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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大结局(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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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汐目光直直盯着前方的厮杀,看着郝濬渐渐急切变绿的面色,低声道:“郝濬其人行事谨慎小心,性多疑,即便是刚才羽赤军无端退回,他未看出任何端倪,也绝不会往前一步,在后设埋伏才能使他中招。”

陆御静静听着,眼中一丝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后都转化成一滩温暖雨露,不置一词。

两人专心看着前方的厮杀,看着风骑玄军在一开始的慌乱后迅速整顿好,以极快的反应速度投身于战斗之中,双方一时间打的如火如荼,但毕竟风骑玄军被羽赤军前后包抄,只能硬打,别无退路。

战场上都是如此的激烈惨重,两支高强军队之间的对决也定会让血流成河的景象更加的壮观可怕,人一个个倒下,却还要继续,直到有一方无力抵抗,直到有一方无奈投降。陆御微微皱起双眉,此战役即使是赢了,损失也是惨重的很,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厮杀血雨惨烈异常,风骑玄军却一直不曾有半点的颓败放弃之势。

突然,似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阵嘶哑的鸣叫声,鸣声阵阵,似是有千百只飞鸟蝙蝠一齐嘶鸣,刚开始轻微的声音被战场上的厮杀吼叫声掩埋,并未引起注意,却还是清清楚楚传进白汐和陆御的耳朵里,嘶哑的躁动在两人心底恍惚生出点点不安。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双目中,都看到了一种凝重警惕,白汐黛眉轻皱,恍惚好像对这个声音有些印象,两人牵马回身,看向天际,远远便看到一片黑暗光色沉沉压在那里,似是将太阳光芒都压了下去,而那乱黑暗的阴影竟是越变越大,越变越黑,一个晃神,已经到看到那片乌黑直直压过来,速度飞快,似是魔鬼施了法术,要将这一片人间都尽数毁灭!

半响后,白汐目光一淩,眼中有满满的惊讶和震惊。

“是控兽妖音!”

她话说完,陆御还来不及看一眼白汐面上的颜色,便见那一片黑压压的蝙蝠鸟禽席卷而来,带着可怕的黑暗气息,卷来了一阵死亡的恐怖!

陆御飞身一窜到了白汐的马上,将她的身体向前倾盖住,下一刻便有轰然嘈杂的鸣叫声在他们上方紧紧擦过,留下一阵阴湿腥臭。过了半响,感觉到上方已经没了动静,两人才直起身子,回身看去,只见得那无数的黑鸟几乎将千军万马都掩盖住,在所有人头顶上方为非作歹。

战场的雄壮激烈被完全混乱打破,而黑压压一片中,不断传出士兵们痛苦吼叫的声音,惨烈渗人的惨叫,比之刚才战场上的肝脑涂地,却是更加的恐怖骇人。

杂乱无序,混战一片的黑鸟中,有一只飞架于半空之上的飞翎,悠悠盘旋在半空之中,而飞翎背上,此时正坐着一个黄衣女子,白汐瞥她一眼,闪过一丝憎恶杀气,但此时并没时间管她。

眼看着地上的羽赤军已经被黑压压的飞鸟攻击的死伤无数,白汐惊恐得大声道:“这些东西都有毒,不能让它们咬到,快去用火!”

“保护好自己!”陆御一个飞身已经到了自己的马匹之上,脚下一蹬,宝马便飞奔而上,朝战局中心而去,行如掣电,脸侧都擦上了飞来的猩血,凌厉风行中,他胸口处飞速蹿出一把玉骨扇子,那扇子飞旋成眼花缭乱的速度,飞速前进,保持在马匹之前。

扇子在半空中刷的展开,有无数道锋芒从每根骨扇中激射而出,前方,一排的蝙蝠应声倒地。

马匹停下,扇子回旋到陆御的手中,此时的玉骨扇子不再是信手玩物,而是有种带着森冷气息的杀具,一动,便是万物生灵!玉骨扇子在陆御的掌力推送下飞速射出,瞬间分裂成数根单独玉骨,带着微微橘红光芒的玉质光芒愈盛,似是沾染上了鲜血,感受到了浓烈的煞气,变得好战凌冽,蠢蠢欲动的暴躁。

面具下,陆御轻扯一下嘴角,由体内凝聚的内力,经过臂膀推送出去,玉骨上哗的燃起火辣赤焰,血红的火光,与地上流淌的鲜血想媲美。

“去!”

火光激射,在黑暗诡异的一片中照亮出一道炽热光芒,恍惚中,本来还尖嘴獠牙,凶狠异常的蝙蝠飞鸟,一个不慎,便被漫飞的烈火击打下来,再不能动弹。

陆御拍马上前,在得空获救的一群羽赤军面前停下,“快去准备火箭,射杀黑鸟!快!”

“是!”

数十骑兵马飞快突出重围,前去准备火箭。

带着火光的玉骨飞旋回陆御的手中,他伸手左右一晃,那玉骨扇子凝练成一根长棍,神似一柄火剑,陆御紧紧执于手中,飞身而上,手中火光四溢,凡是见火飞鸟,必然颓败落下。他手持火光长剑,身形如风似影,在半空中飞旋,映衬着面上青面獠牙的面具,恍然是怪异的神祗,挥力了解一切的妖魔鬼怪。

白汐看了一会陆御,见他已经用内力雄火暂且将那一片的黑鸟制住,便也不在守望,飞身离开马匹,扶风直上,竟是朝着半空中飞翎上的黄衣女子而去,此时她唇下正在轻奏的笛音,便是罪恶的根源所在,而白汐知道,尹玉柔轻易便能解决。

手中蓝光忽闪,带着一举必得,煞气冰寒的光芒朝飞翎射去。坐在飞翎背上的女子未能即刻反应,却是作为神兽的飞翎感觉到危险,仰头嘶鸣了一声,在半空中轻璇躲过了白汐的暗箭。

飞翎上,尹玉柔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看到一脸阴鸷飞身而来的白汐,怔了怔,这样似曾相识的可怕眼神,似是在哪里见过,但这一张面庞实在平凡,她并无印象,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谁?为何知道要上来攻击她?

来不及想清楚,尹玉柔只能驾着飞翎飞速逃跑,白汐紧追于身后,见飞翎背后未有防护,轻嘲一声,手中蓝光已尽现光芒,朝前飞驰而去,擦出数道刺亮的的光芒,却是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蓝光疾闪,噗的射在了飞翎身上。

飞翎受痛,仰天发出一道剧烈的嘶吼声,刺耳的灼热的声音,将天际都晃动了一下,它身子轻颤乱飞,背上的尹玉柔一个安坐不住,便朝地上跌去。

白汐双目一淩,不给她任何机会,飞身朝她跌落的身子追去,正在下落的尹玉柔吓得睁着大大的美眸,仰面急速下落,手中紧紧捏着短笛,看着紧追上来的白汐,混乱中,她已经忘记了害怕,只觉得这个白衣女子的眼神好生熟悉,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似的,但是她眼中对自己的强烈杀意,说明此人是敌非友。

急速下落中,白汐空开尹玉柔一段距离,她要亲眼看着她下落撞到地上。却不想,眼前突然掠来一个暗红身影,掩盖了白汐眼前的目标,在她一个愣神的当口,已经反手将下落的尹玉柔接住,轻松落在马背之上,转头双目凌厉直直看着白汐。

白汐在半空中一个旋身轻飞,轻落于地面,顺手解决掉身边的几只蝙蝠,回目看向在马背上相依而坐的两人,隔着硝烟混乱,黑气蔓延的空气,三人的目光紧紧交缠,有各种奇妙的感觉在郝濬和尹玉柔的心头淌过。

突然,对面的白衣女子嘴角牵起一丝哂笑,飞身朝两人攻来。

她白衣如飞雪,翩若惊鸿,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如狼奔豕突,破空凌厉而来,一个纤弱的女子,竟是对于强悍威武的风骑将军没有半点顾忌,直直迎上挑战权威。

郝濬浓眉轻轻皱起,眼见得白汐已经飞身近前,他轻轻一跃到半空,准备迎接这个白衣女子的挑战,马背上,尹玉柔急切轻唤了声,“濬郎,小心!”

白汐嘴角始终挂着哂笑,本是冷然的双目更添几分鄙夷邪魅。二人于半空中交错而过,一招便已摸清对方实力。白汐微惊,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郝濬的武功倒是更强了些,不过此时他面前的已不是那个傻女人,他强,她只需狠,便定能胜他!

半空中,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交相对错,幽蓝光剑飞射,在那黑红长锋下毫不示弱。两人的锋芒不明强弱,旗鼓相当,但白汐的蓝色幻剑上却是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仇恨,一味的势如破竹,女子身上的强烈气息让郝濬有一瞬的怔愣。

郝濬眼眸中现出激荡的厉色光芒,他长剑一晃,压身而上,长剑抵住那一道幽蓝幻剑,冷冷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孚宫宫主才会上乘功法?”

看着他面上愤恨似是恼怒的神色,白汐冷声一哼,“你还没资格知道!”

手中蓝光一灭,却有令一道蓝光从郝濬身侧疾驰而去,郝濬双目一淩,只能撤开长剑,迎风与白汐打斗在一起,红光长剑飞扬,与白汐手中凝成的长锋幻剑相撞横擦,激荡出刺耳的吟啸声,以炽热凌冽的光芒,将周围一圈都拦截成一个罡气凌冽的弧圈,一近便死。

他长剑直射,她不进反退,近身攻击!他长剑反挑,她却能清楚算出长剑落地之处,手中幻剑掣肘,飞脚旋踢!他双目狠睁,弃剑不顾,赤手空拳凶猛而上,带着浓烈罡气的铁拳仿佛是天马流星,落地石陨,力量雄奇,她却双目不眨一下,淡然收起手中幻剑蓝光,以掌为锋,带着柔韧强劲的力气落招,竟是一招一式都在郝濬出击的前一刻落下,正正接住他落下的那一拳,百无一漏。

郝濬心中大为震惊,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竟然能够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猜准于鼓掌之中,这是怎么回事?是这个女人太神奇太聪明,还是她真的对自己了解到了这般的程度?

他睁着一双不能置信的眼睛,在打斗之中紧紧盯着白汐的面庞,想要找粗一点蛛丝马迹。却不想,在他一个愣神的时候,白汐一掌横拍,手中蓝光一闪,便带着凌厉杀气直直朝他刺来。郝濬也是反应极快,连忙飞身后退,极快的避退,却还是被蓝光轻轻划了一下,冰冷刺骨的疼痛。

郝濬往后倒去,勉强坐稳在马匹之上,尹玉柔即刻端起郝濬的臂膀,急切询问:“濬郎,你没事吧?”

“没事。”他淡淡应了一句,双目却还紧紧盯着白汐,盯着看这个奇怪的女人到底如何突然冒出来的。

看了半响,郝濬牵马回身,大声命令,“退兵!”

战场上,他从来都是如此谨慎小心,白汐知道,若是郝濬想要退出去,就必然能退,更何况此时有了这么多蝙蝠黑鸟助阵。

所有的风骑玄军在一道命令下,迅速整顿好队伍,嘶叫着杀出重围,还有大半的黑鸟也在嘈杂的鸣叫声中,帮助军队掩护,很快便已经退出了原本的战场,朝前飞奔而去,残留的尸身黑鸟之中,陆御高举起一只手,示意羽赤军不用去追,众人眼睁睁看着那一长队的风骑玄军在一片黑色乌云下渐行渐远。

陆御看了半响,才缓缓骑马到了白汐身前,定定看着她,此时他面具之上已经染上了无数滴的鲜血,更显得那青面獠牙诡异恐怖,半响后,他猿臂一伸,便将白汐整个人抱住,旋身放在他身前的马匹上,完全不顾所有士兵的目光,大声道:

“整军回营!”

羽赤军也极快整顿返回,不过片刻,本是激烈混乱成一片的战场立刻安静的如同荒野坟墓,只留下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臂,昭示着这一场恶战。

军营中,白汐换了一身衣服,便坐在位子上,等待商议战事回来的陆御。

想起刚刚她与陆御一起坐在马上,她清楚感觉到陆御的不对劲,是不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她和郝濬的打斗实在是暴露了很多。那她又要不要将一切都和陆御说清楚呢?

厚重的帐帘倏地掀开,白汐恍然回神,看向款款走进来的陆御,露出一个微笑。

陆御一手拿下脸上的面具,一边看着白汐走过来,他走到白汐面前,却是轻皱了下眉头,依旧紧紧盯着白汐,英俊的眉眼轻皱,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孩。白汐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他不说话,上前伸手在白汐头上轻轻拂过,而后一小条裂开的褐色发带落在了他的手中,白汐看了看,恍然一笑,“哦,这是刚刚和郝濬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撕裂落在我头上的。”

陆御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将发带在手中一捻,顿时成了灰烟落在了地上,“今天太危险了,你不该上去郝濬对战,这是一军主帅该做的事。”

白汐眼神动了动,微笑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将那个女人手中的短笛夺下来而已,况且,我不是没事吗,是他有事才对。”

“郝濬的武功我见识过,属于上乘,你这次,只是运气好而已。”陆御说的十分严肃,见白汐垂眸不答,似是坏了兴趣,便又一手抚上她的面颊,道:“我更担心,我的美丽娘子,被别的男人看上了。”

“我不会看上他,而且,你都逼我带了面具,你还担心什么。”白汐撇嘴,心中却还是有些莫名的高兴,她已经越来越对陆御没脸没皮的鬼话没有抵抗力了。

陆御轻笑,长有力的指腹轻置于白汐下颚,缓缓撕下一片薄而透明的人皮面具,面容平凡,“幸好有这个面具。”

他抬眸,嘴角扯出一个高贵的浅笑,双眼中似是有春光烈阳,熠熠生辉,紧紧盯着白汐,“娘子,天色已晚,我们早些休息吧。”

白汐一把将他推开,皱眉轻斥,“先换身衣服去!”

“呵呵呵,遵命,娘子。”

他轻笑着走开,去屏风后面换衣服,白汐杵在原地,面上的笑容渐渐退却,恍惚间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陆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白汐已经躺在了床上轻轻闭着双眼,在外作战,条件相对恶劣,此时正值初冬,陆风国更是地处北方。白汐体质畏寒,即使是盖了两床军被,整个人还算是在睡觉的时候喜欢蜷缩成一个弯曲的弧形,像是尽身体最微薄的力量保护自己一般。

陆御看了看,轻笑着上床,轻手轻脚的将她整个身子都环抱在了他宽阔温暖的怀中,不留出一丝一毫的寒风空隙。得了温暖,白汐也不客气的又朝那温暖的源泉紧紧依靠了几分,陆御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更大更柔。

“陆御,我有话要和你说,你别说话,听着就行。”

白汐突然开口说话,她背对着陆御,声音有些轻柔,带着几分恍惚,陆御眉角轻挑了下,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白汐缓缓睁开双眼,在经过白色营帐透进来的细微月光中散发出一种透明的光色。

“你应该也看的出来,我今日和郝濬的对战并不是运气好,而是我对他的每招每式都了如指掌,所以才能轻易赢他。”她顿了顿,身后的陆御并不说话,白汐却还是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腰腹上的手稍稍紧了紧。

“在我们相遇初始,或者你就已经对我的身份很是好奇,我为什么能平白无故从一个懦弱小姐变成这般,为什么能够直接担任孚宫宫主的位置,为什么能够用上白刹国已逝夷容公主的名字,为什么会对郝濬这般了如指掌……只是因为,我其实就是白汐,那个一年前在白刹国惨死的夷容公主。”

她声音平淡,嗓音中却还是不自觉透出些沙哑颤音,身后陆御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放在白汐腰腹上的双手稍稍用力,似是想要将她的身子转过去,白汐一手搭在他的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我重生也是因为被你先前抢在手中的护心瑜,魂魄移体附身,所以不管你怎么查,我的身份确实是上官兮。一年前在白刹国,我的死想必你也十分清楚,我母亲弟弟和孚宫众人被害成这样,所以我重生的目的只是报仇,白刹国的那些虚伪的人,都是我的仇人,这一次,我跟你来,不会是白来。”

她声音已经逐渐恢复淡然,清冽的声音带着笃定的语气,让陆御一时有些怔愣。尽管先开始他也是怀疑过白汐的身份,但却没真正想过她会是夷容公主白汐这个事实,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白汐的恍然失措,悲愤不已,现在才想通了。

他以前对白汐的印象也是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可爱的聪明女孩,他也几次觉得白汐与他之前所见的小女孩很是相像,没想到这个猜测竟是真的。

这样大的变故,被亲生父亲和丈夫亲手杀死的可怕,是怎样的痛苦悲伤,也难怪重生后的她会变得这般倔强,不相信人。

陆御双手不觉狠狠用力抱紧了白汐,似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身体中,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我真后悔,应该早早的将你娶进门。”他在她颈窝处闷声道。

白汐微微疑惑,顿了半响问道:“你不是从遇到我开始就想着法子要娶我吗?”

“我是说在你还是夷容公主的时候,我们曾经有过谈婚论嫁,但是那时,你还太小,而且我也准备长期待在乾龙国,我们竟是这样错过了……幸好,你最后又回到我身边。”

白汐也有些恍惚,想起他所说的时候,那时候她确实还很小,他这样说,是想着那般便能够直接躲过郝濬,不会受伤更重吧,她轻笑一下,双手轻轻覆在了陆御宽厚的大掌之上。奈何命运如此,她先遇到的就是郝濬,可能若不是郝濬的寡情薄意,她也不会觉悟到真正的爱情,珍惜眼前的这人。

“这个时候娶我也是一样,我现在早已不是夷容公主,我只是孚宫宫主,陆风国御世子的世子妃,其他的都不用去想,我只想告诉你这段往事,让你不用这般担心。”

陆御更贴紧了几分白汐,轻声喃喃,“我知道,谢谢你说出来,汐儿……”

那一夜,两人相拥而眠,温馨中却还缓缓流淌着一种奇妙的感应,祭奠早已逝去的往事。

白刹**营

郝濬在空旷的小山坡上,找到了正在吹奏短笛的尹玉柔,他静静站在后面不说话,看着前面微微高耸的小土坡上,尹玉柔迎风站在那里,淡黄色一群迎风飘荡,从她双指嘴唇之下发出悠扬绵延的笛音,前方半空天际,正有一片黑压压的黑鸟正在列队排序,但规模相对于白日却还是小了许多。

他怔愣在那里,双目看着黄衣身影,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什么,恍惚中,似是有一个白衣身影与之重叠,有些发凉的秋风吹得他心中一惊,郝濬晃了晃脑袋,他又在柔儿身上看到了白汐的影子,都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他还是没有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特别是在今天看到那双如此相似的眼眸时,他竟是差点都会以为那个白衣女子就是白汐,但是,这怎么可能呢?白汐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他在发愣中,连前方的尹玉柔忽然转过头来,朝他微笑,他都没有在意。

“濬郎,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尹玉柔走到郝濬身前,温柔道,“对了,你胳膊上的伤势没事吧?”

郝濬回神,抬起臂膀轻笑了下,“没事。”

手臂上没有缠着绷带,只因为冥水剑刺出来的伤口根本没有血迹伤痕,只是会让冷冽的寒芒刺进身体里面,若没有强大的内力抵抗,只有被寒芒侵蚀丧命的后果。

尹玉柔看着郝濬的目光再一次飘忽,皱了皱黛眉,关切道:“濬郎,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今日伤你的那个女人有问题?”

“没有!”郝濬极快答了一句,顿觉有些尴尬,缓了缓才道:“我来是想问你,你怎么会突然带着飞鸟而来?”

尹玉柔看了会郝濬,没看出什么,这才轻笑着解释,“你也知道,这个控兽妖音,皇后娘娘教了我很长时间的,这次是皇后娘娘让我过来帮你的,幸好是赶上了,不然我可要担心死了。”

她似是越说越急切担心,很是后怕,忽然她倾身抱住了郝濬,柔柔道:“濬郎,答应我,以后在战场上一定要多加小心,等这次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我等不及了。”

郝濬面色微微变了变,双手回抱住尹玉柔,良久才道:“我会小心的,但是国家战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我要在咱战事结束之后才能放心成亲,柔儿,再等等好不好?”

他说的有些气短,但好在抱着他的尹玉柔看不见他的脸色,半响后,耳边才响起一声闷闷的鼻音,算是答应。

第二日大战,白汐没有跟随去战场,但是她心中根本没有底,甚至有些慌乱急切,她知道这一场大战自是十分艰难残酷,白刹国好武,更是能够将鸟禽动物召集作战,在实力相当的风骑玄军面前,羽赤军显然处于劣势,若是没有好的战术,也只有败阵。

果然,大战之后,羽赤军铩羽而归,一切都是那鸟兽大战,实在是无力抵抗,即使是这次大战,陆御安排了火油箭队,却没想到这次不仅是毒鸟蝙蝠,更是有满地的蛇虫鼠蚁助阵,密密麻麻一片,连大火都已经无力抵抗。

这次战争之后,羽赤军的信心大减,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萎靡不振,士气大弱,陆御便是连出战都已不敢轻易应下。

白汐从昨日开始就在思量一个问题,却一直不敢肯定能不能得到认可允许。但她的想法还没有说出口,军营中便来了贵客,所有人都没想到,天圣教高高在上的紫心圣女竟然来到了战场,美其名曰说是来给战场祈福。

尊贵无比的仙女来到脏乱的军营,为了国家前来安抚军心,自然是在军营中掀起一阵巨大的轰动,人人赞美夸耀圣女的圣洁善良。

大风呼啸下,空旷的军营中飘荡着细碎的石子灰尘,白汐静静站在大军不远处,看着远处高高在上的圣女身形如仙,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站在所有士兵面前,温言浅语说了一些天道神授的飘渺话语,便将下面的士兵说的一个个双目锃亮,全身激动如血涌,满面自信愤然,想要立刻就重新投身于战场,以天圣教赐予他们的神圣力量将敌人消灭殆尽!

白汐静静站着,面色毫无波动,良久,她看到紫心遥目看向她的位置,浅浅微笑,似是炫耀,她嘴角牵扯,凝出一点轻嘲。

紫心说完,竟是直直朝着白汐的方向走来,她面上始终带着最高贵的浅笑,即使是在战场外地,她身上衣着也是简约却高贵,她只需要聘婷站立在那里,对于陆风国的万民来说,这就是一个仙女天使,她是天神派来给予所有人幸福的神女。

她站定在白汐面前,微微泛着浅绿光芒的双目中似是流淌着异样的光芒,她倏而浅笑更深,“你也看见了吧,我只需要说两句话,便能使得一个军队重拾信心,帮助御轻易得到一场战争的胜利,御的身边,只需要我这样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助他得到天下的女子,而你,什么也不是。”

白汐双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她淡淡的看着紫心,又像是根本没将她的身影纳入眼中。

良久,她才慢慢开口:“就算我什么也不做,我依旧是御世子妃,你做的更多,也只能成为他的下属,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区别。”

“你休要胡说,我是因为喜欢御才会帮助他,我从来也不会成为他的下属!”紫心被白汐一击便击中要点,一时急切了几分,恍然觉得自己不该冲动,便又极快按捺住了情绪,轻哼一声道:“白汐,你只与他相识一年,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配在他身边,我十年来在御身边默默支持,帮助他巩固势力,我对他而言,远远不止是朋友情谊,你难道一点都认识不到?哼,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白汐嘴角的嘲讽愈加明显,“只可惜你的卑微,并不能换来你想要的,即便是你现在在我面前自欺欺人,我也不会同情你,等你哪天将陆御抢走,再来说这些话或许才有说服力。”

她说完转身就走,不想再看紫心面上强装的高雅淡定。

白汐走后,紫心站在原地,被气的久久不言不语,即使是心中气愤的似是火烧,多年的教养也使得她面上始终微笑,只有双眉狠狠抖了抖。

她不知道,一直高高在上的她,陆风国谁人也无从超越的她,竟然在最后败给了一个突然杀出来的平凡女子,尽管她长得美丽不输于自己,但她的身世,她的势力,却远远比不上自己,为什么御会选择这个女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不管怎样,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御是会喜欢这个女人的,这么多年,她都没能牵动陆御的心,这个女人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晚上天黑,白汐在营帐内听完涉云赶来禀报的几件事情,处理了一些孚宫中事之后,静坐沉思,直到陆御掀帘而入,眼神才有些波动,起身想要将蜡烛点燃,却不想晚了一步,火光乍起,映出了陆御摘下面具之后的俊朗面庞。

对着白汐的时候,他总是面带微笑,似是怎么都笑不完似的,但白汐清楚的知道,这两天战事十分困难,只因为在两**队相对持平的状况下,却是多出了鸟兽蛇虫这些变数,使得羽赤军有些应接不暇,陆御作为主帅,自然是疲累的很。

“怎么又在黑暗处发呆。”陆御笑着轻斥一声,脱下身上的大麾上前轻轻盖在白汐肩头,“明明畏寒,还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白汐抬头无奈浅笑,“我发现,成亲之后,你怎么越发婆婆妈妈了。”

“乱说,这叫成熟,我可比你大了七岁。”陆御也不气,当即笑着反驳。

白汐但笑不语,她现在没心思和他辩驳什么。她牵着陆御的手,将他引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陆御点点头,双目平视看着她。

目光下,白汐顿了顿,才道:“我想去白刹国一趟。”

见陆御立刻就要插话,她赶紧解释道:“我有两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这几天江湖上有传闻传出,说是孚宫在百年时间内吞下了修龙大陆大半的金银,就藏在孚宫宫中,江湖上所有人都找了借口,将孚宫称为魔宫,要一起去孚宫找寻宝藏,云姑姑已经查出,这个谣言是从白刹国传出,我要去找出幕后黑手。”

她说完顿了顿,这才乖乖看着陆御,等他说话,目光下,陆御面上毫无波动,黝黑的双眸却是洋溢着睿智的光芒,半响后,他才缓缓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这几天,我知道你在为对战时无端出现,消灭不尽的毒虫飞鸟而烦恼,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白刹国有控兽的神奇招数,但在战场上用的这些鸟兽都身又剧毒,所以这些鸟兽都是人工饲养而成,我只要潜入白刹国找到根源,将其用火烧尽,就解决了一大麻烦。”

陆御眉峰微微拧起,缓缓摇头道:“我可以派别人去。”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白刹国,我来会省去很多麻烦,况且军中武功在我之上的也只有你,为了万无一失,只有我去。”白汐急切劝解,见陆御面上微微有些变动,又乘热打铁道:“我去白刹国只是顺便办一下这个事情,而且你不用担心,有几位姑姑陪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而且孚宫还有大片的势力在白刹国,根本没人能够将我怎样,我解决了事情很快就来与你汇合。”

她说的这样轻松容易,情切肯肯,陆御虽然一直都能够尽量满足白汐的要求,但这次他不想同意,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来阻止白汐这样的想法。白刹国是白汐生长的地方,却也同样是她丧生伤心的地方,这个地方就不应该再让她回去,想起以前的种种伤心往事,她也不放心她回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他默了半响,还是坚持着开口,“战场的上的那点东西我还能够解决,你乖乖待在这里就好。”

白汐眼中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双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

但是她既然已经想清楚,确定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就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即便陆御已经对他百般防范,自身也是百毒不侵,但瞳魂术却是白汐手中唯一的制招。

第二日天色刚亮,白汐在床头深深看了几眼陆御,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等我。”

白汐带着涉云几人披着晨曦湿气朝白刹国而去,那个她曾经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来的地方,如今却是想都没想便急促而来。但这个带给她仇恨的地方,她不会在姑息任何一个人!

关于江湖上孚宫宝藏的传闻,传闻虽然是真的,也轰动很大,但白汐并不担心,只因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孚宫真正的宝藏在何处,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找到的,孚宫中人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小的力度就被影响到。而幕后之人是谁,她无需查探,便已经猜出。

她此行去白刹国的目的,便就只有毁了毒物,或是,报仇!

白刹国皇宫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色下没有一点月光星点的缀饰,一片黑暗中,也更加方便了白汐几人的动作,几人如同黑夜惊风,恣意穿梭在夜空之中,以白汐对白刹皇宫的了解,只需片刻,便已经找到一处相对阴森怪异的后园。还未走进去,白汐便能够清楚的听到一阵阵嘶哑的鸣叫声,这必然就是饲养飞禽鸟兽的地方了。

几人缓缓走入,漆黑一片中,即便是武功高强的几人,目力也远远不能探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将耳朵直直竖起,用听觉判断所处之地。几人一直前进,穿过一大片的树丛枯林,却还未见到半个飞鸟的影子。

突然,白汐耳朵一动,前方响起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哑叫声,她环顾周围一下,见这里竟是已经接近皇宫之外,原来这些饲养的毒物都关在宫外,从这里延伸出去,她回头看对涉云几人示意一眼,所有人突然一致动作,翩飞而起,掠过一道的繁影树叶,突然看到眼前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黑色铁笼,几丈高的铁笼里,正有黑压压一片,几乎融入黑夜的东西正在不断的攒动飞舞,嘈杂的吼叫声不断从里面发出,如恶鬼嘶鸣。

白汐停在树枝上看了半响,黑暗中,一双亮的发光的琉璃眸子似是穿透了黑夜的阴霾,炽热的厉害,她伸手缓缓取出一个火折子抓在手中,回头对着涉云示意一番,便飞身而上,准备一把火将这些害人的东西全部消灭!

她的身影如黑夜中乍开的白莲,徐飞而上,却在手中火折子即将要吹出火焰的刹那,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黑衣与黑夜已经融为了一体,屏气隐匿的功夫未让白汐有半点察觉,想来可知此人的功力是怎样的高强。

黑暗中,白汐大惊,急忙飞身后退,而手中还未燃气的火折子也已经掉入了黑夜,她仰面后旋翻身,躲过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的一击,却没想到咋她反应如此之快,面上还是飘过一阵凌冽的罡气,紧紧擦着面皮而过,白汐只感觉到面上有炽热的火焰毒辣飘然而过,而后只听得轻轻一声呲想,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随之被罡气袭裂。

白汐心中一淩,极快回身,手中蓝光乍起,尖锐的幻剑反手直袭而过,只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躲过她的攻击,而后那人身影一顿,白汐已经在树枝上站稳了身子。

黑暗中,对面的黑衣人突然轻声开口,声音冷冽,“竟然是你,孚宫宫主。”

白汐稍稍疑惑,恍然才记起这个声音,那个在英雄会上与她交手的幻影杀手鬼杀!

她正待说话,却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有几声响动,回头看去,竟是涉云几人和另一拨人打斗在了一起。

怎么刚才还没有人,突然就冒出了人来!白汐紧皱了眉头,凭借惊人的目力,她可以看清楚对面的鬼杀的身影轮廓,和他发着微微光芒的双眼,明显的,他双眼中有一道惊讶一闪而逝,白汐才知道,这个黑衣人和那拨人并不是一起的。

既然不是一起的,就一个个来解决,白汐飞身而上,继续和鬼杀缠斗在一起,正好难得能够遇到如此高强的对手,她的玄音功要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才能显示出强大的力量,上一次的对战竟是提高了一成了功力,这次自然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两人缠斗在一起,黑夜之中,蓝色的冰凌幻剑和红光四溅的铁链倒钩,在半空中相撞激烈,击打开可怕的幽紫光芒,似是没一道闪电般的罡气银光都能够将空气劈成两半,将空气中所存在的每一个事物都消灭成齑粉!强风猎猎,将半空中交相错乱的树杈都打的乱窜飞舞,所过之处,只剩下缓缓飘下细碎木屑。

“好厉害,短短一月,竟然进步如此神速!”鬼杀在黑夜中的双目愈加的明亮,似是野狼般要将对面的人给拆之入腹,他兴奋的找了空挡赞叹一声,手下的力道更是迅猛,铁链犹如狂暴的火龙,在半空中挥舞出煞天卷涌。

白汐也极力应对,撇开一切繁杂思绪,手中蓝芒如同地狱锁魂幽剑,长锋猛烈而又婉转,在暴躁长龙的攻击下也是进退自如,两相辉映。

两人打的正在强势兴头上,却突然听到一声惊讶大叫,“呀!是云姑姑!”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家人!”

这是裴乐的声音,白汐回身,正见到裴乐手中拿着火折子叫嚷,半空中,郝云,裴啸和慕容楠与涉云几人顿时停在了那里。

郝云见对面打斗了半天的竟然是涉云,顿时怂了,连点头哈腰,“原来是云姑姑啊,呵呵呵,冒犯了冒犯了。”

他和裴啸极快抽身,回头看到和鬼杀缠斗定格在那里的白汐,顿时亮了双目跑上来,“哎呀,宫主啊宫主,真是好久不见啊,好巧,你也来这里玩啊!”

感受到旁边鬼杀所散发出的冷冽寒气,郝云忙将两人拉开,笑着打圆场,“哎呀,鬼统领,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动手伤和气。”

鬼杀面上依旧冷寒肃穆,缠绕在手臂上的铁链一转,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响,逼视着郝云,“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郝云面露难色,撇头看了一眼同行的其他三人,“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听闻这里有许多神奇鸟兽,想来见识见识。”

“这里是禁地,凡是闯入者,都要获罪。”鬼杀丝毫不买账,手中铁链消逝了红色光芒,却是更森冷了些。

郝云无奈道:“你这样斤斤计较干什么,我们就只是一时好奇,进来看看,还什么都没准备做呢,况且我郝家人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吗,你就算将我们抓走,皇后也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

郝云一生气,端起了身份当架子,满脸自信笃定。鬼杀神色动了动,冷声道:“只有你是郝家人,其他人跟我走!”

“什么只有我是郝家人,其他也都是好吧!”郝濬急的跳脚,回身摇手一指向裴乐,“这是我即将成亲的娘子,这是我娘子的哥哥,这是我娘子的哥哥的即将过门的娘子,这是我娘子的叔叔的娘子……都是我郝家人!”

他说的义正言辞,整张脸板的足以让全天下人都相信他口中所说绝无假话,鬼杀眼角难得跳上几跳,他紧紧盯着郝云,与之对视,良久,他才淡淡收回柱子般举着的手臂,淡淡到道:“你们走吧。”

郝云大大松一口气,一手牵着白汐向后猛的蹿一大步,一手牵起还在发愣的裴乐,领着众人跑远了,那慌乱的速度,像是屁股后面紧紧追了一群饿狼一般。

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一群人才跑进了风骑将军府,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白汐抱臂站在一边,幸得刚才她甩开了郝云,没有跟他们一起狂奔而不用轻功。

扫视了一眼几个弯腰喘气的人,白汐恍然抬头环视着将军府的门庭,熟悉的装扮事物撞入眼帘,这个一年前她原本以为会是她以后的家的地方,现在竟然会又回到了这里。

“你,你,郝云,你刚才说,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裴乐一手撑着膝盖,一手虚弱的指着面前的郝云,有气无力却还坚持问道。

郝云半撑起眼帘看向裴乐,“我,我说了,什么啊……”

“你说什么,谁,是你即将成亲的娘子,你,你说话要负责。”

裴乐站起了身子,不依不饶的道,她声音娇俏,面上竟飘上了两朵红云。

郝云大惊,顿时立起了身子,满面微笑示好,“呵呵呵,刚才那不是情况所迫吗,我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况且也只是我们这几个人听到了,别人又没听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嘿嘿。”

“谁跟你说敢不敢的问题了!我让你不敢了吗!郝云,你,你应该叫好蠢!”

裴乐大为不满,上前手狠狠指着郝云,又别扭的放下,哼了一声朝屋子里跑去。郝云愣了愣,也只好追了上去。

白汐无声笑笑,她看向裴啸,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嘿嘿,婶儿,咱们先进去说吧。”

白汐点点头,裴啸便一边领着几人朝大厅里面走去,一边道:“你走了,我们也没事做啊,正巧在外面遇上了郝云和慕容楠,就跟着他们到白刹国来玩了,没想到他还是堂堂风骑将军的弟弟,有这么好的地方住,还有人带着玩,裴乐那丫头自然就不肯走了。”

到了屋里,白汐轻车熟路找到位子坐,看着刚才短短时间里面已经恢复了情绪的裴乐,又看看面前这两男两女,“你们今晚去那个小森林干什么?”

裴啸一听,立刻满脸鄙夷看了一眼裴乐,道:“还不是裴乐这个丫头,听说这个森林里有许多奇禽幻兽,非要要一个,郝云这小子就带我们去了。”

白汐点点头,又瞥一眼口是心非的裴啸,“那你又为什么要去?”

“这个,我,我不就是想去凑凑热闹嘛。”

一直不说话的慕容楠不干了,“你先前不是说也要替我寻一个的,你竟敢哄我玩!”

“哎呀,不是不是,是准备替你寻的,这不是没机会嘛,说什么都没用了。”裴啸连忙变脸,劝慰慕容楠的同时,还回眸瞥一眼白汐,对着慕容楠轻声道:“大小姐,给我点面子吧求你。”

慕容楠轻哼一声,这才作罢。

白汐当做是看不见,她优雅伸手倒了一杯茶,轻嘬一口,方才抬眸道:“你们四个什么时候成亲?”

“啊?”四人同时惊声错愕一下,看一眼白汐眼中的云淡风轻,精明显著,四人皆有些羞涩的避开了眼神。

“你们几个倒还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啊?兮姐姐,我们怎么了啊?”裴乐紧张的追问,似是白汐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了她的终身幸福。

白汐双眼意味不明在四人身上逡巡而过,微笑道:“没什么,只是一直觉得郝云和裴啸两人恨是适合,只可惜缘分尚浅。”

四人一阵错愕,裴乐和慕容楠睁着一双水灵的眸子在裴啸和郝云身上看过来看过去,又想起这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密切情趣,黛眉缓缓皱起,不自觉的离两人退了一步。

郝云反应过来后,面色顿时大为怪异惊悚,忙拉着白汐的衣袖哭诉,“宫主啊,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你这样说,我去哪里讨老婆啊!”

“是啊,婶儿,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男人,啊呸!不是,是绝对不可能对这个男人有兴趣的嘛,哎呀呸,不对不对,我,他,我们都是男的啊!”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心痛万分,大声咆哮出来,在场几人皆感受到了他身上浓浓的悲伤,都闭口不言,双目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两人,裴啸像是吃了一个苍蝇一般,回望向几人,羞恼着大声道:“我说的不对吗?不是男人吗?”

几人一致大力点头,十分赞同!

“好了,你们自己慢慢清理关系,今晚我就去住客房了,不用客气。”白汐起身,轻笑着朝门口走去,似是闲庭散步一般,丝毫不觉这里是个全新的环境。

风骑将军府中,风骑将军和长日住在府中的尹玉柔皆不在,白汐自然也就惬意许多。她所住的地方也正是她一年前所住的客房,进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变动,也十分干净,将军府中仆从众多,她很满意这些人能够记得清理一番这个房间。

此时已经是子时,白汐躺在床上,想着所有种种,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轻易就已经安然接受了一切,能够坦然面对此时此刻这样的环境,这一年前她丧失生命,埋葬情感的地方,她能够重新回来,就预示着她要讨回所有的一切,讨回来的债,也当是祭奠之前她所逝去的一切。

皇宫,将军府,既然来了,就一步步解决便是。

恍然想起陆御在她提出要来白刹国不赞同的神情,他应该是怕自己有过激的做法而不能自保安全吧,但是该做的总是要做的,她只能尽量快点,好叫他不要担心了。

这样想着想着,突然困意撩人,白汐就这样躺着睡着了,很久没有被困意这样容易便打到,似是被人控制了睡意而不能自己一般,白汐一睡便睡到了天色大亮。

“兮姐姐!兮姐姐!”

白汐被裴乐的大叫声叫醒,支起身子做起来,一手轻轻揉着额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我是来叫你吃早饭的。”裴乐的声音似是清脆似是铜铃,一下子便将白汐的睡意全部赶走,白汐抬头对她笑笑,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一下昨晚根本没有脱去的衣服。

裴乐回头看了看门口,又回头笑道:“嘿嘿,兮姐姐你真会找地方,怎么找到这间客房来了,我听郝云说,这间客房好像是不给客人住的呢,连我看一眼都不给看,真是小气,哈哈,反正兮姐姐你住了,我刚才发现了也没告诉他,看他知道了会是怎么反应!”

闻言,白汐正在系带子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抬头对裴乐道:“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一个大圆饭桌上,还特意将最上面的位置留给白汐。

白汐一落座,却听得慕容楠突然开口,“哎,要不要将小谦羽叫出来吃饭啊?”

“对啊,兮姐姐都来了,是该叫他出来吃饭才是,我这就去叫。”

“阿羽也在这里?”白汐惊声道。

“是啊,是他要跟着我们一起来的,但是来了之后都一直待在房间里,吃饭也在房间里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兮姐姐你去看看吧。”

白汐面色一变,顿时站起身来,急切道:“不用了,我自己去看。”

所有人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急切,他们也没将小谦羽给饿着啊!

白汐轻易找到了白谦羽所住的房间,推门进去,还未探头,眼前便被一个金黄色的物种遮盖了整个眼帘的事物,听得“吱吱吱”一串兴奋的叫嚷声,小金已经闪电般窜进了白汐的怀抱中,幸福的蜷缩成一团。

她愣了愣,才轻笑着将小金抱住,“原来你也在,有没有给我乖乖保护好阿羽!”

小金脑中金光一闪,它就猜到主子会这样问,连忙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一般,得瑟非常。

“姐姐,是你来了吗?”

房间里,白谦羽面上浮出惊喜笑意,站了起来看向门外的方向。

白汐几步走进去,一手握住白谦羽,“嗯,是姐姐来了。”

她扶着白谦羽先在位子上坐下,才轻声道:“阿羽,你怎么会突然想要来白刹国,天天待在房间里做什么?”

白谦羽白的几乎透明的面色上洋溢着高兴笑容,又好像是许久没笑了,他面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阿姐,你来了真好。”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帘下的木讷眼珠,“我来,只是想帮阿姐做点事情,母亲临睡前说让我坚强,你看我现在敢重新回到白刹国,就已经说明我很坚强了,而且我来了,就是来报仇的。”

“嗯,阿羽很坚强,但是这里既然不好,我们就别待在这里了,我一会就让云姑姑送你离开好不好?”

看着这样乖觉懂事的弟弟,熟悉相似的场景,白汐有些恍惚失措,她鼻头微涩,轻声劝道。

白谦羽坚定的摇摇头,“不要,阿姐,我知道是风骑将军和父,白刹皇帝杀了你,我要为你报仇,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瞎了眼的小孩子会动手,我这几天已经暗中将所有的路线计划都铭记于心,只要等他回来就行了。”

白汐愣了愣,心中惊讶不小,她没想到阿羽竟然想的这样全面,她原以为像阿羽还是个孩子,就应该好好生活,没有太多的烦心事,却没想到他早就已经陷入了仇恨的深渊。

她默然了半响,才轻叹了口气,道:“阿羽,阿姐明白你的想法,但是现在阿姐回来了,就不用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放心,阿姐会解决好一切的,我做什么都让你在一边看着好不好?”

白谦羽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目看着白汐的脸,良久才妥协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听阿姐的。”

“乖,我们现在去吃早饭吧。”

“嗯。”

这两日,白汐一边在想着要如何先闯入那晚的小森林将那一笼子的毒物给烧死,一边暗中关心着边关的战事。但是令她十分郁闷的是,经过那晚之后,林子里派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只靠她们,根本不能无声无息的得手,不过边境战事倒还好,不是十分激烈,两军相持不下,死伤不重。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白汐只能暂且先在白刹国将之前孚宫的势力重新整顿起来,甚至可以将孚宫总的势力造成就身在白刹国的假象,好让这里也跟着热闹一回。

白汐正在屋子里静静看是思考问题,却突然听到门口有嘈杂哄闹的声音,她愣了愣,方才抬步走出去,在一片混乱声中,白汐才看到有人在一片簇拥中进来,她站在大厅里侧,轻皱着眉头看正大步走进来的郝濬和她旁边疾步跟随的尹玉柔。

她有些恍惚,怎么这个时候郝濬竟然回来了?战争结束了吗?不可能,昨日的消息还并没有任何大的动静,怎么战事突然就停止了?看郝濬根本像没事一样,难道是羽赤军败了?那陆御现在怎么样了?

她怔愣在原地,心中有数道紧张慌乱的感觉划过心头,隐隐已经站立不安,也没有发现郝濬随意瞥过来的锐利目光。

“哥,哈哈,你回来啦?仗打的怎么样了啊?”郝云一脸嬉皮上前问候,他身后的裴啸裴乐等人也跟着有些拘谨的站着。

郝濬面上还带着凉意的风霜颜色,他瞥一眼郝云,“你不也回来了吗?这段日子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说着,他又放远目光看一看郝云身后的裴啸几人,在白汐面上顿了顿,让白汐心中一慌,又见他面色无异撇开了目光,这才记起她上次见他的时候脸上是有人皮面具的,而上次在和鬼杀打斗的时候已经被毁了。

“这次去乾龙国倒是收获不小啊,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怎么不招呼客人坐下。”

郝濬面色无波,淡淡道。但是他的话一说出来,郝云面色微变,和旁边两人对了对眼神,他知道,他哥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这几个人的身份了。但他不说什么,也肯定是知道这几个人和国家政治之间没有多大的影响。

郝云尴尬的笑两声,领着几人在两边坐了下来。

白汐始终面色有些彷徨,甚至想要立刻就抽身去查探陆御现在是怎么样,战事突然的变故,是她没有料到的,难道陆御他突然又有了新的计划?

“这位想必就是闲王妃吧。”

突然,郝濬目光射在了白汐身上,开口问道。

白汐愣了愣,才想起来,先前在乾龙国时,贺丽辛寿宴上,他以黑衣侍卫的身份闯入皇宫中,应该早就将他们的身份记下来了。

她暗自定了定神,抬头浅笑回望,“正是,没想到汐还能有幸被风骑将军认识。”

“呵呵,闲王妃名动乾龙国,在下自然有所耳闻。”郝濬爽朗轻笑,眼中却无笑意,只有微微闪烁的探究光芒,“在下听闻闲王妃与名动江湖的孚宫牵涉颇深,不久前刚遇到一件与孚宫有关的怪事,不知该不该与王妃明说。”

白汐心中讶异,郝濬竟是连自己的身份都猜到了吗?她愣了愣,眼角突然扫向了对面的郝云,郝云立刻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心中划过继续恍惚,却还是浅笑着应道:“将军但说无妨。”

“前几日,在战场上,在下碰到一个白衣女子,武功高强,竟是习得了孚宫的上乘功法,不知是否是孚宫叛徒或是其他。”

原来是说的这个事,白汐眼睫毛微微动了下,装作十分讶异的样子:“还有这等事?多谢将军提醒,我自会派人去查探,绝不姑息!”

郝濬定定看着白汐的目光缓缓流淌,良久才惊动一下,道:“白宫主心中有定论便好,我也是随意一说,孚宫近日既然是有困难,白宫主便也可在我将军府中多留些时日,在下敢担保白宫主的安全。”

他突然从闲王妃的称谓换成了白宫主,顿时在场的其他人都惊讶万分,对于闻名江湖的孚宫宫主突然出现在这里十分不解。也有人随之想起江湖上所传的传言,便也当即明了了孚宫宫主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尹玉柔却最是惊异非常,她不自觉一手五指已经狠狠掐在手心,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孚宫宫主,和之前的夷容公主有着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名字,甚至是十分相似的神态,尽管是面目完全不一样,她还是会下意识会将她和之前的白汐联系到一起。

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她,换了一副面容前来找她报仇?

“将军夫人好像面色不太好,将军与将军夫人夫妻如此恩爱,一同上阵杀敌,夫人面色不好,应该让郝云给你好好看看才是。”

白汐轻笑着瞥一眼尹玉柔,十分识大体的劝道。

尹玉柔强行憋出一抹憔悴的笑容来,正要说话,却被郝濬截了过去,“看来郝云和众人是真的朋友,他虽然拜在镜老前辈门下学医,却鲜少在外提起自己是医者的话,想必他也在你们面前展示过那几招半吊子医术吧。”

白汐心中凝了凝,郝云会医确实是极少人知道的,她也不敢肯定裴乐是知道这个事情的,若是裴乐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白汐没料到,此时竟然被郝濬在这个细节上抓到错漏之处。她面上装作毫无波动,正待说话,却被郝云抢了话去。

“哥哥,你怎么这么说你弟弟,我既然是拜在我师傅那个鬼医门下,医术怎么可能会是半吊子,要是被我师师父知道,他会很生气的,不仅要把我修理一顿,可能还会殃及到你啊。”

他说的煞有其事,认真的让旁边的裴乐也跟着接茬,“是啊,郝云学什么都很快,医术完全难不倒他的!”

白汐松了口气,笑着道:“鬼医医术名震江湖,死人都能被治活,名师出高徒,郝云的医理自然非寻常医者所及。”

顿了顿,她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对了,刚才说将军夫人的面色真的有些难看,不若还是早些休息吧。”

郝濬这才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尹玉柔,见她面色确实泛白不好,便轻声劝道:“你身体不好就先下去歇息吧。”

“这怎么使得,这么多客人在……”

“没事,有我在就行,你先去休息。”

两人低低的交谈声清楚的落在众人的耳中,白汐嘴角浅笑轻嘲,看着尹玉柔也不再坚持,起身缓缓行了一礼,便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朝后院走去。

“白宫主不要误会了,在下还未成婚,柔儿还不是我的夫人。”郝濬将目光从尹玉柔的背影上移开,突然开口解释道。

白汐愣了愣,挑眉轻笑,“将军说笑吧,这么美丽贤惠的女子日日伴在身边,将军还不知道把握时机消受美人恩?”

“让白宫主笑话了,其实是在下的妻子一年前刚刚去世,在下需要为结发妻子守孝三年,实在没有办法,也是我对不起柔儿。”

他说着,似是情不自禁轻叹了一声,白汐面上始终浅笑,双目溢彩定定看着郝濬,但眼瞳深处的黑色却是越来越暗,越来越冷,深幽的似是一口枯井。

而与此同时,刚走到纱帘之后的尹玉柔身子猛地一顿,似是在原地颤了几颤,这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步向前走去。

“在下听闻白宫主最近在四处寻找闲王的下落,不知是否有所发现,需不需要在下帮上一臂之力,即便在下能力微薄,也能尽些绵薄之力。”

郝濬每一句问候的话都在极尽打探诱导,想要将自己心头的疑虑全部解除,但是只可惜白汐对他太过了解,即便他已经猜到了大半的事实,但只要有一点点的疑惑存在,他都不敢下结论。

白汐淡然应答,似是宽厚豁达,丝毫不被他的这些问题都恼怒,“多谢将军关心,我确实一直在找我夫君的下落,但不管如何,这到底是我自己的琐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若是方便,那汐便暂且在将军府中叨扰几日,将军大战归来也累了,汐就不敢再打扰将军休息。”

她这样一说,郝濬也只能微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去休息了,诸位玩的开心便是,有何要求告诉管家便可。”

他说完,又深深看了一眼白汐,这才转身离开。

夜深,将军府的主卧房间,窗门上有一阵细微的响动声,郝濬翻身而起,披衣便来到门口,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垂眸抱拳,“主子,属下已经查清楚,由于孚宫新任的宫主鲜少出面,因此也不是十分确定,但在战场上陪同在陆风御世子身边的女子与孚宫宫主并不相像,而皇宫中的御世子妃,我们根本不能查得其面貌如何。”

郝濬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全身所散发出来的阴冷疑谜的气息,半响后他才轻声道:“面貌不像,可以易容,但皇宫中一个世子妃的面容查不出是怎样,那说明不是你们能力不及,便是对方已经设好的所有的防范。”

他淡淡的分析,垂头的男子这样一听,以为主子要责罚他,乖觉的没有说话,而是将头低的更低一些。

“好了,你退下吧。”

郝濬突然开口吩咐,黑衣人也随之应了一声,轻擦着夜风迅捷而去。

郝濬站在原地,又反复想了一想,这才回身走想房间里面,而在他旁边的那个房间,窗户敞开,窗口黑暗中站了半响的尹玉柔目光中晃过几道复杂的光芒,又吹了许久的夜风,这才回头去睡觉。

此时郝濬突然了无睡意,将火烛点燃,光芒顷刻间将房间内每一处都清楚的照亮,照出房间拐角处,有一个幼儿的小摇床,里面有小衣服小被子小玩具一应俱全,这样温馨的小东西,却是整个房间里最刺眼的东西。

他缓缓走向这个小摇床,微微蹲下身子,伸手摇了几下,摇床上似是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正在无声浅笑。

这个本应该是为柔儿和他的孩子所准备的小床,但是在他亲手杀死自己妻子,和她腹中的那个儿子之后,柔儿肚子里的孩子也随之没有了,当时他就在想,或许这就是报应,他注定没有这个福气。

心中有一阵阵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阵痛缓缓从心中溢出,在身体中流淌而过,他弯身一手紧紧抓住那个摇摇床,呼吸继而变得有些紧促,他倏地直起身子转身便走,朝门外而去。

黑暗中,几乎不用任何的目光眼力,郝濬便轻易找到了一连数个房间中的那个房间,他站在门口,恍然间似是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响动,他双目一淩,即刻袭门而入,和感受到动静打上来的身影缠斗在一起。

几招一过,两人分身错开,细碎的月光照射进来,洒在两人的面上,郝濬面上的愤怒之色顿了顿,惊讶道:“白宫主,怎么是你?”

“这是我的客房,怎么了?这里不应该有人的吗?”白汐假装不知,将话一口说死,郝濬站在原地愣了愣,继而环顾了一圈房间四周,良久才道:“哦,不是,白宫主既然喜欢这里,那安心住下便是,只是这房间对我意义深重,还请白宫主多为惜护。”

白汐毫不客气的浅笑,“这是自然,天色已黑,将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她淡笑着提醒,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郝濬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已经脱落,身上只着了一身里衣,实在有些失礼,他尴尬一笑,“失礼了,在下告辞。”

他回身离开,心中却还是恍惚不已,他竟然都搞不懂自己,竟然在见到有陌生人住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毫不介意的将她留了下来,这个地方难道不应该是个永远的禁地吗?还是因为刚才那恍然一瞥,他似是看到了一年前的白汐,晚上一身白衣,灵敏轻捷,反应迅速。

他伸手拍了拍额际,这样混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荒唐。

第二天一大早,白汐便得到了关于陆御最准确的消息,前日大战正如火如荼,却不知怎么,陆御突然对白刹国宣称停战几日,白刹国当然不肯,却不想陆御竟然不管不顾的撤兵,自己退身而走,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在那里,郝濬自然要再三考虑城池之内是不是早有埋伏,计划了几日之后,白刹军准备攻城,却没想到整座城池都被下了药,一时间损失良多。

白刹军只好撤兵再做打算,第二次依旧被暗算到,郝濬十分生气,却又不敢再轻易有所行动,只能暂且答应休战,直到能够很快找到拿下溟城的办法。

白汐清楚了两军的大致情况,却还是猜不到陆御到底想要做什么,突然停战,却是回去了陆风国,难道陆风国中又出了什么大事?

“白姐姐,白姐姐在吗?”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白汐转头,正见到端着一个托盘,往里面张望的尹玉柔,她轻牵起嘴角,“是将军夫,是尹姑娘啊,进来吧。”

听着白汐欲言又止的话,想起昨天郝濬在众人面前否认她的身份,尹玉柔的面色稍稍变了变,却也在瞬间便平息下来,继续聘婷走进屋子,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笑着道:“玉柔做了一些甜点,想和白姐姐交流交流,姐姐不会嫌我烦吧。”

“呵呵,自然不会,只是,汐不敢妄自称大,这声白姐姐我可担当不起,尹姑娘还是叫我白汐吧。”

闻言,尹玉柔愣了半响,但抬眼见白汐还是笑意吟吟,一时也猜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强壮笑意,唤道:“白宫主客气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尝尝这几味糕点,都是将军喜欢的味道。”

白汐笑着应了一声,上前吃了一块,道,“倒是有些甜腻,不过甚是新鲜的事物,我想将军肯定会喜欢的,尹姑娘有一双巧手,能有如此多的新意,也是新鲜。”

她的夸奖有些意味不明,意有所指的味道,尹玉柔愣了愣,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出,目光飘忽了下,突然转换了话题道:“看白宫主好像很少会画眉上妆,当然白宫主天生丽质,美艳无需妆容,但我想天下女子必定是极爱美丽的,不巧玉柔画眉的功夫甚好,白宫主介不介意玉柔施展一番?”

白汐看着她轻轻哂笑,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良久,白汐才点头答应,“那就有劳尹姑娘了。”

尹玉柔心中定了定,便在屋子中寻找妆匣,她正无头绪四处寻找,白汐已然将一个红木匣递了过去,尹玉柔尴尬接了过来,取出画笔和石黛,白汐深深看她一眼,而后才闭上双眼,感觉到尹玉柔一手扶着她的下颚,一手在她眉头轻描慢画,但即便她的动作再轻柔小心,白汐还是感觉到她放在自己下颚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良久,尹玉柔放下手中的工具,微笑着看白汐,“这样白宫主更是美丽如仙女了。”

白汐睁开双眼,也不立刻转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她缓缓伸手摸向自己的下颚,轻声道:“不过是一张虚假的面皮而已,人贵在灵魂,即便容貌毁了,灵魂也不会毁灭,好比一个人死了,还有灵魂所在,美好的灵魂会永久存在世间贪念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是人之永存。”

她的话语有些空灵飘渺,每一句都似是能够扎进人的心底,引人遐想,她身边站着的尹玉柔身子重重的颤了颤,险些没有站稳,她抬眸震惊的看着白汐,急切的似是想要将心中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

“尹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我没事,只是身体最近有些发寒,我就先回去了,告辞了白宫主。”

尹玉柔面色发白,急切的告退之后,见白汐点了点头,便三魂不见七魄的离开了。

当天晚上,尹玉柔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大病一场,病倒昏迷的时候,总是不断的叫着:“别过来,别来找我,别找我……”

其中,郝濬也只是到她屋子看了看她,却是没有待多长时间便怒气冲冲摔门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白汐刚走到大厅门口,便闻到一阵浓郁的焚香怪味,心口突然有一种干呕恶心的感觉,她伫在原地,连双腿都虚弱的有些太不起来。半响后,突然听到大厅里有郝濬生气大叫的声音,她愣了愣,感觉心口压抑的感觉好了许多,便再次抬步向前走去。

走到大厅靠里的拐角,白汐立在那里,静静看着前方已经乱成一片的大厅,府中几乎所有人都跑过来看热闹,而面色还未完全好转的尹玉柔正站在那里,指挥着几个身着怪异的法师四处施法驱魔,大厅已经乱的不像大厅,四处飘飞的符咒,被焚烧的带着火的纸条,黑色的烟灰漫天飞舞,四处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也难怪郝濬会大为生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生病了不好好养病,谁让你在将军府里胡来,闹出这般笑话!”

郝濬面上血色狂涌,本是隐忍的性格也被激的有些暴躁,尹玉柔突然怪异的行为让他很是无奈害怕,心底无端也跟着发慌,虽然一切都归咎于一年前的种种,但他绝不允许现在还来混乱他的生活,闹出多种笑话。

尹玉柔本是命令平静的双目此时却是波动不宁,她神情恍惚,似是根本没将郝濬的话听进去,转身一个劲的去催那几个法师,“你们别停啊!快点做法,这里面不干净,把所有的鬼魂全部杀死!快点!”

她大声叫着,冷静高贵的她竟是变得有些疯癫,郝濬面色更是铁黑,环视了一圈,见周围人面色都跟着变化,便狠了狠面色,上前一把抓住尹玉柔,按捺住狂躁之气,低声劝道:“柔儿,你病了,需要看病!乖,我们去看病。”

说完,见她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手下一用力,尹玉柔便整个人缓缓昏倒了下去。

郝濬松了口气,将尹玉柔交给旁边的侍女,“将尹小姐送到房间休息。”

侍女应声接过,正要扶着她离开,却突然听到门口有一行人大步进来,在见到大厅内的竟像时,领头的人愣了一愣,这才屈身道:“风骑将军有礼了,门口未有人通报,下官自行进门,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郝濬极快整顿了一下,道:“哪里,不知史官来我将军府所为何事?”

“是这样,陛下近日听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孚宫宫主竟是到了风骑将军府前来做客,陛下以为孚宫宫主在将军府住了三日也应该让将军您尽了地主之谊,因此想要请宫主前去皇宫做客,陛下求贤若渴,还望将军理解。”

史官彬彬有礼的开口请示,虽然说的婉转低调,却也已经算是皇上亲自发的口令,只是缺了一道圣旨而已。

郝濬闻言面色有些疑虑,他目光轻扫在大厅拐角找到白汐那张淡漠的面庞,想要请示她的意思,却不见她有任何的表示,郝濬有些尴尬的回眸,只能应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本将军也就不能勉强留住白宫主了。”

史官弯身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竟是直直盯上了白汐,“还要请宫主给下官一个面子,即刻启程可好?”

见所有人目光都焦在了自己身上,白汐这才一言不发的缓缓走出人群,看了看一脸神秘笑容的史官,道:“大人这般请本宫主倒像是抓犯人一般,大人没有任何准备,难道也不容本宫主稍稍准备一番再行出发吗?”

没想到一直默默无闻,像是没有任何脾气的白汐突然会开口反驳,史官面色稍有呆滞难看,转瞬也就顺势应和,“是下官疏忽了,宫主随意。”

白汐嘴角缓缓勾起,似是讽刺轻嘲一般,将面前史官的面色看的愈加难看。她回身就走,在房间里坐了一个时辰,连衣服都未换过,便领着涉云,花裘,月离,风袭,白谦羽和小金浩浩荡荡的上了马车出发,叫一直在那里干等着的史官连半点虚假的笑容都憋屈的再也挤不出来。

马车上,白汐一手紧紧握住白谦羽,白谦羽怀中紧紧抱着小金,小金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乖觉的没有卖萌吵闹。

“阿羽,没事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再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白汐双目看着前方,低声对白谦羽劝慰。

白谦羽瘦弱的面上尽管假装的十分淡定,却还是透着隐隐的紧张,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很多事情都是很难放下的。

他倔强着坚定道:“阿姐,你不用担心我,母亲跟我说过,太在意一件事情,只会犯更多的错误,所以我要变得坚强,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好阿姐和母亲,这次去的皇宫里,都是我们的敌人。”

他这样坚定的说完,面上的神色又坚毅了几分,有力的话语给了他自己无穷的力量,连身子也不再那样紧绷,白汐看着满意的微微点头,这才是她的好弟弟。

半刻钟后,白汐一行人便来到了皇宫之中,所有的一切都还是这样的熟悉,白刹皇宫不同于陆风国和乾龙国的大气恢弘,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就像是这里的人一样,每一处细微变化都昭示着这个人的细腻多疑,她的国家,她的家庭,在这里,本应该是一个人最开心最美好的回忆,但对于她来说,这里却是她埋葬亲情和爱情的坟墓,是她生命截止的地狱。

白汐一手紧紧握住白谦羽的手,一步步缓缓走在宫殿之中,满眼而至的事物都曾经是一个回忆,但每一个童年时的美好回忆,到最后都会成为一个可怕的噩梦,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散。

“阿姐,前面就是懿和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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