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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亲王站在窗下,逗弄着笼子里的雀儿,他似乎兴致甚好,学着啾啾的叫声,那只金丝翠雀儿却只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没有一声半声的回应。
他面色一沉,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蓦地扯下笼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笼门弹开,小雀儿逃了出来。
大约是太习惯了笼中生活,它已经不大会飞,在地上蹦了几下子,又被慎亲王追上,一把握在手中。
原本笑意温暖的脸庞,此刻已是阴霾笼罩,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满是忿恨,盯着掌心哀哀鸣叫的雀儿,正要发力,忽然身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叫着:“殿下,住手。”
慎王一愣,只见台阶之下,立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身着黑衣,高大壮硕,容貌虽有些苍老,却透着一股威武精干之气,略低了头,自下方翻起眼皮,目光湛湛地望着慎王。
那只笼子正滚落在他脚边,被他俯身拾起,又不动声色地从慎王手里,接过那只雀儿,塞回笼子,重新挂回架子上。
他这一番动作,慎王竟不抗拒,只悻悻的一拂衣袖,背过身去。
黑衣男子也不生气,仍旧沉沉地说:“殿下,借一步说话。”
慎王不答,径直大踏步地在前行走,一路将丫鬟仆役屏退,将他引入一间僻静书房。
进入书房,掩了房门,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慎王这才一抬手,脸上勉强有了丝笑容:“褚大人,请坐。”
这位被称作褚大人的男子,乃是现任兵部侍郎,兼羽林左右卫指挥使褚元廷。
他曾是慎亲王之父,义忠亲王的心腹爱将,因平素谨慎小心,行迹不露,才在那场篡逆之变中,靠了老北静郡王的庇护,不曾受到牵连,因而仍在朝中任职,还一路升迁,颇得重用。
褚元廷并不落座,依然直直地望着慎亲王。
慎王被他看得有些无奈,只好先坐下:“褚大人有何教训,尽管直说吧。”
褚元廷这才坐了,耐心地劝导慎王:“下官知道,殿下心中必有苦闷,虽在自己府中,也要提防着些,莫要落人话柄。”
慎王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是,受教了。”
近来热心冀望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受挫,纵然他心思深沉,涵养极好,到底年轻气盛,难免按捺不住。
见慎王沉静下来,褚元廷稍觉欣慰,问:“前日圣上召见,对殿下又何训勉么?”
慎王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满是失望,又间有些许不忿:“无非就是问些读书习武,日常起居的话,赏赐金帛玩物,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褚元廷唇角一抽,哼的冷笑一声:“当年正是因老千岁败了,今上才被立为太子,对殿下仍有戒备,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忠顺郡王从旁挑唆,才总让殿下这样闲着。”
慎亲王忍不住握拳敲在桌上,虽不太用力,在寂静的房内也砰然回响。
褚元廷瞥了他一眼,又问:“殿下近来,还常去北静王府上走动么?朝野上下,最能在圣上跟前说话的,除了忠顺王,就是北静王了,殿下该多跟他亲近些。”
提到北静王,慎亲王握着的拳头,捏得更紧了,啪啪几声,是他骨节发出的脆响,显示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北静王!是的,正是这个“最能在圣上跟前说话的”男子,刚刚夺走了他倾慕的女子!
如果不是为了他炙手可热的权势,贾家未必舍自己而就北静王!
还有穆氏兄弟,表面上不偏不倚,各为自己和北静王保媒,实则耍了什么手段,又能瞒得过谁?
尤其是东安郡王那番惺惺作态的回话,简直虚伪得令人作呕!
往日里结交这些权臣勋贵,固然为的是指望他们在圣上跟前美言,让自己能有施展才干的机会,不至于终日闲居,蹉跎年华,祈盼终有一日扳倒忠顺王,替含冤而逝的亡父复仇!
然而,北静王的泱泱气度,东安王的亲厚宽和,还有穆苒的英武直率,也未尝不让自己欣赏和敬重,只道可以诚心结交,甚至将来引为己用。
然而,偏是这些人,偏是这些人!
褚元廷见他这样,浓眉一拧,担忧地叫了声:“殿下?”
慎亲王仰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直面褚元廷时,已是神色如常:“褚大人还有什么指教的么?”
“北静王和荣国府联姻,要迎娶已故巡盐御史林海寄居在贾家的独女,连圣上都知道了,不仅龙心大悦,颁赐丰厚,还亲命钦天监择选吉日完婚,殿下应该听说了吧?”
褚元廷忽然换了话题,且一边说,一边仔细察看慎王的神色变化。
慎王和他对视了一眼,似乎有所觉悟:“褚大人,你们这样的关系,不必拐弯抹角,不错,先前我也托请东安郡王,上荣国府求亲,也是为了这位林姑娘,但此一时,彼一时,待到北静王大婚之日,我必定备足厚礼,前往恭贺,这点褚大仁无须担心。”
褚元廷听他坦诚相告,神情凝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颔首嘉许:“我果然没有看错,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有襟怀,有眼界,老千岁泉下有知,必定欣慰得很。”
虽然褚元廷称赞自己,慎王却不想多谈:“褚大仁今日来,不止为了提醒我的吧?”
“同时向荣国府求亲的,除了殿下和北静王,还有忠顺郡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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