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陌上风流(1/2)
萧冠泓看了梨花带雨的罗素雪一眼,转头望着若樱,深遂的眸子中带上一抹深思,拧着眉头不解地道:“若若,怎么了这是?”他边说边去拉若樱的手。
若樱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避开他的手,淡淡地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说着她走到孔安婕伸边,伸手按了按她的左肩,眼神满含谦疚。
孔安婕的眼眶微红,贝齿轻咬红唇,极为沮丧的将头撇开,诚然她是反驳了罗素雪的话,可力道微弱,尴尬的寡妇身份让她底气不足,心里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暗伤。香串满脸气愤的上来扶着她,暗暗的瞪了潸然泪下的罗素雪好几眼。
萧冠泓亦步亦趋的走到若樱身前,异常固执地拉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握在手心,严肃地道:“你在生气?谁惹你了?”
“对不起,王爷。”罗素雪拿袖子直接把脸上的泪抹干,露出了被若樱掌掴的红肿不堪的半边脸,神情全是苦楚,眼角里还窝着晶莹的泪,语气惭愧地道:“王爷,是素雪不好,惹得王妃生气了。”
又对着若樱恭敬的行了一礼,神情全无怨怼和芥蒂,只余温顺和愧疚,还有明显的低声下气:“王妃,您莫生气了,都怪素雪不好,口没遮拦的,但素雪一向心直口快惯了,说出的话绝无恶意,王妃您大人又大量,就不要跟小女计较了好吗?”
若樱闻言颦起黛眉,但依旧神色淡淡地道:“罗大掌柜你就别折煞本王妃了,谁敢跟你计较?只是需你诚恳道歉的好像另有其人,本王妃乃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莫要弄错人了。”
罗素雪神情一滞,随后她扫了偏着头的孔安婕一眼,嘴唇翕了翕,本想说些什么的,但终究不甘心。
她素来自恃甚高,向若樱低头是骨子里的奴性使然——无论无何,她名声再高,人气再旺,总不及王妃之尊的若樱来的尊贵,若樱不说是要打她,便是要杀她也是不用跟她讲任何道理的,何况她刚才的确在冲动之下说了些对若樱的不敬之语,本就理屈词穷。
可道歉的对像若是换成孔安婕,她就心有不甘了。
她忠心耿耿的想维护摄政王的名誉和地位,而孔安婕却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唯一的功用便是摄政王府因有她的存在,人们会肆意的损毁王爷的名声,她如果向孔安婕这样不安好心的角色赔理道谦,先前何必替王爷出头?
那岂不是自相矛盾和自打嘴巴?
思及此,罗素雪转头望着萧冠泓,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期盼,神情更是委屈的无以复加。萧冠泓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黑润润的眸子里闪动着冷漠和不悦的色彩。
罗素雪一对上他那锐利的目光,心跳开始加快,忐忑不安的情绪促使她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呐呐地道:“王爷,素雪是一片好意……”边说,她似有意或是无意的伸出纤手轻抚脸上的红肿。
若樱冷眼旁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也不多说,只是冷冷的瞥了罗素雪一眼。
萧冠泓紧了紧若樱的手,突然威仪十足的开口:“罗大掌柜,按王妃说的去做,该向谁道歉就立即向谁道歉,往后本王不希望你再犯这样的错误,如若觉得不服,本王的府邸你也不用再来了。”
罗素雪头一懵,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如纸,继而脱口而出道:“为什么,王爷?”
萧冠泓眉一挑,斜睨着她不说话。
远山在一旁冷气森森地道:“大胆罗素雪,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质疑王爷的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罗素雪呆木若鸡,王爷忽然间变得冷酷无情,就连远山也跟换了个人,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她不信邪的再次求证:“王爷,为何如此对素雪?”
萧冠泓嘴角挂着冷笑,睥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地道:“你不但惹王妃生气,还敢不按王妃的话去做,既然如此,便是没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所以,你认为该如何对你?”
远山觉得似乎容忍罗素雪够多的了,也不废话,直接抬手做了个请:“罗姑娘,请向孔小姐道歉,不然莫怪我不客气。”
“为什么?”罗素雪的身体摇摇欲坠,望着远山诧异万分地问道:“不公平,我觉得你偏向阮少夫人……”
“那是当然。”远山古铜色的脸英气十足,瘦削的身材挺的笔直,直截了当地道:“孔小姐虽然身份比我们来得尊贵,不过我们跟她打小就认识,她是什么秉性和性格,大家了如指掌,你和她之间孰对孰错我一眼即明。”
罗素雪立刻如坠冰窖,身体和心上寒气顿生。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错,也从不奢望被王爷理解,可没想到因为自己仗义直言会弄到相当于众叛亲离的地步,她从未感到如此的颓唐和委屈。
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如果她还坚持己见,那之前煞费苦心所做的一切便会付诸流水,先前她还想凭借王爷对她的与众不同来硬撑,可事到如今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权衡再三,还是忍气吞声的向孔安婕道了歉,态度诚恳的让人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来,便是一脸黯然神伤的孔安婕也原谅了她。
这件事过去以后,摄政王府里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众人却都感觉到了很大的变化,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那位罗小姐虽然照旧如常的来王府,可王爷再见她的次数却变的廖廖无己了,更不用说再被请进书房商议公务。
有时候王爷召集麾下的将领,还有谋士及幕僚来书房里商议事情,往常若是碰到这样的情况,王爷定会让人请罗小姐进去,听听她有什么高见,但现在,既便罗小姐不请自来,也是进不得书房的。
……
夜晚,月黑风高杀人夜。
京城一座华丽的宅子里,罗素雪静静的坐在桌子边。
这是她的绣房,房间里的摆设以精致素雅为主,不难看出主人的品味。此时绣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彩色宫灯发出淡淡的光芒,照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
突然,有一条人影从半开的窗口一闪,闪电般的跃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窗户。
罗素雪似早有所料,她慢慢站起身,抬眼看着来人,娇媚的声音中带着舒了一口气庆幸的:“你来了。”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袭招摇而又嚣张的红色锦衣,玉冠束起的墨发倾泄如瀑,足蹬一双黑色洒金的精致软靴。他的五官平平无奇,可一双眼睛却灵动魅人,水光流转,眸子犹如两丸龙眼核般漆黑闪亮,仅一眼,就能令你为之失魂。
当看清他张扬而华丽的装束,尤其是他腰上悬挂着价值不菲的玉佩,那玉佩还在烛火的照耀下折射出流光异彩,罗素雪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不觉得你这一身鲜衣华服是锦衣夜行吗?通身的贵气逼人,半夜三更的你想给谁看?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人发现?”
男子手一挥,潋滟如血的红衣便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红光,如冥界盛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红似血,艳如霞。烛火轻摇间,他的人却飘然落在远处一把靠背椅子上。
“听说你找我?”他的声音清脆冷峻,如珠落玉盘,叫人遐想无限,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傲然。
罗素雪见红衣男子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微微有些气恼,赌气似的嘟起了红唇,奈何男子依旧无动于衷。他慵懒的斜倚着凭几,微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带上佩戴的玉佩,他的手指根根修长如玉,一举一动皆是从骨子里渗透出的优雅和矜贵。
罗素雪见男子无意开口,不甘的咬了咬唇,终是走到他的面前,声音带着微微的撒娇:“想找你一次好难,总要三催四请才能见你一面,你是不是不管我和我娘亲了?”
红衣男子微抬眸,如黑曜石般迷人的眸子隐隐透着淡淡的不悦:“罗素雪,你还没七老八十吧?竟然将本楼主的话当成耳边风?我曾说过,上次是最后一次帮你,从此往后,你们和本楼主应与陌路无异。”
罗素雪想尖叫,这些男人为何都这般无情,萧冠泓是如此,这个红衣男子亦是如此,她为萧冠泓出谋划策,鞍前马后的劳心劳力了这么久,仅因为那个小寡妇而惹得王妃生气了,所有的一切又回到原点。
而眼前这个红衣男子旧年还夸过她美丽动人,还曾说过要娶她呢,才几年的光景,看她的眼神就犹如陌生人了,男人为何这么善变?
为什么不能锲而不舍一些?
思及此,罗素雪的语气便带上了抱怨:“陌上风流,你可不可不要这么无情?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还说过要娶我,夸我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为什么现在说的如此轻巧?”
陌上风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良久之后咳了咳,一本正经的道:“罗素雪,本楼主一直忘记对你说了,我见到你的时候,刚从山上下来,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女人,更不知女人长啥样,且那时年纪小,总担心娶不到老婆断了香火。”
他顿了顿,指尖挠了挠自己的耳垂,似有些赧然,然后继续道:“实话对你说,那会子只要是个跟男人长的不一样的人,本楼主恐怕都会如是说……待下得山来,才发现满眼都是女人,所以,请你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和童言无忌吧!”
“……”罗素雪为之气结,她屡次想过这个问题,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可这样让她怎么甘心:“你那会都十四了,却没见过女人?你骗谁啊?”
陌上风流摊了摊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事实胜于雄辩,若非如此,我昏了头才会夸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还说要娶……”
“九岁,我那会快十岁了,不是什么六七岁。”
“好吧。”陌上风流从善如流:“你说几岁就几岁。”可他看着罗素雪的眼神却认真无比:“原因既然你知晓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全无瓜葛,但你若是出得起银子,浮云楼也是会为你服务的。”
罗素雪知道他既是这样说,十有**就是真的了,但她犹含着一丝希翼问:“你们浮云楼的价格忒贵了点,纵然我不差钱,可对你们的价格还是有些发怵,只是就算我凑到了银子,往后还是你来替我办事吗?”
陌上风流嘴角微勾,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休想。”
“你,你师傅会允许你这样做吗?而且不是你来,别人我也不放心。”罗素雪据理力争。
陌生风流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修长的身材带给人压力无限,他双手拢在背后,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罗素雪:“莫说找我师傅,便是找天王老子来也无用,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愚弄本楼主的后果就是杀无赦!”
他周身的气场倏地一变,眼神杀意盎然,浑身寒气逼人。
那强大的气场令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罗素雪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躬了下去,差点向他摆出臣服的姿态。她身不由己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好了,我知道了,可我真的是碰到难事儿了,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所以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
陌上风流沉默不语,身上的杀意渐消。
罗素雪感觉身上一松,那股要将她压垮的庞大压力消弥于无形。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汗湿衣衫,感觉眼前这人似乎越来越不好说话了,可现在他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聪明是她所不及的。
如今摄政王不在倚重她,更不说对她青眼有加了,远山等一众侍卫也对她不冷不热起来。
侍卫尚且如此,那些王府的下人更是个顶个的精明,虽不说给眼色她看,但上上下下都是一致的态度——对你不咸不淡,疏离有礼,使她产生一种与这个威严华贵的摄政王府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想方设法的想挽回,可那些方法都不见成效,现在的她已是一筹莫展了。
于是她期期艾艾地恳求陌上风流:“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次,这次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她把姿态放得低低的,企图能博得他的同情:“我和母亲总不能一辈子不进罗公府吧?”
“哧!”陌上风流站得笔直,声音中隐含不屑:“罗世子不是要接你们母女进府吗?是你自己一口拒绝。”
罗素雪闻言,眼里掠过一丝阴霾,只稍做停留就消失不见。“那样进去跟现在有什么区别?母亲还是个妾,我依旧是庶女,这和我的想法是背道而驰。”
她央求道:“你师傅答应过要让我们母女进罗国公府的……”
她的弦外之音陌上风流很明白,他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静静的沉默片刻,缓缓道:“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你的方法错就错在本末倒置,极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且你现在早改变了初衷,心思昭然若揭……本楼主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言罢,突然间红影一闪,他人就到了窗口。
“等等!”罗素雪急急地道:“那往后我付了银子,谁来帮我办事?”
陌上风流冷冷吐出三个字:“灵犀阁。”话音未落,他身形微动,如鬼影一般射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中,其速之快,就连拥有绝妙轻功的江湖高手看了大概也会自叹弗如。
罗素雪眼神呆滞的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夜色,许久才垂头丧气的颓然坐下来,似失了主心骨一般。
……
若樱依旧面色如常的过日子,对萧冠泓也没什么改变,只是她陪楚昊和孔安婕的时候明显居多了。
前段日子,楚世孙长乳牙。
在长牙的初期,牙床痛痒,楚世孙很烦躁,脾气变得暴躁不堪,他也不爱哭,逮到什么都会啃咬两口,跟个小狗似的,常常会拉着大人的手指咬上两口泄愤,糊上口水表示到此一游。
正因为这样,他也特别爱腻着若樱,孩子见娘,无事都会哭两场,何况他现在不舒服。所以若樱母性泛滥,一有空闲就会陪着他,晚上偶尔也会带着他睡觉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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