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酷刑、任君采撷(1/2)
薇安进到院中的时候,一个目光阴郁容颜沧桑的年轻人问手下:“薇安?”
手下称是。
年轻人看住薇安:“烨斯汀去了后面。”语声沙哑、语调温和。
薇安没时间没心情打量年轻人,转而疾奔到后面。
她看到了烨斯汀,先是松一口气,随即心又悬了起来。
暗卫说他受了重伤,可他却是骑马回到家中的。
他举止缓慢地下马,一步一步走向室内,脚步依然如平日沉稳,可是薇安能感觉到他走得很吃力。
他黑色衣衫背部有大片血迹。
他的手上也蹭上了血迹。
薇安跑到他身边扶住他。
烨斯汀第一反应竟是要推开她。侧目相看之后,他握住了她的手,扯出一个疲惫虚弱的笑,“没事。不许担心。”
这种话也只有他说得出。
进到卧室,薇安刚扶他走到床边,他的身躯便失去了支撑,颓然倒在床上。
片刻后,竟陷入昏迷。
伤得这么重,还强撑了这一路,你这是何苦来?
薇安撩起他后背衣服,看到了包扎着却往外渗出鲜血的两处箭伤。
“军医!叫军医!去找烨斯汀从古罗科带回来的那一个!”薇安急声吩咐着。
应声的是泰德。
他一路跟随,此时就站在房门外,应声后疾步而去。
很快,泰德将军医带到了庄园内。其实说他把军医拎到了庄园内也可以——他嫌军医的马太慢,索性把军医拎到自己身前,共乘一骑飞速返回。
军医为烨斯汀重新处理箭伤包扎伤口的时候,薇安看着揪心,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掉眼泪,就留了泰德在一旁照看,自己到了院中。
正要找人询问的时候,进门时看到的年轻人走过来。
气度、衣着都能表明,这个人在军中有着一定的地位。
“你是——”
年轻人答道:“魅狄。”
魅狄?长袭到沙漠南部,时常与烨斯汀通信,亦是战无不胜的魅狄?可能成为烨斯汀心腹大患的魅狄?
魅狄也打量着这个使得烨斯汀被族人非议、被外族热议的女孩。苍白瘦削,此刻眼中深浓的担忧令人动容。可她又是冷静的,能够控制情绪的起伏。
怎么说?比他想象中要好看得多。再加上从小镇回来郦城的路上,也听说了她偶尔作战时给出的更好的策略,更听说了她与瓦尔克战友情深。几点相加,让他觉得,这女孩算是出色的了。
换了他是烨斯汀,也不会娶布伦达,会娶她。
最起码,她没有布伦达甩不掉的那种父亲,也算是一个优势。
他知道他不应该用这么戏谑的态度看待烨斯汀与女子之间的纠缠,却忍不住。
薇安对魅狄的直觉,是比想象中年轻,他的目光阴郁,昭示的要么是他沉溺于杀戮,要么就是已经厌恶无边的杀戮。
魅狄没再让她继续研究他的性情,语调平稳地解释烨斯汀受伤的原因:
“交战的细节就不跟你说了,再大的场面你也见过,总之是胜了。让烨斯汀受伤的原因是慕西里的母亲摩黛。她应该是看腻了看怕了打仗时士兵的生死。她快要崩溃了,或者说快要疯了。”
“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阵前,一直向烨斯汀跑去,喊着别打了,求你撤兵。”
摩黛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是不是生活各方面都不顺心的原因?
魅狄继续道:“沙哈威那边在那时起了争执,有人以为她要投敌,恨她在关键时候捣乱;有的是常年跟随慕西里的人,要暂时休战,不想摩黛成为箭靶子。”
语声一顿,他目光现出困惑,“我从来都不相信,烨斯汀会有善良的一面,可是他有,简直是让我不可思议。”
薇安没搭话,带着期许,等他讲下去。
“以为摩黛要投敌的人,不管不顾地对准摩黛射箭,意思估计是宁可让她死,也不能让她投奔烨斯汀,成为沙哈威的耻辱。乱箭之下,烨斯汀策马过去救了摩黛。别人比他慢了几步,来不及帮忙抵挡那些弓箭。他就是有三头六臂,在救人的情况下也分身乏术,就这样,背部中了两箭。当然,换了别人,当场就成刺猬了。不过你放心,烨斯汀命硬,不会有事。”
命硬的说法似是而非,关键在于烨斯汀身中的两箭有多深,有没有伤及内脏。
薇安从魅狄言辞间可以听出,魅狄要么是烨斯汀最好的伙伴,要么就是从心底抵触烨斯汀。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没人再直呼烨斯汀的名字,都唤他为首领。
本来,以烨斯汀现在的地位、势力,做个酋长绰绰有余,但是他反感一切陈旧的风俗,看不上酋长那个位置,所以,手下众人只得尊称一声首领,用来区分他与别人地位的不同。
烨斯汀说过的关于一支队伍的头领的话,指的是魅狄么?
如果是魅狄,他留下了,来到了郦城,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是可以相信,最起码是值得烨斯汀信任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烨斯汀。
他的昏迷已经吓坏了她。
那么能撑,对自己那么残酷的人,撑不住了倒下了……
她想哭。
她转身走进室内,坐在外间等待。
军医给烨斯汀包扎之后,走出来对她说:“他近一年的征战,心血耗费太重,又有旧伤在身,体质其实已经很差。这次又骑马赶路这么久,失血太多……”
薇安粗暴地打断他:“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伤及内脏,我已尽了全力。他现在陷入了昏迷,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去。”军医见惯了生死,语调平静得可恨,“好好照顾他,我会每天过来看他恢复的情况。”
薇安木然点头。
军医看出她眼神已经没有焦距,陷入了彻骨的恐惧之中,罕见地同情一笑,“他骨头硬,能撑这么久,就能闯过这一关。”
随即,军医对泰德交待几句,告辞离开。
薇安走进卧室,搬了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烨斯汀。
谁能想到,他会因为救人而负重伤。
谁能想到,他救的是摩黛,是慕西里的母亲,是沙哈威。
归根结底,是不是为了兑现给她的承诺、不想伤害那一家三口中的任何一个?
是不是明白她现在的为难纠结之处,所以才不想让事态近一步恶化?
可是那些事,比起他的生死,无关紧要。
事情又不是因你而起,你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安危?
她唇瓣颤抖起来,泪水涌上眼底。
之后,她告诉自己,没有他扛不住的事,他一定会醒来的。
布伦达与贝娜听说了这件事,分别赶来探望。
布伦达宽慰着薇安,陪伴至晚间才离去。
贝娜则是觉得女仆毕竟与两人相处时间短,担心照顾不好,索性暂时住下来,等烨斯汀伤愈后再回家。
晚间,吃饭的时候,贝娜轻声道:“泰德带着好几百人,守在庄园外,魅狄会代替烨斯汀处理重要的事情。薇安,你不用担心别的,照顾烨斯汀就好。”
“我知道了。”薇安食不知味地吞咽着食物。
贝娜打量着薇安的神色,有心劝解,可是能说的也只有那么几句,别人想必已经跟她说过了多少次,也就作罢。
吃完饭,薇安端着一碗水走进室内。
含一口水在口中,捏开他下颚,凑过去,把水送入他口中。
真希望他会因为她的笨手笨脚而醒来。
真希望此时躺在床上被照顾的是她。反正他已经不打算再让她上战场,那么她再多两处伤也无所谓。
可他却不一样,他还有太多的硬仗要打,他还有太多的事要面对。
夜间,到了熄灯就寝的时候,薇安侧卧在他身边。
瘦有瘦的好处,有点地方就能容身。
想睡,她睡不着,整夜都静静地看着灯火下他的俊颜。再想想军医无言叹息的情形,心焦起来。
“你怎么还不醒呢?就算再累,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她轻声言语。
第二天,烨斯汀还是没醒。
薇安心理负荷到了顶点,要将她压垮了。
她想她是不是应该和他说点儿什么,这样能让他在混沌的意识中感觉到她的担忧。
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甚至连哭泣的能力都失去。
生离死别的阴影笼罩了她,几乎挖空了她的精力。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是在儿时听闻父母的噩耗。
她想她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深爱之人与她别离的殇痛。
她时时刻刻都在盼他醒来,他却只是闭目昏迷,不给她一点声息。
转过天来,一早,薇安听到院中的喧哗声,暴躁起来。她听到了巴克、裴吉、昆特的声音,他们是来添乱找事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走出门外,看到了众多团阿雷格身在军中的大大小小的头目,而泰德和一众暗卫正疾言厉色地斥责着这帮不知轻重的人。
不知道巴克是被谁放出来的。
他想通过女儿布伦达嫁给烨斯汀,去圆一个一生安稳富贵的梦。所以,他连这种机会都要利用。
薇安对他的厌恶,到了极限;对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巴克从来没因为她是布伦达的朋友对她友善一些,那么她又何必看着布伦达的面子给他脸?
一众前来寻衅的人,看到薇安,静了下来。
短暂的安静是为了让巴克、裴吉表明态度。
裴吉总是那个急躁的,高声道:“现在首领受伤了,你居然还有脸留在庄园内!是不是要害得首领丢掉性命才开心?!你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薇安挑眉冷笑,“你是被疯狗咬了染上疯病了么?烨斯汀受伤了,你又敢叫嚣了,了不起。”
“你这个煞星……”
巴克却在这时一摆手,阻止了裴吉,笑容和善、语声温和:“你也别怪裴吉的话不中听,更不要怪我们一起过来请你离开。众所周知,你在小镇的时候,一度被沙哈威说成不祥的人,后来机缘巧合,他们才不再赶你离开。再来说说首领,他是什么身份,想来你已经心知肚明。他血统高贵,图阿雷格必将成为沙漠贵族,凌驾于任何部族之上,被人敬仰。而图阿雷格的族规你也不会不清楚,不要说首领,就算是最贫苦的图阿雷格,都不能与外族女子过从甚密。可是现在,你们同住在一屋檐下,惹起的流言几乎传遍了整个大漠,这已经成为图阿雷格一个耻辱。你如果真是首领的朋友,会为他考虑,选择离开。而你如果是故意要将晦气带至首领身上……那我们,也实在没办法对你以礼相待。”
很有调理、透着锋芒恶意的一席话,巴克用最文雅的说法娓娓道来。
薇安只当刮了一阵恶寒的风,只问他最后一句话意味着的是什么,“你们不对我以礼相待,又能怎样?”随即淡漠一笑,“我知道我是个外人,才一直忍着没问,可实在是太好奇——你不是被烨斯汀命人看押起来了?现在是谁把你放出来的?是魅狄么?”
巴克虽然极善于掩饰情绪,可薇安还是捕捉到了他瞬间闪现的僵滞、恼怒。
但他没说话,因为知道会有人帮他说明此事。
说话的当然是裴吉:“是我把巴克放出来的!关你什么事!就凭魅狄,也能代替首领处理诸事?哼!”
按常理推断,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薇安愈发确信,魅狄是值得信任的。
泰德却在此时警告裴吉:“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可就要杀人了!”
裴吉却是连连讽刺地笑,“就凭你?别以为首领看重你们就能吓到谁!首领能征善战,谁都服气,可是身边留着的这些人他未必就看得准了!”
泰德气得咬了咬牙,命人去把薇安的弯刀取来,亲手递给薇安,“他们再放肆的话,我们就开杀戒!”
薇安给他一个笑脸。
“泰德,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巴克在一旁提醒道,“我们可都是担当重任的人,你想杀我们,资格够么?就凭首领器重就敢随意杀人?首领这么器重你们的话,怎么不见他对你们委以重任?”
看起来是对泰德说的,其实也是在警告薇安不要仗着身手好就肆意妄为。
薇安和泰德才不会理会这种话,他们没资格知道泰德等人的身份。
薇安手指随意点向巴克,“说起来你也一把年纪了,你的口才我佩服,就是不知道你的身手怎样?我从来不跟人比身份,只跟人比本领的高低。巴克,你敢不敢赌这一把——你把我打败,我就让你如愿,离开庄园。”其实她末一句透着狡猾,她只是说如果败了离开庄园,却不是离开烨斯汀。
以巴克的狡猾,本来是能听出玄机,可泰德等人扰乱了他的思绪。一众暗卫高声附和,言辞不乏挑衅之词,阵仗就如同在两军阵前骂阵。
换了谁都受不了,便是巴克,脸上也挂不住了。
的确,他一把年纪,还会畏惧一个外族的女孩么?
他伸手,从身侧人手里接过长剑,剑出鞘。
他缓步走向薇安。
明晃晃的日光映照着带着杀气的剑。
巴克没安好心,他的歹毒随处可见。
他想利用薇安主动求战的机会,杀掉她。
除掉她,图阿雷格就清净了,烨斯汀再不会有什么念想,难过一阵子,只能娶几个妻子。几个妻子中间,一定会有布伦达。
这设想让巴克兴奋起来,眼中杀机更盛。
薇安自然是厌恶他的,心里很多次想像碾死一只毒蝎一样灭掉他,可是为了布伦达,还是不能起杀心,她只是要教训他、让他当众出丑而已。
一个人的身手如何,看他双眼是否神光充足,看他言行举止都能做出判断。
薇安从不会盲目的自信,这次是看穿巴克身手一般故意整他,布伦达的本领是实战和自学而成,和巴克没什么关系。
巴克站到薇安面前,回头看了一眼昆特,继而又转过头来对薇安低声道:“你最好是痛痛快快地输掉,这样走了,烨斯汀能落个清净。否则,我也跟你说过了,他会遭到几支队伍联手造反的。”
“这些事跟我说有什么用?” 薇安满脸无所谓,因为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是,在她生日那天收到的小木匣里的地形图和信件,出自巴克之手。巴克警告她不可以嫁给烨斯汀,否则,他会传信给身在各地的同伙,联手反抗烨斯汀违反族规的行为。
他甚至警告薇安,最好要保障他和布伦达的安危,劝说烨斯汀别意气用事。因为如果他死了,各地同伙得到消息后,还是会联手造反。
他给薇安详细地画出了一张地形图,告诉她分散在图阿雷格几个领地的同伙的具体位置。
这是薇安之前不敢态度坚决地回应烨斯汀感情、不敢答应嫁给烨斯汀的原因。
可是在这时,薇安突然意识到,不管烨斯汀想娶谁,只要那个女孩不是布伦达,巴克都会这样做。
如果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如果这个人是不是她都一样,如果巴克注定会成为烨斯汀的绊脚石,她为什么要接受这种要挟?倒不如与烨斯汀一起面对这件事。
再者,她怎么知道巴克是不是虚张声势?
她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太傻了,应该一早想通。
而眼前的巴克,则利用她这一晃神的时间,先一步出击。
谁都没想到,方才他还主动与薇安搭话,现在却是招式毒辣的出手,竟是想要一击毙命。
这是让人极为不齿的行径。
长剑带着森冷杀气,直袭薇安心口。
薇安心头一凛,身形向后仰,躲过这一击,之后弯刀出鞘,凌厉扫向巴克上肢。
巴克心头一震,堪堪躲过,慌乱不言自明。薇安还击的速度太快,招式太狠,不在他预料之中。可也只是瞬间狼狈,随即便现出了胸有成竹的笑,身形游转,再度出手。
站在不远处的昆特早就在等待这一刻,剑芒闪动同时,他弯弓搭箭,所指位置与巴克相同,是薇安心口。
连环杀招。
巴克手中长剑的杀气没了,无心恋战,向后退去,将胜负赌在昆特这一击。昆特得手,薇安性命难保;不能得手,他必败无疑。他不是薇安的对手,一过招就已明白。
薇安气结,自己分明遇上了两个人渣。急怒之下,反应更为迅捷,腾身到了巴克身后,抬脚猛力踢在他背部,使得他整个人扑向她原来被袭的位置。
巴克没有辜负薇安的期望,身形在经过薇安原来位置时,昆特射出的箭刺入上臂。他其实应该庆幸,来回之间的位置有所偏差,否则,他会当场毙命——昆特可是下了狠手,用尽了全力。
这一幕,使得旁观众人的心上上下下直打颤。
暗卫们从担忧、气愤再到开怀一笑。
随巴克而来的众人则是瞠目结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谁都要承认,巴克与昆特所作所为谓之卑鄙无耻,很丢图阿雷格的脸。
昆特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局面,恼羞成怒之下,再取箭支,想要再度出手。
薇安手中弯刀脱手,带着满腔的憎恶,狠力抛向昆特。
弯刀刺入昆特胸腔,而在这同时,昆特背后飞来一支利箭,刺入他后心。
两股力量夹击之下,昆特身形前后摇晃,继而缓缓跪在地上,侧身倒地毙命。
薇安向昆特后方看去。
魅狄带着几名手下,静静站立。
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裴吉看着重伤的巴克、死于非命的昆特,惊恐之后,把所有罪责推到了薇安身上,厉喝道:“你居然敢杀害图阿雷格的头目!谁给你的胆子!”又一挥手,招呼同伙,“一起上!杀了她为昆特报仇!”
有人响应,有人怯懦退后。
退后的人是因为发现魅狄过来了。
泰德对暗卫一挥手,围拢到薇安左右,刀剑出鞘。
魅狄轻咳一声,率人走到近前,打量薇安几眼,见她没有挂彩,神色一缓,转而弃了弓箭,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把刀,对裴吉道:“以前有那么几年,我在一个地方牧羊,每天杀羊,练出了一个本事,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裴吉闻言目露惊恐,似是联想到了很恐怖的场景,不敢回话,走到了巴克身边。
巴克这一辈子没怎么丢过脸,可在今日,简直是把脸丢尽了,哪还有脸面再出声。
“我想见识一下。”一道语声从门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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