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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六月飞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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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沉入后山,最后一抹红也消失不见txt下载。

乔木被凤王打了一掌,在绞尽心力逃出王府之后,昏厥在刘临风的怀里。

刘临风慌的打马离去,没带着乔木去找于家药行的大夫,而是来了杏林别馆,这药馆不似于家,宫中有当太医丞的大伯,家里他父亲又有贩卖药材的药行,这杏林别馆却单是给人抓药看病的,馆主是个白胡子老头,在扬州经营多年,是个有真本事的。

这是一间专开辟出供给病人躺卧的房间,内里不知简单,干净整洁。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挂着白色纱帐的床上,乔木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床边,一个面目慈祥,银发白胡子的老头正一指搭在乔木的脉门上,不慌不忙全文阅读。

刘临风却要急死了,道:“白老头,她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句话,你若是看不好,我就带着她去于家药堂。”

对于刘临风的激将法,白老头眼皮都不抬一下,鲜见是不屑的搭理他。

可白老头身边背药箱的小童子却不乐意了,扎着总角的小脑袋一昂,神气活现道:“我师父要是不能看她的病,这天下就没人会看了,你安静些,别打扰我师父诊脉。”

“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刘临风不过是吓唬他,没真想对他动粗。

谁知,这药童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就要贴到刘临风面门上,被那白老头一喝,药童瘪瘪嘴,收敛了锋芒做乖巧状。

“你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刘临风好奇的要去抢夺,那药童连忙躲到白老头身后去。

“小鹤,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明日你就回山上去,我这里留不得你。”白老头慢悠悠道。

收了手,在乔木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又问刘临风道:“刘小公子,你和这女娃是什么关系。”

“呃……”刘临风一时被问住,烦躁的走来走去,不耐烦道:“你看病便看病,打听别人**作甚。”

“我需要查看她的身子才能确定病症,需要她的夫君或者亲人的同意。”

“你这色老头!”刘临风气恼,上前去就想抓住老头的衣襟把人丢出去。

药童身手了得,一阵风刮来就挡在那白老头背后,一把擒住刘临风的手臂,轻轻一推,刘临风便往后踉跄数步。

他一个比这药童高出一个头的大男人竟然被个矮冬瓜打败了,刘临风羞恼欲撞墙。那小童却邀功似的转身跟白老头道:“师父,徒弟还是有用的,您别赶徒弟走,徒弟再也不敢了。”

床上的乔木被胸前火辣辣的痛感疼醒,入目便是一个面慈发白的老人家,一时不知身处何地。

“小乔,你醒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带你进去时,你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出来了,你到病倒了。”

听到刘临风的声音,她心略安,看向床前的白老头,问道:“这位老人家是何人?”

“是给你看病的人,小乔你不知道,这老头坏的很,他说要看过你的身子才能确定你得的是什么病。”刘临风挤到床边,低头看着乔木道。

“我……得了什么病吗?”乔木望着白老头,忐忑道。

“是病也不是病。小娘子若信得过老朽,便稍撩起衣袍,让老朽一观你的腹部如何?”

乔木心头一紧,她肚脐周边有黑色藤蔓纹络,上次在刘临风的静园沐浴时就发现了,回到家问过阿娘,自己的身上除了眉心一点极淡的红痣,周身上下从无半点胎记,也就是说那黑纹是后来才有的,难道真的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吗?

想到此,她假作咳嗽,甚是虚弱的要求刘临风道:“我嗓子干渴,三郎你能给我去外厅倒杯水吗?”

“你这臭丫头,竟然敢指使我了。”刘临风哼了一声,但瞧床上女子面白唇干,实在是弱的可怜,便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好呀。”乔木微笑相送。

“小鹤你也出去吧。”

“是,师父。”

露肚子什么的,曾经那是家常便饭,她也不扭捏,掀了衣袍,露出肚脐,看向白老头道:“这黑纹到底是什么,老先生您可识得?可有碍小女子的性命吗?”还是什么咒文,自己能依据这咒文,回到现代去?

想到有次可能,乔木的双目晶亮,只等白老头给出肯定的答案。

只看了一眼,白老头示意乔木遮盖起来,神色不复起初的悠闲,略有沉吟,望着乔木道:“你家中可有人在宫中任职,得罪过什么人?”

乔木不知他的底细,一时不好作答,只怔怔的看着白老头。

白老头又问:“你可知,太常寺下有一个太医署?”

乔木摇摇头,自入了这个朝代,她就努力的融入这个社会,一直在学习这里的风土人情,对于政治上的官职等等,只知一星半点,更别说皇宫里的官署了。

“太医署下有四属,一曰医师;二曰针师;三曰按摩师;四曰咒禁师。”

他话一落,乔木猛然坐直身子,绷紧,僵硬如竹,低喃道:“咒禁师?!”

“你的意思是,我被下了咒禁,可是、可是我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不适,不曾疯癫,不曾六亲不认,不曾满地打滚,不曾……”乔木语无伦次,对于那些未知的领域,她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放松,别紧张,小心你的孩子。”白老头漫不经心又抛下一颗炸弹。

“孩子?”乔木微张唇,无意识的抬起手指,贝齿狠咬。

她是曾经异想天开,一次和人发生关系便中奖,可那只是她自嘲,胡乱想想罢了,对于一个爹不祥的孩子,谁会期待?!

更何况,这具身子才十五岁,那么小,是个还在上初中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您是说我怀孕了?”乔木舔了舔唇,确定道。

“是的。”

白老头收拾起诊脉用的一应用具,离了床沿,在桌前坐下。

乔木起身,晃悠悠跟过去,恍如在梦中似的,咽了咽口水,盯着白老头道:“先不说孩子,我们来说说这咒禁,什么咒禁,巫术?方术?萨满?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最重要的是您能治我这病吗?”

“咒在腹中孩子,不在你,你把他生下来之后,咒便不在你身上了,于你生命无害。”

“在孩子?!”乔木瞪大了眼睛,心头慌乱,又有些哭笑不得,此时,她的感情很混乱,之前活了三十年,那真真是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好孩子一个,可是现在,突然被告知有咒禁这一回事,还被朝堂的太医署给当成一个科目列入治病救人的法子之一,这让她一时半会儿接受无能。

再度稳了稳心神,找回些理智,乔木又问:“您所说的咒禁师是和医师一样,用来救人的吧,那我身上的这黑纹呢,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您说实话便可,我想知道。”

“害人的。”白老头淡淡告之。

“何害?他生来是傻子?瘸子?”想到孩子他爹,乔木屏息道。

“非也。咒本在孩子的父亲,是要他断子绝孙的,故你腹中胎儿……”

“扯淡!我就没听过咒还带转移的,原理呢,原理是什么,我只知磁生电,电生磁,那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看得见的,这所谓的咒,原理是什么,您老是庸医吧!”乔木猛一拍桌子,突然发怒道。

“满嘴胡言,不知所谓,诊金五十两,交在柜上,小鹤,送客!”白老头脾气更坏,甩袖起身,直接撵人。

刘临风端了茶过来,听得里头动静,还以为那色老头对乔木做了什么,摔烂了茶杯,急忙打进来。

“小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逐客,二位请跟我来。”

乔木知道自己态度不对,抹了一把脸,道:“刘三郎,你们朝廷有咒禁师是不是?”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的病有关?你别信什么咒禁师,都是骗人的,我看那些人就搭个台子,上去跳两下,嘴里边念念有词,烧一两张符纸让人喝了,管个屁用,咱还是吃药,药虽苦,可良药苦口啊。”

“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咱们走吧。”乔木望向门里,咬了咬唇道:“老先生,有空我会再来看您的。”

“你来看这怪老头做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刘临风咕哝。

“不过,这老头医术了得到是不吹嘘。”

从后院出来,进了大堂,便闻到一股子药香味,入目阁楼上挤满压满挂着许多药材包,都用土黄纸包着,麻绳系着,柜台上,两个年级只在十一二岁上的清秀药童正在捣药、抓药。

门口人流三三两两,进门的也寥寥无几,可进来一个却都是穿着不凡,放下一匣子金银,拿了药便走。

有精明干练的青年,有沉稳老辣的中年,看他们头扎绸巾,上嵌碎玉,身穿滑缎,花纹富贵,脚穿布靴千层底,和于府上的那管家如出一辙,乔木心有所感,对那白老头越发敬畏。

“里头那大夫就只是普通大夫吗?”乔木问。

刘临风让刘安付了诊金,拿了药,他自己搀着乔木上了一辆临时雇来的轿子,便道:“也许有些来历吧,反正,这扬州城里所有显贵都让他三分,我倒是觉得是这老头有真本事,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性命攸关,自然都让他几分面子。”

“是吗。”乔木垂眸低喃。

“你见过咒禁师吗?”乔木心里想把这行业弄个清楚明白,便又问道。

“没。”刘临风老实道:“神婆到见过几个,那年我阿娘病重,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阿娘便听了我奶母的话,请了神婆来后院坐镇,长相像个母夜叉,我那时候小听说还被吓哭了,反正神神叨叨的,不知怎的,我阿娘就真的渐渐好起来。”

听着这话,乔木越发烦恼,躁动不安,妄言道:“都是些故弄玄虚之辈。”

“谁说不是,只是我阿娘确实病愈,这倒是真的。后来,听我奶母说,是我长姐弄的这一出,怕我阿娘蛊惑父亲,把家里产业都给了我,亏了大哥。”刘临风软骨头似的倚在车壁上,撇唇,道:“谁稀罕啊。”

“怎么弄的?下降头?请小鬼?”乔木追根问底。

“我可不知道,这事被父亲瞒的紧紧的,他总算对的起死去的原配,长姐长兄都平安无事,且富贵安康。”他嘲讽道。

“那我和阿娘呢,他就是偏心眼。”

最后这话他说的气嘟嘟的,像个分不到糖的小男孩。

“这事玄。”乔木不大信什么咒禁,便是有,那也就跳跳大神,图个心里安静,不可能有那么厉害,一个所谓咒术,就在她肚脐上弄出个黑纹。

与其说咒术,她更相信是毒,只不过在毒的外面又包了一层神神叨叨的皮。

可朝廷把咒禁这东西列到太医署当成个正经治病的手段又怎么说,符咒这东西究竟有还是没有?

乔木缓缓摩挲着自己的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肚中这孩子生还是不生,生,要一个怎样的生法,不生,又要在不伤害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吃什么药,反正瞎眼阿婆给的那草她是绝对不吃的。

“天色已晚,不若今夜你在我的静园里住?”他试探的问。

“好。你派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趁夜去我家告诉一声,免得他们担心。”至于,她彻夜不归,家里人怎么想,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管。

是夜,万籁俱寂,月明星稀,园中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

客房,乔木却睁眼不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浅紫纱帐,樱红床帘,上头缀着嫩黄、绯色、碧绿几根串珠流苏,侧畔高几上,一盏雕花烛台,噼啪一声闪出一个烛花,房间里光线暗淡了少许,乔木起身,拿起高几上的剪刀调弄了一下灯芯,便再也躺不住。

转目淡撩房中摆设,紫檀桌上摆放着玉杯碧壶绯茶盘,地上铺着一张缃色棉线花纹的毡毯,毛色在夜里隐隐发光,又转向其余家具摆设,金鼎瓷瓶玉如意,无一不是名贵精品。

高床软卧,香薰闺房,这便是刘三郎的那几个美婢笑意浅浅的给她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

乔木冷笑,这屋里任何一件物品,打碎一件卖了她都赔不起,这哪里是给客人住的,这明明就是警告。

那三个兰可真了不得,口中面上对她无不恭敬,背后却搞这么一出,手段可真是高雅呢。

不曾骂,不曾给小鞋穿,只用刘临风的身份警告自己莫要心存高攀,呵,真是三个聪明的丫头,心思巧慧的狠呢。

轻吐出一口浊气,她本不想与人计较,可心里这气忒的不顺,她不顺心了,便要他人也不好过。

拿起桌上玉杯在手中把玩片刻,冷笑一声,五指淡分,杯子便摔在地上,登时便裂开了一道口子。

真当她不敢摔呢。

夜里安静,无人赏脸,甚是无趣,明早上与她们好看。

春夏之交,夜有微风,她披了袍子才出来的,却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月色如水,亮如黄昏,花园中百花多已闭了花苞,养精蓄锐,等待朝阳升起时,再争奇斗艳。

却也有些自卑的花儿,只在百花开后,夜间才绽放自身的香气。

春风拂面,香气扑鼻,四籁阒寂,她如一渺幽灵飘荡在红花碧树间,本是烦躁的心境也渐渐止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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