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郭府宴客(1/2)
安思复回想虞临栖是什么样的人,他目无下尘,孤高眸中无人。偏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自己独到之处。
就是什么都会,也用不着看不上许多人?安思复生气地想,只有宁王殿下出身尊贵,才能降得了虞临栖。
陈氏让丫头们进来换衣服,她换了一身家常薄罗妆花裙,安思复也换上八成新的罗袍。见安思复还是生气样子,陈氏笑盈盈打发走丫头,劝道:“你并不照管他,他难道不找别人?”
“我总得看看才照管他!”安思复火气冒出来,好在贵公子性子,虽然勃然却不发作,只是不悦:“他怎么和虞临栖好起来?几年前他中举,大帅收他当徒弟,我还不知道影子,他已经军中去了。我就纳闷,什么人会阿谀,”
陈氏接上话笑:“你又以为大帅和你们置气,”被揭了短儿,安思复难为情,只板起脸,想到廖易直又一笑:“大帅无事儿只和我们生气,说我们不军中去,我要去了,这家里家外丢给谁?”
见陈氏不言语,安思复取过茶碗,道:“父母年纪越发大了,三妹四妹要出嫁,我不在家,指着你操劳不是辛苦?”
陈氏不和他争,要说去军中走个过场,当妻子的都愿意,正经儿打仗,长阳侯这锦衣玉食之家,倒也不必。
“所以大帅总生气,骂过我再骂曾行冲,要骂萧尚真,总是找不到他,”安思复笑起来,若有所思:“怎么赏识的郭朴,他又和虞临栖好?”
把这事打听得清楚的陈氏又笑:“是大帅先收的他,才和虞公子是好友,”嗔怪道:“你倒不如我明白。”
“你是为我打听的?”安思复欣然一笑,再沉下脸:“不必管他,由着他去!”陈氏出身大家女,秉性从来清晰:“他没和你走过,所以不找你。再说今年军功的事,宫里娘娘也有话出来,说是冤枉的。”
安思复的第一个妹妹,是宫中的嫔妃。他默默听过,还是气郭朴:“为他多打听,他不上门不要管他!”
“他不上门,是你以前说大帅收错徒弟,荷花节上你又说他不中用,”陈氏说过,安思复不理会,只道:“回过公主,接他妻女来家坐一坐吧。”
这里夫妻不提此事,第二天陈氏收拾果盒子,往宫里去见陈昭仪,行过夹道小径,见贵妃的人引着秦王殿下,陈氏避到一旁,见秦王离去才得出来。
秦王去见贵妃娘娘,中宫无主,贵妃为大。王贵妃也很依礼,不敢住在昭阳院,只住在昭阳附近的未央宫中。
王贵妃生得雍容华贵,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有如年青女子。正在倚栏看花,有人回:“殿下来了。”贵妃满心里欢喜,直起身子见儿子走来,躬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一共有三个儿子,夭折一个,还有秦王和幼小皇子存活下来。秦王年长,出去自建宅第,平时一天来问候一回,或是两到三回。
见到他,贵妃总是喜欢的。柔声道:“皇儿免礼,”放在朱红栏杆上白晰的手轻抬起,秦王走上几步接住,送王贵妃到八宝茜红四弯腿的榻上坐着,贵妃才轻启珠唇,含笑问道:“又有何事?”
“母妃,我有话和你说,”秦王说着,对两边使个眼色,随侍的宫人们走开,王贵妃微微地笑。她面如银盆,眸如点漆,只这么轻轻一笑,满殿中似有花盛开。她款款问儿子:“赐你宫女,可会服侍?”
秦王耐着性子回过,王贵妃又殷殷的笑:“你上条程,要先给许先生一观,许先生原是皇上备为太子师,我不容易求来给你,也是许先生说你天姿非比旁人,你要敬重他才是。”
“是,我件件事儿要问过许先生,”秦王听这样说,心中静下来,在贵妃眼中,也看出来他有条不紊回话。
王贵妃浅浅的笑着,容光流露,这才又问:“你来此何事?”秦王坐得离贵妃原本近,是一张铺陈竹簟的宫椅,见母妃问,身子往她那里又凑一凑,低声道:“刑部里审军官,母妃,这已经是第八天。”
“就这个事儿你来找我?”王贵妃并不放在心上,戴着镂金菱花镶红宝石护甲的手动一动,笑容一如平时亲切,她慢慢说了一个字:“等。”
秦王轻声道:“今天早上有一位军官夫人去了大理寺鸣冤,只怕明天又有几个人要去,母妃,这还不能出言劝谏?”
贵妃笑容更慢,而不是更淡。宫室外碧花翠景缓缓扫过,王贵妃眸子才看向儿子,柔声道:“再等一时,你父皇很是明白。”
“可这时候,是让人归依的时候不是吗?”秦王这样说过,王贵妃嘴唇微翘,看得出来是一乐,秦王再道:“再不上谏,刑部里几个军官要死几个。”
说到“死”字,王贵妃嘴角略有讽刺之意,只一掠就走并不停留。她涂得浓艳的樱桃小口上,还只说出一个字:“等!”
日头光从宫窗内照出来,在宫墙上变幻出莫测图案。王贵妃随意扫一眼,又满面春风回到儿子身上:“不能等,算什么有运筹?”
郭朴过了两天,才和凤鸾说请客的事。凤鸾很是喜欢,虽然日子订得远,也在筹备。见郭朴陪自己坐着,凤鸾更要讨他主意:“虽说下个月才请,可是各样菜肴要好好备办。”又感激涕零:“还是滕嫂夫人体贴我,劝我把日子订得远,不然我哪里知道,只怕三几天就请人。”
菜单已经备下一半,凤鸾不住口和郭朴道:“竟是你聪明,荷花节那天你猜怎么着,庞夫人穿得那么好,差一点儿把首饰全挂身上,被人讽刺。”
又颦眉想:“是个什么侯夫人来着?”见郭朴微笑,忙分解道:“反正不是长阳侯夫人。我听你说过,离得远远和她施了一礼,隔着一片花,她倒肯回礼。”
日头从外面晒到厅中,郭朴肆意听着妻子说个不停,取过凉茶饮着:“你从来比我有人缘儿。”他心里在想要不要拜安思复,安思复背后看不上郭朴,说:“大帅怎么收这样一个徒弟,”这话是早几年虞临栖传给郭朴。
现在和虞临栖不好,郭朴也还相信这话是安思复说的。要知道虞临栖是弄计的人,却不是歪派人的人。
凤鸾一团喜欢,把长阳侯府丢下,又说菜:“这水陆各样还少几样,真好问家里母亲去要。这和念姐儿亲事有关,可不能马虎。”
“何夫人最近不来?”郭朴关切女儿亲事,凤变不乐意地道:“让人去约她一回,她说有事不出来,到请客那一天,来不来还不知道。”
郭朴心里猜出几分,他今天就为哄凤鸾喜欢,忙道:“反正不止请一回,为你们母女京中有人走动,头一回请客不来,再来一回也罢。”
“本来我想念姐儿亲事要许哪一家才好,许给何家,怕滕家怪;许给滕家是应该的,何夫人又缠着我不放。现在好了,倒不用发愁。”凤鸾说到这里,郭朴笑问:“定下哪一家?”
凤鸾嘟嘴:“何家不理我,滕家也不来,朴哥,”她伏案头快垂到案几上,神伤地道:“是我耽误女儿亲事。”
“又乱想,”郭朴走过来,双手挟住凤鸾胁下,扶她坐正,关切地道:“与你没有关系。”凤鸾眨眨眼睛,愤慨道:“与虞大人有关系。”
郭朴沉下脸:“与你乱听人话有关系,”举手在凤鸾脑袋上打一下:“再乱信人,看我收拾你。”凤鸾扁着脸没有了话,只低头看菜单。郭朴自己心里笑,想哄凤鸾喜欢,又把她弄得生气。
外面花开得更好,日头下面爬墙虎永远不蔫。郭朴喊凤鸾:“去走走,你控着头有一回。”凤鸾还扁嘴,却不负郭朴的话,和郭朴出来,沿着家里一圈儿柳树走过去,前面是小亭子,凤亭又喜欢起来:“念姐儿从宫中出来,说亭子下面种上各样花,她大了就可以招待客人。”
“原来女儿还没有客人,”郭朴听出来含意,深深呼一口气。凤鸾眼睛里又有指责,不愿不想,也不再提虞临栖,只是伤心:“女儿原本要有客人,后来不是我……”
偷眼看郭朴,说出来赵安甫朴哥不喜欢,可自己要嫁赵安甫不是虞大人的错。那月下长袖临风,潇洒一拂的虞大人,白长了那么个好模样。
家里虽然小,凤鸾近日又种上不少树遮荫。有风从池子上过来,很能留得住。夫妻走了一箭的路,身上都无汗,遍体有风生。
郭朴笑眯眯的,凤鸾又气上来,双手扯住郭朴的手:“朴哥,虞夫人是什么样?”这个疑问郭朴也有,含笑轻抚妻子的手:“他还没有成亲,我也奇怪他要找个什么样子的。”
“一定是个一天换十八件衣服的人,”凤鸾解气地这样说,郭朴笑上几声,再来劝凤鸾:“原定就是荷花节上见过众人,家里请过客再给念姐儿寻几个玩伴,现在女儿没有人玩,并没有什么。”
凤鸾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摇:“朴哥,是你不好,还是我不好?”郭朴打迭起心情来哄凤鸾:“当然是我不好,怎么会是凤鸾不好?”
哄得凤鸾一笑,郭朴见机会合适,扶着妻子去看不多的一丛木香花,花洁白如雪,喷香扑鼻。郭朴摘开花儿给凤鸾玩,耐心地道:“反正要请客,不如给卢家下个贴子吧?”
凤鸾马上变脸,冷笑道:“你想和那位卢姑娘攀亲家不成?”郭朴嘻笑:“她现在生儿子赶得上吗?”在凤鸾身子上不怀好意瞟着:“要是你现生,或许跟得上。”
这玩笑只会让凤鸾恼,面上紫涨着,垂头只看手中花。郭朴话说到一半,下一半还要说下去,好言好语地道:“就下贴子,她们未必来?再说是公主说的,凤鸾,从咱们进京,公主对咱们很是照顾。”
“我知道,”凤鸾不无沮丧,飞快抬起眼皮子给了郭朴一个眼风:“只是你也愿意是吗?”郭朴语塞,他并不愿意,要对凤鸾说出来,凤鸾干脆就不会答应请卢家。
为难的话,郭朴一时回答不出。凤鸾黑眸打量着他,忽然神伤:“我就知道是你愿意的。”妻子的黯然难过,郭朴不知道如何才好。把凤鸾抱在怀里,这天热的只要出汗。
凤鸾留恋郭朴怀抱,郭朴心里无法说出,热得他闷又推开凤鸾。见凤鸾还是不喜欢,郭朴低声下气认错:“我错了,行不行,我已经答应公主,说你会请她们。凤鸾,”他低声道:“你就答应这一回吧?”
急切间想出来一个法子,郭朴双手抱着头一蹲身,对凤鸾嬉笑:“让你打一回,让你出出气。”郭朴自己总想找人打一架,想来凤鸾心中,也是这样。
凤鸾嘟起嘴,她并不想打人,可是郭朴蹲身在前,像是不打白不打。上前一只手按住郭朴肩头,一只手在他背上拍一下,问道:“是不是想着她?”
“没有,”郭朴笑嘻嘻,凤鸾气涌上来,在郭朴背上捶了一下,哎哟一声,看自己指甲,又劈了一个。郭朴关切来问:“怎么了?”凤鸾握紧拳头捶他,嗓音里带了哭腔:“让你不要做官,不听!”
再打:“让你乱请人!”
“让你心里没有我!”
大门上,走来兵部里郎中郝绍。他和郭朴这一次回京认识,看出来郭朴至少还要升,郝绍一直自命和郭朴熟不拘礼。
郭朴数次感觉出来京里无人难当官,不能事事指望大帅。他还有三个师兄弟,到今天没有认识上,倒听到安思复的话一堆,总感觉三个人像看笑话,就格外注重在六部里认识人。
临安认识郝绍,又不知道公子在哄少夫人,在门上见郝绍来道:“我有要事,带我见公子。”临安就带他进来。
都知道忠武将军是御赐的宅子,郭朴是进过宫面过圣,后来虽然没有再见过,也让不少见不到皇帝,不能单独见皇帝的人羡慕。
郝绍就是一个,他走几步,夸脚下青石板路:“块块整齐,非一般人家能有。”再走几步,又夸雪白的院墙:“气派不凡。”
临安窃笑,院墙是家里才粉的。赐下来的宅子虽然体面,不少地方要修缮,院墙也黄了不少。在郝大人眼里,一个破草根子都是气派的。
“引我直见公子,我这是要紧事,耽误不得。”郝绍更摆出和郭朴可以通家的样子,临安领他过来。
这宅子实在太小,进了二门走上几步,几乎一览无遗。碧水长天下,想不看到那一对人都难。这是一个拐角儿,郝大人要是不好奇看这御赐园子,笔直对上房客厅去,也就无事。
偏偏他脑袋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不费功夫就看在眼里。
古朴的木头六角亭子下面,粉衣丽人举着白生生的拳头,另一只手按住一个人,娇声斥责,打得很是痛快:“让你欺负我。”
要不是郭朴在说话,郝绍还真不知道挨打的是他。凤鸾再用力气,也打不了郭朴多痛,郭朴和妻子玩乐,在那里装相:“哎哟,你轻点儿,”不然就是一句:“再也不敢了。”
郝绍的下巴,差一点儿掉到地上去!
临安机灵,见公子和少夫人这样不能见人,过来用身子挡住郝绍眼光,抬手相请道:“郝大人请厅上去。”
郝绍才不吃他这一套,也是从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笑话,用力推开临安身子,瞠目结舌之余,他喊了一声:“郭将军,我有事找你。”
只这一嗓子,凤鸾停下来,郭朴站起来。凤鸾羞得粉面通红,郭朴倒若无其事一个人。见凤鸾局促不安,郝绍目瞪口呆,郭将军理一理衣服,把衣角一甩,当着人对妻子怒目一下:“哼,怕你吗?”
大步走过来。
他要不说还好些,说出来这句话,郝绍又惊了一下,好似被惊雷劈到。他直着眼睛看郭朴,你要是不怕老婆,这么高的个子,又有力气,怎么被一个娇怯怯女人按着打?
郭朴不以为意,居高临下拍着低他一头的郝绍肩膀,知道这是个老古板,微笑摆出大丈夫样子:“厅上看茶。”
郝绍今年三十出头,家里也有妻儿,郭朴心想这个人难道没有过房闱乐。本来不想解释刚才这事,见郝绍坐下来才一脸头重脚轻不能回魂,郭朴想得再弥补弥补。
南吉送茶上来,郭朴打开闻一闻,变了脸色厉声责备:“不知道郝大人是我上宾,再换好茶来!”把茶碗盖子重重一放和,南吉赶快收起来。
不一会儿,又送香茶进来。
郝绍总算回魂,一双眼珠子不定地打量着郭朴,见他谈笑风生,郝大人心里滴溜溜转。说过话出门,见街上人鼎沸,郝绍吸一口气,对郭朴没来由的同情。
回来哪能记得住不说,官员们在官场上和女人们在家里一样,爱嚼舌头的人大有人在。郝绍这郎中的官儿,不上不下在中间,爱听小道消息,也会说几句。
再说夫妻间的笑话,说了也不犯官场忌讳。郭朴新入京,这又是事实。郭将军夫人身份不高,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巧儿有一个六品给事中,和郝绍不错,因知道他从忠武将军家里来,过来说闲话:“他老婆大人见过没有?最近闲话说的是她,我想小家碧玉能系住郭将军,不仅容貌好,也要有几把子手段。”
郝绍话匣子打开,他正心里没处抓搔说还是不说,这个给事中平时不错,他就乐着说出来。平时古板的人说起笑话来,就成眉飞色舞。
“她那小拳头举起来,日头底下真是白,和玉一样,比玉有生气,”郝绍在比划:“这么一举,这么一挥,”给事中哈哈笑起来,笑声传到外面,卢希球伴着虞临栖过来,带笑问道:“什么可乐的事?”
郝绍话收不住,笑得嘴张多大说出来:“郭将军还是找回几分面子,他最后起来时,威风不错,一甩衣角,还能斥责,怕你吗。”
卢希球不用问,是开怀大笑,捧腹大笑。虞临栖晒然,想月下水边儿那人娟秀窈窕,可见妇人红颜,都是祸水。
郭少夫人在他们眼里又出笑话,扬言要看笑话的虞临栖并不喜欢,也不打算多听,他是来和卢希球说公事,说过径直回家去。
家里坐到晚上,在院子里纳凉瞅月亮想诗句明天回宁王殿下,见母亲有一个家人过来,陪笑道:“姑奶奶请公子去一趟。”
他嘴里说的姑奶奶,是指卢御史夫人。
月色正好,虞临栖觉得逛一逛也行。只是原本没打算再出去,已经洗过。他只得再洗衣服,换上一件木兰色单衣,用了一根缠丝玛瑙金簪,让人带来马,只带一个小厮去卢家。
街上灯掌起,几处酒楼有人飞盏。虞临栖难免又想到和郭朴以前把酒时,再就出现那娟娟秀气的郭少夫人。他憎恶地想,真是让人讨厌。
好不容易把郭少夫人从脑海里甩出去,卢家到了眼前。卢大夫不在,房中七屏风椅上,坐着含笑满面的卢夫人。
旁边坐着她的女儿卢秀娘,和女婿侯秀才。要说虞临栖是讨厌的是哪一个,还不是郭周氏凤鸾,而这个表亲。
烛下光见侯秀才微黄面色仍在,虞临栖更是恶心,秀娘生得人如其名,不说月下秀花,也是一块秀玉。怎么偏给了这个人?
好似京里再没别人。
侯秀才从不识趣,起身装出优雅来迎:“月色大好,正好与临栖同观。”虞临栖毫不理会,不是客,找把椅子坐下,吩咐丫头:“给我弄碗儿凉的来。”
这样子,比侯秀才在卢家还自在。
侯秀才干咽几口唾沫,拿他没有办法。从岳父卢大夫起,到妻子秀娘,无一不说虞临栖好话。侯秀才只当虞临栖傲气,事实上他在京里,也有这个名声。
贵公子傲气,有时候是一种时尚。
“呵呵呵呵,”房里先有怪笑声。丫头正好送上一碗凉百合绿豆,虞临栖接在手里看姑母,眼角眉梢那神色在问,中的什么邪?
卢夫人开着笑口:“希球晚上在这里吃饭,说姓郭的娶的那个东西,呵呵呵呵,当着人打丈夫,真是笑死个人。”
“岳母,郭将军由着她打,也是笑死个人。”侯秀才从来凑趣,白挨虞临栖一个眼风,讪讪的又闭上嘴。
房里只有卢夫人唱念说笑,忙个不停:“我们秀娘是运气大的,幸好没有嫁他。嫁这么个东西,以后也让人耻笑!”
卢秀娘在旁边弄绣活儿掂线,只抿着嘴儿一笑。虞临栖眼神对侯秀才瞄瞄,这一个更是不行。侯秀才没看到,巴结到妻子身边帮她,手指上缠着杏黄柳绿线。卢夫人明白过来,板着脸吩咐女儿:“去你房里呆着。”
她一走,侯秀才就跟着走。
“你,去房里呆着。”卢秀娘要听说话,不客气地指使侯秀才出去。虞临栖松一口气,把碗里绿豆吃完,对秀娘摆一摆碗,不客气地道:“去,给我再盛一碗。”
卢秀娘格格地笑,还和小时候一样亲昵:“你不认识路,倒使唤我?”虞临栖老实不客气地道:“你不走,你那丈夫又跟来。”
“他倒是敢?我吩咐他房里去,怎敢再来这里?”卢秀娘马上不乐意,嘴巴刚噘起来,虞临栖笑起来,掸一掸衣襟,含笑道:“看你,不也一样?”
卢夫人收住笑声,因是自己侄子有话就问,埋怨道:“你只帮着姓郭的,我看不出什么好!”虞临栖稳稳一句话,就让卢夫人闭嘴,他缓缓带笑:“宁王要他。”
“哼,宁王看走了眼。”卢夫人虽然京中世家长大,京中官场上过着日子,却不很明白里面的弯弯绕。她脑子要是不简单,就不会先看不上郭家的门第,后面去退亲。
只这样说过,卢夫人还有一件事,带笑道:“请你来,是有个难题。”取过一张喜鹊登枝贴子,卢秀娘接过送给虞临栖,打开来,是郭家请客的贴子。
“荷花节上在公主身边,和她打了一个照面,就算认识。她倒自来熟,贴子下午送来,我们去还是不去?”见上面日期,倒在一个月左右。
惹得卢夫人又笑话:“是怕我们不去?”
郭朴是诚心下这么早,公主让他多下一张贴子,来不来还不一定。郭朴和凤鸾说过就把贴子以妻子名义送来,盼着卢家多想想,越想越不来才好。
虞临栖反而喜欢,把贴子往几上一扔,悠然道:“早下不好吗?秀娘出门从来几套衣服,正好准备衣服。”他轻轻地笑:“去,怎么不去?”
卢夫人释然,放下心中去了就丢人的一块石头:“我也想去,秀娘也要去看,她能当个什么家,听说还管铺子,宁王妃托了郭家,我就没入份子,有一天亏得当衣服,只怕王妃还不知道。”
“郭家上百年的生意,铺子里管事无数。她能管什么,不过是当尊木头菩萨吧。”虞临栖在这一点儿上,和卢夫人很有同感。
卢夫人笑:“好,那我们就去了,得对你说说,不然你听到不喜欢,我们也不喜欢。”虞临栖微微一笑:“你们去我喜欢,去指点她,最近闹的笑话还小?”
想郭朴要砸自己古董桌子,虞临栖一晒,这就帮你一把,给你家送去点儿好指点。
冷不防的,卢夫人话又滔滔不绝,伴着呵呵笑声,还有卢秀娘兴致盎然插上几句,母女一起话不停:“可不是,金夫人来问我,我说谢天谢地,幸亏秀娘造化大,没嫁他。这妻子不好闹笑话,其实全在丈夫身上……”
虞临栖忍无可忍时,卢大人从外面来:“老远就听到你们母女的声音,让人清静些吧!”命虞临栖:“随我来,有话问你。”
“是。”虞临栖正好走开,丢下卢夫人和女儿在一处,烛光下说个不停。两个人面上都有兴奋,正是嚼舌头上来。
前面有一处小轩,临水极静雅。卢大人和虞临栖在这里坐下,让人送上茶,屏退众人,卢大人问道:“刑部里的军官要放?”
“他嘴硬能熬刑,不说什么,只能打算先放一放。”虞临栖取出袖中楠木金钉折扇,轻轻打开忽闪着,见月色悠悠如流水,忽然问道:“几位御史们还是那般想?”
卢大夫眼中闪过慎重,把桌上茶碗挪开,手指沾着茶水划给虞临栖看:“这里是辽东,这里是西南,这里是关外。辽东孙氏,自封王后就骄傲自大。西南是左大帅,有传言说他军中一样骄横。廖易直,传言也有。”
褐色茶水在月光下,散发出与黑漆桌面不一样的光泽,也能看得清楚。卢大夫用老谋深算的语气道:“兵权,不可以长久掌在一个人手中。前朝之乱,由尾大不掉而来的比比皆是。”
他面有骄傲,御史们,干的就是这份儿活。为皇上分忧,让皇上安心。
他认真看一眼虞临栖:“宁王殿下属意谁来领兵权?”虞临栖淡然道:“殿下心思,从来难测。不过秦王殿下属意哪一个,我倒很是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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