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情痴（1/2）

左清明的身影消失在宫殿尽头，不久小黄门报：“东宫盈嫔来看望太子妃娘娘。”孟茵只觉心烦，又不能不见，左手支额，淡淡道：“请进来。”

夏盈盈进来时满脸忧伤怜惜，但没掩饰眉间一抹喜色，孟茵冷哼一声，眯了眼假寐。

“听说太子妃偶染微恙，盈盈特来拜访看望。”

“不妨事，劳烦东宫费心。”孟茵淡淡，仍没有睁眼看她。

“慕容狄将军英年早逝，娘娘定是为此事伤心，以致郁积伤身。”

孟茵睁眼，转眸凝视着她，秋水双瞳目光泠泠，似要射穿面前女子的身体，望进她心里。

夏盈盈轻笑，以袖遮唇，“提到慕容将军娘娘便沉不住气了么，还是说杀了他，娘娘心中有愧？”

这就是公开挑衅了，孟茵收回目光，“杀他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夏盈盈眼眸微转，“我自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是很为娘娘觉得不值呢……”她言犹未尽，目光在孟茵身上转着，抿唇浅笑。

孟茵狐裘下面的手握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看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娘娘对太子殿下是忠心耿耿，情深意重，但走出这步在盈盈看来却是自掘坟墓呢。”夏盈盈掩唇娇笑，“你能立于宫中，无非是靠着慕容家的势力，如今慕容狄一死，太子殿下趁势收回兵权，慕容家族便只余一副空架子，还拿什么给你做后台。你说，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她神态骄纵，孟茵只当不见，“慕容狄是定北侯爱将，如今他一死，太子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我想你应该也明了，不去替你那老父亲着想，却跑来这里撒野，姐姐，你叫妹妹怎么说你。”

三言两语将她的攻势化解，顺势反击，夏盈盈咬唇，道：“你不要以为太子如今宠着你，哪个帝王是常情，后宫佳丽三千，你难保没有失宠的那天，而且……”她顿了顿，忽然笑出声，“你真的以为他对你是真心？”

她话中有话，孟茵凝目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你可还记得你那夭折的孩儿……你真的以为太子不知道真正的主使之人是谁？”

孟茵心中一震，望着面前女子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恨意。

“是啊，”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夏盈盈冷笑，瑾嫔已走，她也就当她死了，帮她背了这个黑锅，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知道，可是为了平衡势力，他不能动我，所以最后倒霉的还是苏瑾。在太子殿下眼中没有什么比天下更重要，你可明白？”她又笑了，抬步朝外走去，“所以，你杀了真正对你好的人去换取一个算不上承诺的承诺，值么？呵呵。”

孟茵靠回贵妃椅，只觉得心好累。合上眼睛，脑海中又闪过轩辕宸的脸。“我定不会负你。”他说，望着她，目光温柔缱绻，是她此生的眷恋。慕容狄手握重兵，本就是他心头之患，他若是即位，必须先将兵权收回，但慕容狄城府深沉，不是好与之人，因此才想借她之手取其性命。他料定慕容狄不会对她有所防备，可是……这番算计，又叫她作何想法？

“我可以相信你么？”孟茵叹息。不论如何她已将此生托付于他，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会勇敢的面对，不再像以前，不会像以前，因为她已不是孟茵……

已是初冬，昨夜下了场小雨，落到地上变成细细的冰渣，宫靴踩在上面碎碎的响。温凝羽走过去的时候，碧瑶池畔的女子没有动，仍旧望着阴霾的天，冷风拂面，微微眨了眨眼。

“天气凉了，你身子又不好……”她滑过胎，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又对她……之后葵水，下体一直淅淅沥沥不见干净。

孟清清不语，初冬的天气她穿的还是太过单薄了。青儿走过去，将温凝羽的狐裘给她披上。

“你变了。”孟清清道，身上的温暖达不到心底。

温凝羽笑了笑，道：“姐姐可还记得以前我最不爱吃茴香，我们家乡的人也只是用茴香做配菜，每次炖鱼，只要是放了茴香的我都不吃。可是现在我却不讨厌了。”看到孟清清垂首静听，她继续道，“因为这宫里的人喜食茴香，几乎每餐可见，就连早晨御膳房的包子都是茴香馅儿的居多。姐姐，任何一个在这宫里生活了三年的人都已不再是以前的他。”

“不止这宫里是个锻炉，世界本身也是个锻炉，姐姐你难道可以说自己还是从前的你？只不过皇宫这个锻炉比别处火候更大，更烈罢了。”

一只鹧鸪飞过池面，长长的脚爪撩过水面，勾起一串水花，“呱呱呱呱”，叫声凄凉哀怨。

姐妹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起看着碧瑶池水，寒烟秋色，便是宫中美景也逃不过肃杀秋风。

“你……杀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随着鹧鸪荡起的涟漪一层层漾开。

他，温凝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