歌冷哼了一声,指着她尖声地道:“慕容云歌!皇上与皇后都在问你话呢!?”
云歌收回视线,轻轻地张了张口唇瓣:“我……”
慕容瑄站在一边,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海清见她仍是不学乖,又尖刻地问道:“大胆!圣上面前,岂容你……”
“海清公公。”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断。
海清心下一惊,循声望去,就见容珏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抬手提盏,白瓷青盖撇了撇茶末子,敛眸勾唇,语调冷幽:“你这么凶,吓坏了歌儿,该怎么办?”
景元帝闻此,冷冷地瞪了,“你这么凶做什么!朕在问云歌话,又不是严刑逼供!”
海清肩头一颤,好大一吓,连忙低头赔笑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这不是……”
“住嘴!”
景元帝怒斥一声,海清立即噤声,战战兢兢地退至一边。
“云歌,你怎么不作声?”
君轻尘忽然轻笑出声,对着景元帝道:“皇上,轻尘早闻慕容老太君英姿之年,以一手过人的箭艺闻名天下,就连敌人都闻风丧胆,想必慕容七小姐定是承传了老太君的箭艺,只是平时未有机会展示罢了。”
“这话倒是没错!想当年,老太君的箭艺当真是炉火纯青!不过老太君再厉害,却也没今日云歌这般出彩!”景元帝顿了顿,哈哈一笑,无不感慨地道,“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他继而又恢复了焕发的笑容,对着云歌笑呵呵地道:“固然你没能拔得头筹,但你的箭艺,却丝毫不逊色于太子。说罢!想要什么赏赐?朕都满足于你!”
众人大惊!
这,倒是皇上太过厚爱了!
所有人无不惊羡得望向她,慕容皇后淡淡一笑,看向了云歌,却见她并未动容分毫,好似对皇上的赏赐不感任何兴趣,好奇地问道:“歌儿,你想要什么赏赐?皇上今天难得高兴,定会满足于你!”
云歌低下头,轻声道:“回皇上,云歌不敢奢求什么赏赐。”
“你倒是与朕客气了!”景元帝略微不满地挑眉,“你今天表现这般精彩,倘若朕不重重赏你,也太说不过去。还是觉得……你想要的,朕赏不起?”
“皇上言重了……只是云歌,并没有什么想得赏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