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9、妖姬(1/2)
从笔墨铺子里买了东西出来,敏萱纤细的腰肢若有似无地靠向八阿哥。
敏萱的声音如米酒一般田糯勾缠,她轻快地说着一会儿要去的几个地方、要买的几件东西,让笔墨铺子里不自觉拿眼神偷瞄她的几个人也听到了心里去。
十阿哥听着倒是有些馋了,大家伙一商议,反正欢岳坊就在前门大街,吃过东西再去闲逛一番岂不更好。于是马车就停在了欢岳坊的门口,九阿哥、十阿哥并排走在前面,八阿哥、敏萱走在中间,后面还跟着几个仆从,众人便进了酒楼里。
小二只打眼一瞧几个人的架势就知道是大主顾,他忙跑前几步躬着身子赔笑道:“几位客人里面请。只是对不住各位,今日客人多,雅间是没有了,二楼大堂还算安静,几位可是要上楼?”
八阿哥温柔地问道:“楼上靠窗可还有位置?”
小二麻利地回说:“靠东街的一流儿都是雅间,靠西街临窗的位置还真就只剩一处了,爷您觉着可行?”
“那就上楼吧,给爷的仆从在一楼也摆两桌席面。”十阿哥一锤定音,蹬蹬蹬就往楼上跑去。
三人坐定点了菜,八阿哥见敏萱乖巧地侍立在她身后给他们端茶倒水,便开口道:“敏萱,在外头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坐吧。”
敏萱倒是懂得规矩地摇了摇头。
八阿哥却依然说道:“那一会儿让小二给你捡些好菜放食盒里,这也不用你伺候,你先回马车上用一些吧。”
九阿哥对八哥此刻的黏腻十分不以为然,他给三人的酒盅都倒上了酒,不理会敏萱临走前含情脉脉的一眼,觉得自己过去真是脑抽了,竟然会看上这么一个心思大、手段高的宫女,白长了一副妖妖娇娇的好相貌,竟是宠不得的。
还别说,这欢岳坊的酒醉鸭肝、酒酿清蒸鸭子还真是美味,值得细细地品尝,一顿饭吃了好半晌,让三人都觉得没白来这一趟,吃过之后还各自打包了一份打算带回宫去逗十四阿哥玩儿。
三人下了楼出了欢岳坊一进到马车里,俱闻到一股如麝如兰带些腥甜的气味。便是年纪最小的十阿哥也跟贴身丫头试过一次了,哪能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八阿哥额头青筋暴起,赶忙将车门车窗捂严实,质问着刚刚将衣服收拾妥当、眼睛哭得红肿的敏萱:“说!怎么回事儿!你不过离开我身边不到半个时辰,竟敢做下如此丑事!别以为你阿玛是内务府有头有脸的管事我就不敢杀了你!”
敏萱滚落地面颤悠悠地趴跪伏地,哭哑着声音凄惨地开口:“奴才不活了,竟然辱了主子的颜面!奴才这就下了车去跳护城河,也好把这脏污的身子洗的干干静静再入黄泉!”
十阿哥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九阿哥上前搀扶住睚眦欲裂的八阿哥,“八哥,先别气。问问这事儿有别人知道不?这可是酒楼附近,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先护住八哥的名声要紧。”
八阿哥颤抖着伸出食指指向敏萱,“你说!是谁!有人看见没有?”
敏萱哽咽着,幸好语句还流畅,“奴才拎着食盒进了马车,那时候四周一片死寂,奴才也没当做一回事儿……谁知道刚进了马车不久就有一个男子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奴才不敢叫嚷,只是憋着嗓子哭,推又推不开他……若不是想见主子最后一面,奴才刚刚真不如死了干净。”
九阿哥阴冷地质问:“看到那暴徒的脸了吗?他有落下什么东西在马车里没有?”
敏萱趴伏着,只顾着摇头哭泣。还是十阿哥睁大眼睛四处查询了一番,还真让他找到一个掉落在地上的荷包,不过是一素色薄棉锻的荷包,里头也只有几块沉水香料,不贵重也不轻贱,北京城里至少有上万人用得起这样的荷包。
敏萱却一把抢了过了荷包,仔细盯着上头绣着的漩涡纹,捂着嘴悲痛欲绝地呜呜了几声,才决绝地看向八阿哥,“爷,奴才在惠妃娘娘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绣工,一模一样的漩涡纹!”
八阿哥再也忍不住,跌靠在马车壁上。
九阿哥一把掀了车帘出去,问着跟他们一同出了酒楼的几个随从道:“刚刚可有人看着马车?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过来没有?”
一个老实憨厚的声音响起,“是奴才守着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刚刚一个劲儿地拉肚子,就离开了片刻。主子赎罪,奴才早上吃的跟众人都一样,出了宫也并没有乱吃东西,奴才实在不知道怎么就闹了肚子。主子,可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九阿哥不回答,只是又问:“你们谁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马车旁边晃悠来晃悠去的?”
众人皆是摇头。
九阿哥无法,事情涉及到八哥的脸面,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若是细查反倒容易露了马脚。就看八哥能不能咽下这口气儿,当做无事人一样罢了。九阿哥想着,撇嘴冷笑了一下,这样也好,免得八哥将一个奴才秧子宠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过是个侍妾,本来就该是伺候主家伺候客人的,就当敏萱提前替八哥招待了一回客人而已。便是八哥舍不得让她伺候别人,日后还宠着她,想来她也没脸在表姐面前逞威风炫耀。
这事到底就只能作罢,几个人静默不语地回了阿哥所八阿哥的院子里,八阿哥看着已经打理妥当的敏萱,十分心疼地抚了抚她的手臂,“你自去休息吧,日后该如何还如何,这事儿就烂到肚子里,我院子里的大小事情还是你给我打理着。去吧。”
敏萱感激、愧疚、爱慕、自卑等等的情绪都由着她那双妩媚的大眼睛迸射出来,她灼热地看了八阿哥一瞬,才行礼转身离开了。
三位阿哥坐在书房里,八阿哥扶额仰头,周身萦绕着苦涩的气息,便是惯来冷心肠的九阿哥都看着不忍,“八哥,惠妃娘娘做这种事图个什么?敏萱不还是惠妃娘娘赐给你的吗?再说怎么就这么巧留下个能认出身份的荷包来?这事儿想来还有别的计较,你别太伤怀。左不过是个女人。”
八阿哥将手臂垂落在座椅扶手上,无力地摇了摇头,“敏萱再如何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我是怕了。这事若真是惠妃娘娘做下的,是不是说她十分厌恶我额娘了?我额娘最近很受皇阿玛喜爱,若是惠妃娘娘只想要敲打我一番倒也无所谓,若是她想对我额娘出手,我连保全额娘的办法都没有。”
九阿哥、十阿哥都是知晓八哥与卫贵人母子情深的,这样一转念,也确实不无可能。可到底九阿哥觉得这件目的不明、漏洞百出的事儿不像是个身居高位的主位妃子能做出来的,便说道:“这样,八哥也别急,我回去联络一下我舅舅家,帮你探查一二。便是惠妃娘娘身上有这样的针线,也保不齐是别人孝敬给她的。”
“对对对,”十阿哥也拍着胸脯开口,“回去我也让我舅舅家派人探寻探寻,听敏萱的意思,她被人冒犯的时候刻意压着嗓子没弄出什么动静儿,想来没人知道也就伤不到八哥的脸面。我就让他们查查今日到底都有什么人在我们前后进出过酒楼就行,一个人一个人排查,总能将人给揪出来。那大酒楼可占着街面儿的一角,左近也没别的商铺,能走到我们马车那儿的都是特意过去吃饭的。”
八阿哥十分感动地看向两个弟弟,“九弟、十弟,也是做哥哥的不得力,遇到事情还得让你们多帮衬。”
“屁话!”九阿哥十分傲慢地一抬下巴,“咱们仨可是亲兄弟,我帮你一把算什么?再说平日里你也没少带我玩儿。只是这事儿也该让我们兄弟警醒一番,都说了要玩儿就玩儿大的,结果咱们三个谁都没什么得力人手好用,如今是仗着年纪小,我和十弟可以去找额娘的娘家人帮忙,难道日后次次都要如此?我看咱们得收拢些银子买通些关系,最好还能买通几个大臣。哎,这得多少银子才够啊?”
十阿哥摸摸脑袋瓜子,“得好多吧?我没银子了,难道要朝额娘开口讨要?”
九阿哥白了十阿哥一眼,“你额娘身子骨都那样了,你别惹她操心。诶,就是不知道我额娘是个什么心思,我看她往日里也没逼着我读书练鸟枪,是不是不乐意我争那个位置啊?要是这样我就不能跟额娘开口要银子。”
八阿哥倒是拿手指敲打着桌面有一阵,才说道:“你们说,我去找安王府要人帮忙行不行?安郡王对我倒还算和蔼,再说郭络罗格格据说是安王府最得宠的,想来他们不会瞧不起我出身低吧?”
九阿哥倒是巴掌一拍,喜道:“着啊!你岳家可是一座王府呢!咱们还真别将眼光就放在额娘家了,我倒是可以找个家里钱多的岳家,十弟嘛……”
十阿哥咧着嘴笑了笑,“我找什么样的?最好他家里能有个跟郭络罗格格那么美的姑娘,我见过这么多格格,还是郭络罗格格最好看,就连我额娘都稀罕她。不过日后她就是我八嫂了,也是自己家人,这是不是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九阿哥扑哧一乐,“好在八哥知道你没什么歪心思,不然保不齐跟你干一架。你的事儿,还真不是能谋求的。你不像我,我郭罗玛法就是一镶黄旗佐领,舅舅也没太大能耐,所以我找个什么样儿的只要不出大褶,想要用点儿心思找个合心意的不算太难。可你郭罗玛法可是辅政大臣一等公,你舅舅是镶黄旗都统又袭了一等公,你额娘是如今后宫品级最高的贵妃,你的婚事可不是咱们兄弟几个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商议出来的。”
十阿哥蔫了,闷闷地不再言语。
几人就此散去,不出三日,九阿哥颠儿颠儿地上门来,炫耀起来,“八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给你查到了。惠妃娘娘那个绣着漩涡纹的荷包是明相夫人入宫的时候送来的,那荷包是明相今年要入宫选秀的孙女绣的。你猜猜怎么着,原来竟是容若的女儿。”
八阿哥诧异起来,“那明相孙女的女红怎么会流落在外?九弟千万慎言,别坏了人家女儿的名声。”
“还用你提醒,”九阿哥语气里满是骄傲,“我早吩咐他们事情办得利落些,对说都不许说出去。况且既然是容若的女儿,必定跟她不相干,只是我还没查出来是谁想要陷害她了。”
八阿哥将沉笑藏在心底,就因为容若的好名声,所以容若的女儿也跟着受惠,八阿哥早就算好的这一步,只等着接下来的结果。
果然,又过了几天,九阿哥和十阿哥联袂过来,九阿哥皱着眉头抱怨道:“容若的女儿竟然看上了那样一个人,我怎么就没看出年羹尧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况且……”九阿哥说到这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八哥的神情,才接着说道,“若是我和十弟没差错,那当日欺负了敏萱的人必是年羹尧无疑了。这年羹尧也太下作,也不知道他清爽的名声是怎么赚出来的?”
八阿哥捏紧了拳头,恨声问道:“就是那个年纪小小却已经有了才名立志科举的年羹尧?便是我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声,真的是他?”
十阿哥点了点头,“八哥,我也查到那日他在我们进了酒楼之前就进去了,然后我们刚坐定他就出来了。待到后来我们乘马车离去,他又面带惝恍回了酒楼里。我还查到那日里跟年羹尧在酒楼对饮的是明珠的儿子揆叙。应是他无疑了。”
“可恨!”八阿哥狠狠捶了桌子一记,“不行,灯节那日我一定要出宫亲去年羹尧府上问一问!”
“八哥!”九阿哥十分不赞同地摇头,眼里甚至流露出几丝失望,“我刚刚将你引为知己,以为你是敢作敢当敢拼的风流人物,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八阿哥一愣之后,便平息了下来,略带失落地开口,“我也知道你看不惯我一贯装模作样的和软个性。九弟,倒不是我拿不起放不下。你难道就想不到?年羹尧如何会有明相孙女绣的荷包?揆叙跟年羹尧见面所为何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惠妃娘娘可指望着我给大哥当马前卒呢,明珠在这当口难道不该为我开启方便之门?怎么反倒出了这种事儿?”
九阿哥眼睛里光彩连闪,“没错,我也猜到是明相府可能想把家里的姑娘嫁给年羹尧。”
“这就对了,”八阿哥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叹息道,“既然明相都看重了年羹尧这门女婿,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当街冒犯一个马车上的女子?里面的事儿,怕是很不明朗呢。”
“还是八哥脑筋灵活!”九阿哥差点儿跳起来,刚刚对八哥的不满不喜此刻全都转变成了佩服,“枉我还以为查出了真相,却原来根本是别人引逗我们。那若不是年羹尧,会是谁?”
“所以我才说,得去亲自探探年羹尧的口风。”八阿哥说得气定神闲、掷地有声。
这下子,九阿哥、十阿哥都不反驳,只摩拳擦掌等待正月十五那日的到来。
终于等到了元宵节这一日,一大早三位阿哥带着神情寡淡的敏萱出了宫直奔年家在京城的宅邸。年羹尧听门子说是宫里头阿哥来访,便十分恭敬地到了门口将众人引进正厅,才打千儿行完礼,年羹尧一抬头看清楚敏萱的样貌,连忙挥退了下人,扑通一声跪地道:“奴才犯下大罪,只求主子们听奴才一言。”
三位阿哥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小瞧这个年羹尧了。八阿哥抬了抬手臂示意他起身,沉声问道:“这是我的宠妾,既然你认了罪,还有什么好说?”
年羹尧并没有起身,而是额头触地悲痛地开口道:“当日奴才行至前门大街偶遇隆科多大人陪着爱妾买胭脂水粉,也不知隆科多大人的爱妾如何会看不上奴才,竟然扔了一盒香粉砸在奴才身上。奴才不敢多言,本该回府换了衣裳再出来,可当日奴才正巧跟揆叙大人约在欢岳坊相见,不敢爽约,便只得略作收拾便先去欢岳坊告了罪,又出去打算找间成衣店换身衣服。只是不知为何,奴才出了欢岳坊大门便头脑发晕浑身发热,晕晕乎乎走到了主子马车上。”
“佟家!”九阿哥大惊失色,转头看了面色苍白的八阿哥,“八哥,这可不是小事儿了。佟家、明珠家都牵扯进来了,指不定还有谁家呢。”
八阿哥一撂袍子坐在了主位上,看着谦卑地匍匐在地的年羹尧道:“事因为何我以后自会去查,可你平白玷污了我的宠妾,这事儿却不能这么算了。”
年羹尧十分坚决地抬起头,目光诚恳地望向八阿哥:“主子不妨留着奴才一身以作后用。奴才若是能娶了明珠家姑娘,过若许年再考取功名,便能入了万岁爷的眼。奴才若是能谋个好前程,自不会忘记主子的不杀之恩和提携之德。”
“好个年羹尧,”没等八阿哥开口,九阿哥就忍不住赞了一句,“你这样的倒真能有个好前程。八哥,你不妨就放过他,这个人可用。”
十阿哥却不怎么待见这么个打蛇随棍上的人物,可他也忍住没有出声。
八阿哥无奈地叹气,“罢了,年羹尧你起来吧。且记住你今日的话。”
年羹尧满身冷汗看着三位阿哥携着那位美娇袅毫无留恋地离去。
回到了阿哥所,八阿哥还是神色淡淡的,也没有说话的兴致。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估计不是故意算计你的。毕竟外人眼里你只是个略得些圣宠的皇阿哥,佟家、明珠家图谋的都不小,可能只是连累了你也说不定。”
八阿哥冷哼了一声,“九弟,你说这话自己都不信吧?我越发想不明白纳喇府上想要我怎么做了?大哥若是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说也好,这下子,我便是对他原有的五分真心也剩不下三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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