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漂流(1/2)
数了数岸边散落的木料,也有近二十根了,兰兮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扎个木筏子顺流而下,待行得远些了,峭壁易攀行了,再弃筏越岭而去,或是索性随波逐流直入江河,九曲十八弯的水路之后连着一条坦途也未定。
他们是这样计划的。
冷不防地,小玄由后面贴上来抱住了她的腰。
“怎么了?”兰兮扭过头。
小玄本是泫然若泣,姐姐独自攀上一段崖壁,一连伐了好几棵树,又截成段,再运下来,身上的衣衫就没干过,至于她的手,更是让人不忍卒睹,在焰宫步步为防,她不能习武,除了偷习了一点轻功步法,内力上那是半点也无,又无利斧,去伐树,哪像她说的,有那么多巧劲可趁,还不是实打实的苦力活,偏她还笑得那么无知无觉,还敢这么一脸懵懂地问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她居然不知道!
忽然腾出一团火,烧得他心里**辣的,顿时一眼横过去,挑了眉正待说上几句,却在迎上她视线的一瞬偃了声息,只觉满腔的委屈化作一股酸酸的热流从喉头淌回胸腔,张了张嘴,只是低低唤道:“姐姐!”
焕卿气力未复,身上带伤,还眼肓,指望不上。
小玄,他能感觉到那双腿还长在自己身上,还勉力能行个一二步,还能醒着,还能说话担忧,已经是莫大的贡献了。
唯一能干活的就只有兰兮。
对此,他们都心知肚明。
小玄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撇过脸坐到一边,面壁去了。
焕卿木着脸,入定了。待木筏扎好,他在筏尾坐下,动静皆无。
小玄与兰兮在木筏前头,一左一右坐着,各手持一根三尺有余的木棍,不时地在岸边的石头上拄一拄,约束着木筏的方向,水流有些急,只要让木筏保持向前,就能轻松地随波逐流了。
“姐姐,我们终于逃出来了呢!”小玄笑眯眯地转过头,眼风从筏尾一扫而过,暖暖地停在对面少女的笑颜之上。
水往低处流,所往之处却是自由。
兰兮盈盈笑着,只觉得这一刻,这木筏之上,时光如此静好,这份静谧,这份舒缓,犹如一道环拥而至的和风,涤净了过去的十年荡在心间的那一丝丝迷惘,不用再透过小玄的眼睛,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存在,看到未知的生命的延伸,看到希望。
“小玄,你看这里的风景真好。”
“嗯!有姐姐在的地方,小玄就觉得那是好地方。姐姐喜欢这里,小玄也喜欢。以后,小玄要陪着姐姐走遍万水千山,闲看花开花落,笑望云卷云舒,去留随心,永远快快乐乐地……姐姐说,可好?”
“好啊,小玄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玄笑得春风满面,又扫了筏尾一眼。
那人看着无声无息天人合一的样子,谁知道他有没有竖着耳朵在偷听呢。
小玄弯了弯眼,“姐姐,有句话说得真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争了一争,便挣出了那个牢笼,若总是清静无为,那么这时候,姐姐还在药坞惦着小玄,小玄就在月窟念着姐姐,哪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在一起。”
若是没有争一争。
她不敢想,时至今日,在赤峰之上会是何等的煎熬。
她至今仍记得,当宫主看到小玄母子痉挛倒地口吐黑血危在旦夕之时,简直恨怒滔天,却也只来得及护住小玄心脉,并对他的亲娘说出一句让她死不瞑目的话:“他死不了,暂时。”
然后,那个青莲般的女子的最后一眼,盛着深深的眷恋、不舍,还有刻骨的绝望,静静地落在已经失去意识的小玄苍白的脸上。
她,死不瞑目,至少宫主这么认为。
宫主留着小玄的命,要看他生不如死,要他娘在九泉之下揪心断肠,她更要帮他解了毒,再亲手送他去黄泉,告诉那下毒之人,她赢了,彻彻底底地赢了。
毒之一道,在焰宫可谓高手如云,高手都爱挑战个世人所不能,可这五年来,却无一人将手伸到月窟这里。小玄的毒,那是宫主专属的,谁敢“染指”?
在小玄毒发,宫主却不作为的日日夜夜,兰兮什么也不能做,明明可以帮他暂缓毒性,明明可以帮他减些痛苦,可一次又一次,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做过。
甚至,当宫主行之有效,解毒有望之时,她得暗下阴手,将那毒再往旁处引上一引,这个毒瘤,是小玄的痛,却也是他的生命线。
这一次宫主突然闭关,小玄毒发之期却至,要不是打算好了,她怎敢出手替小玄驱毒?结果,宫主迟了二十天仍未出关,如若不然,即便她不会真的任小玄毒发身亡,但毒发的那锥心刺骨之痛,小玄不知要忍受多久,方能等到她的忍无可忍而后出手,而出手之后,还有路可走么?
下决心离开,应该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吧。
“姐姐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真的!姐姐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小玄的声音响起,她竟将心中所思说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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