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三把火(2/2)
风野在另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白日梦吧?”
拓拔翰不以为意地笑笑,拉着阿紫往外就走。风野跟串堂葫芦似地连在一起,引得遇见的人都对他们侧目不已。
无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雀跃地叫着:“凤哥哥,你去哪儿玩呀,带上无缺吧。”
阿紫见他跑出一头汗,“这又去哪儿疯了?”
“才跟曲大哥过招来着。”然后一扭头冲风野叫了声:“嫂子好。”
风野顿时僵住,阿紫跟拓拔翰则大笑了起来……
“呃……不对吗?曲大哥说驸马是嫁进来的,我管殿下叫哥哥,自然就得改口叫驸马嫂子了~”
风野一个高儿蹦起:“臭曲子,头上包都下去了是不?”才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就听阿紫叫了声:“哪儿去呀?”
他身子一僵,回过头,“阿紫~”小脸儿抽得可怜兮兮的。
“貌似你才说过曲少火大,憋出一脑门子包,需要降降火的是吧?”
虽然阿紫笑得很温柔,但风野就是觉得全身发凉,脑门冒虚汗,“十八小伙儿火力壮嘛,再说他也到了年纪……”
拓拔翰眯眼瞧着,看来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倒真是只有阿紫能降服他。
“你这是急巴巴地回去帮他找降火的药引子去?”阿紫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不……当然不是,我是怕你走得脚疼,打算回去拿双厚底鞋,帮你换上。”风野连忙走回来,拉起方才松开的那只手:“我这不突然犯傻了吗,若累了,自然是我背着舒服。多亏你及时地叫住我,要不,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阿紫哼了一声,“那就继续走吧。”
无缺嘻嘻坏笑,风野只能用眼神剜着他。阿紫一敲无缺的脑门:“你坏笑什么?”敲完才反应过来,拓拔翰竟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这只手。
“曲大哥说……”无缺拿眼一溜风野,“嫂子最怕凤哥哥了,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撵狗,他不敢捉鸡,果然如此。”
阿紫转看着风野,他正一脸委屈地噘着嘴,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一软,看着他,嘴里对无缺说:“他那不是怕我,那是爱我爱到骨子里去了。舍不得我生一点气,受一丝委屈,宁愿自己委屈着。虽然他有时候会耍点儿小脾气,却只是想我更关注他些,多疼他些……”说到这儿,阿紫转向无缺,眼里带了几分严肃,“因为我把你当成家人,所以他才爱屋及乌,不然,你以为你有几条小命在他面前折腾?”
无缺一愣,……冲风野抱拳,“方才是无缺失礼在先,还请少君莫怪,下次不会了。”然后扭头看着阿紫,眼圈渐渐红了,“哥哥不会把我送回去吧?”
风野没想到无缺这么痛快地认错,眨了眨眼,心思一转对阿紫说:“他还小呢,正是好玩好闹的年纪,你别生他的气,我也没真生气。”
阿紫摇头,“虽是玩笑,自家人不会拿他怎样,但他若想日后成事,这样不分是非地被人当枪使可不行。今年也十二了吧?”
无缺点点头。
阿紫问风野,“你十二的时候都做什么了?”
风野眼神闪了闪,做凝思状,“十二的时候呀……太久远了,我得好好想想。”
阿紫憋着笑,这小子,生怕别人把他往小了看,不过三四年前的事,能久远到哪儿去?
“我在查谁偷走秋实,将你害了。”风野一脸讨功地看着她,“虽然不太容易,但那个时候已经有怀疑目标了。不过我那时的功夫还不太行,只能不动声色地搜寻证据,力图一击即中。”
“十三的时候呢?”阿紫看了眼流露出惊讶的无缺。
“十三嘛……监守自盗,拿着最后一份秋实躲了一个多月我爹的追杀跑过来找你,结果发现你被皇……大哥藏在山洞里,就想方设法地潜进去,把秋实给你喂进去,然后守着等你醒过来。”
“十四呢?”阿紫看到无缺脸上动容了。
“不是带着你四处逃命嘛,好几次差点儿让那只笨虎抓住,嘿嘿,在他眼底子底下逃了三次,就说他笨。”
阿紫对已经满脸崇拜的无缺说:“他虽大不了你几岁,而且养尊处优地长大,却不是只知道打闹玩乐的混小子。即便是他嫁给我,也只是因为他爱我尊重我,不是简单的怕不怕。无缺,你已经比同龄孩子强很多了,但我要你比现在更强,能明辨是非。”
“你祖父把你送过来,不是想让你只是成为我的护卫,那样的人,我身边不缺。”阿紫抬手拍拍他的肩头,“我不会因这次的事生你跟曲少的气,只是借它让你明白我对我的期待,明白吗?”
无缺恍悟地点点头,“无缺真的明白了,殿下哥哥。”
“好了,我们继续逛街吧,”阿紫展颜一笑,“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烧钱啦烧钱啦~”
无缺自动地落后一步,陪着拓拔翰,看着前面手拉手四下乱蹿的阿紫跟风野,无比羡慕地叹口气。
拓拓翰看向风野的眼神则又有所不同。阿紫在山洞水晶棺里时,明明已经咽了气,没了脉,面皮皱如同八旬老妪,可那个时候的风野只比现在的无缺大一岁,居然守了好几个月,还要嘴对嘴地将秋实喂给她。那情景……不如此,也喂不进去,换成一般人,想想都觉得惊悚,阿紫最终决定娶他,也确实不是任性或随意。
阿紫最终买了一大堆吃的,各种点心,糖果,却随意送给城西贫民区,在外面玩的一群孩子,脸上一直挂着开心的笑。
看着低矮的棚户区,拓拔翰明白了阿紫的用意。像这样还停留在温饱线上的百姓,大虞境内还有多少?
拓拔翰看着阿紫微显圆润了的脸,觉得现在这个妹子,更有做君主的胸襟,于是心中的打算越发的坚定。却让阿紫的打算落了空,这是阿紫没有想到的。
当天晚上,吃饱喝足的拓拔翰把无缺带回宫了。阿紫虽不明白为何非要把无缺带走,但也没反对,知道不会是坏事。倒是风野坏心地吓唬无缺,没准儿宫里缺小太监了,把无缺吓得躲在阿紫身后不肯出去。
阿紫弹了他个脑嘣,“又受人蛊惑,宫里缺太监吗?”
无缺瞄了眼得意的风野,明白了过来,糗着小脸跟拓拔翰走了。
“你呀,也老大不小的了,还玩?”阿紫不客气地戳戳风野的胸口。
风野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我这不是让他加深记忆吗?看他这回还吃一堑不长一智不。再说了,我魔教少君岂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主儿?”
“这才是真心话。”阿紫看见无缺脚下一个踉跄,却没回头,继续跟着拓拔翰走了。
第一批宫女被娶走后,后宫各管事太监向内务府上报人手不够,薛净带着范宝来请示在家安胎的阿紫。
阿紫交给范宝一份手书,“你先去抄写一份,本宫与总管有话要说。就去那边吧,是我的桌子,你尽管用。”
范宝迟疑了一下,便爽快地答应了。这是殿下对自己的信任哪,还以为……殿下对自己不满意呢,都有些日子没给自己派事做了,于是乐颠地去了书桌那边。
七朵奉上茶,阿紫跟薛净隔着榻上小几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范宝已经全部领会了那手书上的意思后,捧着新抄的那叠纸走了过来,阿紫跟薛净的谈话也结束了。
薛净抹抹额头的汗,“殿下,这可是大手笔了。”
阿紫点头,“皇家自然要先做出表率,才能起到带头作用。皇帝都勤俭持家了,百官们还好意思继续贪污腐化,醉生梦死吗?拿了俸禄就得为朝廷好好做事。”
阿紫想了想,“以前宫人的月例都是发给各宫的总管,难免有人在里浑水摸鱼。这次涨月例的基本都是下等的太监跟宫女,做粗活的多。各宫娘娘跟身边亲近的那些人照以前一样发放。三等及三等以下的都自领,不许人代。”
薛净心里一紧,踌躇了一下,说:“殿下,水至清无无鱼呀~”
“这只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而已,”阿紫理解地笑笑,“得狠下心杀杀这股歪风邪气。真有跳出来的,正好杀一儆百,本宫正担心没人敢出头呢。”
薛净心一颤,这位真的是……下狠茬子了。算了,管好自己就行了,各人造的孽,各人承着去吧。“是,殿下英明。”
阿紫瞄他一眼,“本宫对薛总管目前的表现甚为满意,希望总管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薛净心头一凛,正色道:“殿下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随后又道:“这蔬果,以前都是在外面采买,一下子就断掉,老奴怕一时接应不上……”
“种还得种一阵才有的吃呢,而且现在天也凉了,也不是季节,自然该在外面进还是进。后宫妃嫔不算多,空出那些宫殿,还要人打扫,修葺,每年也不少花费,不如买些易种的菜种,在屋里用盆养,这样冬天也有新鲜的菜吃。这些事都得逐步来,但今年冬装一定要抓紧,用料上绝不能以次充好,给皇商们都提个醒。有了来年资格的,若是发现有这种情况的,直接取消资格,竞价银不允退回,来年资格落选的,若发现,以一罚十,没人情可讲,包括军服。”
“是,殿下。”薛净连连点头。
“当然了,咱们也不能把价格压得太低,让皇商们赔钱做。告诉下面的人,谁收了好处,东窗事发,可别怪本宫手黑。用心做事,大家都能过。”
薛净脸面一绷,“您放心,跟着殿下做事,钱拿得心安理得。”
他能不知道吗?这段日子虽累够呛,但腰包也没瘪,才得了一千两奖金,顶大半年的俸禄了。就是下面的人,也按等级,二百两,一百两,五十两的都有,想来年底的红包依旧不会小了。虽说比不了下面孝敬时的多,但也不用提心吊胆不是?
“本宫不久会远行,走之前会把事情都安排好,你只要严格执行就好了,等本宫回来后,自有你的好处。若有难办的事,直接找皇上,你是谁的人,一定要拎清。”
“是,是,殿下放心,老奴省得。”
墨穹送走薛净回来后,阿紫将手书原稿交给他:“咱们府里也做些变动。对了,那些招聘来的掌柜,账房做得都怎么样了?”
“有几个不行,已经换了,余下的还都可以。不过时间还是短,我会加紧盯着的。”
“我走后,这府里大事小情,就交给你跟曲少了,年底大概是回不去老家了,没问题吧?”阿紫看着这个成长迅速的少年。
“殿下放心,真有事,还有皇上在呢。”墨穹扬起自信的微笑。
“你爹就这么放心让你跟着我,没催你回家成亲吗?”阿紫一摆手,“坐下说话,没外人在,随意些就好。”
墨穹也不客气,坐到阿紫对面。“我爹说过一句话,紫衣侯虽有些特立独行,却比一般男儿胸襟宽广是个有抱负的,你既然选择追随她,就做出个人样儿来。”
阿紫挑眉,“这真是你爹的原话?”
墨穹双眼一眯,“嘿嘿,大概意思就是这样,我提炼了一下。曲老太爷的意思也差不多,要不,我俩也不会过了年就巴巴地追到御山关了。”
“好像美化不少,听着都不像我了。”阿紫翘翘唇角,看着墨穹难得露出的尴尬,“你呀,比曲少圆滑是好事,可也用不着捧着我。老实说,一下子把这么多事都丢给你,我还真有些心疼你。但不如此,只怕你现在也不会如此长进。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墨穹想了想,点点头。
“你爹不拦着你,我自然不能让你不成气,好好干,不可能总让你做我的家臣。曲少那边也是,性子是跳脱了些,你多提点着些。有打不开点儿的,就支使他去做,别总以为还是曲家金孙呢。对了,你们两个可都定了亲没?”
“我没有,据我所知,他也没有呢。”墨穹想了下,“殿下,我们都不急的,再过几年吧,家里也没催。”
“想先立业后成家?也好,还能在我身边多留几年。这样吧,若是相中哪家闺秀了,就直接跟我说,别不好意思开口。”
墨穹脸上微热,只好呐呐地应了。
阿紫见如此点他也没吐口,便歇了那心思。或许不像自己想得那样?反正媚儿也没说什么,还是算了吧。
墨穹前脚走,曲哲释后脚就进来了。向上扫了阿紫一眼,就闷头立那儿不动了,也不说话。
阿紫心知肚明他因何而来,不免有些好笑。平日他对自己还有几分随意,这会儿竟似锯了嘴的木头人。
“这是怎么了,阿野又给你气受了?”阿紫好笑地摇摇头,“过来坐下,立那儿是想让我猜闷儿呢?”
曲哲释抿了抿唇,“我错了。”
“这没头没尾的,错哪儿了呀?”阿紫轻笑,“快些坐过来,你这样,我倒不习惯了。”
曲哲释眨巴眨巴眼皮,听话地坐在刚刚墨穹坐过的地儿。
“我不该唆使无缺戏弄……驸马。”曲哲释飞快地瞥了阿紫一眼,又垂着眼皮接茬说:“以前,我总觉得他配不上你,现在知道我错得太离谱了,以后再也不找他别扭了。”
“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吓我一跳。”阿紫轻松地给他倒了杯茶,“边喝边聊着。”
曲哲释听话地捧起杯,抿了一口。
“你们俩年纪相仿,性子又都好动,时常打闹也是正常。”阿紫说到这儿,带了些严肃,“平时我从来没说过你们吧?兄弟之间,越打越闹感情才越亲厚。他自小没兄弟姐妹,其实是将你跟墨三儿当成兄弟一样的,我也喜欢他能有自己的朋友。”
“今天的事,只是因为多了个无缺。他正是懵懂的时候,白纸一样,我也明白你也未多想,只是想扳回一局罢了,但却不能不给无缺提个醒儿。若是不小心被外人利用了他的纯真,做了危害兄弟的事,那他得多悔呀?与其到时亡羊补牢,不如借你之名教会他分辨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曲哲释的头垂得更低了。
阿紫见他露出的颈子都红了,好笑地说:“就是知道你不是存心,所以我才提醒他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了,更别因此跟阿野有了隔膜。他虽有时混不吝,却从未把你们当成外人。除了他爹跟我,你们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兄弟嘛,就是拿来陷害的。”
曲哲释听到这儿,扑哧笑出声来,抬起的眼却是晶莹的,连连眨了几下才说:“我听无缺说了他……跟你的事,现在只觉得佩服,哪还敢再陷害他?”
“陷害谁呀?算我一个~”风野从门外噌地蹿了进来,一脸的好奇。
阿紫跟曲哲释对视一笑,齐声道:“就不告诉你~!”
风野顿时瞪起眼,看向阿紫:“你帮着他一起欺负我?你是不是厌了我?是不是想娶侧夫了?我就知道……”然后一个虎扑将阿紫圈在怀里:“想也没用,我就是妒夫了,谁也别想跟我抢你~!”
阿紫吃吃地笑着,“连兄弟的醋都吃,你还能不能行啊?怎么就不倒牙呢?”
曲哲释扯扯嘴角,一脸不屑地起了身,“瞧你这妻奴的样儿?以后别说是我兄弟,丢脸~!”说罢大步流星地走了。
“完了,你都成妻奴了,这名声若传出去,你风大少的脸可往哪儿撂?”阿紫蹂躏着他的脸。
“是就是呗,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风野晃着脑袋,得意地笑道。
“你呀~”阿紫改搂他的脖子,“去泡澡吧,早些睡。”
风野双眼一亮,“好嘞~,我最爱干这活儿了。”连啄了她两口,才轻松地抱起她,往后面走去。
没过几天,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后宫的变动,皇上要勤俭持家了。与此同时,长公主府的动静就小得多了。也是,这长公主府就长公主一人说了算,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可后宫除了凤后,还有妃嫔们呢,就算皇上支持,那些主儿岂都是好相与的?
但谁都明白长公主的铁血手段有多强势,单看一口气嫁掉了四百来名宫女,这等气魄,那也不是常人能有的,光银子跟布料就跟流水似的往下发。
有心眼儿活的,暗中吩咐家里的贤内助,赶紧低调,亲戚同僚之间走动,礼不要太厚了。出门更是,别再呼啦啦带出一面子婆子丫环的,八抬改四抬,四抬改两抬,最多带两个丫环或婆子。也警告家里的不孝子们,少出门惹祸,再招猫逗狗的,回来就吃竹板肉,关进祠庙反省。
经上次讨债风波后,洛安名门们本就有些底气不足了。原本还有打肿脸充胖子的,这回都借机学了乖。就是那真正财大气粗的,瞧现在这架势,也都自觉地暂避风头,尤其是站错队伍的人家。
前朝三百余年,有些人家早就是空架子了,经过几年前的改朝换代,又经阿紫这么一折腾,已经有不少人家将庶子分支什么的打发回老家了。连正房都要打喝粥了,哪有那闲钱再养吃白饭的了?回家种地,自产自足去吧。
连带的,娼馆赌馆也都不景气了起来,实在挺不下去的,都兑出去了。
墨穹借机低价收购了不少,加上之前超低价收进的一批店铺,就连成片了,整条街的都有。
没几天,连成片的铺子就都扒得光秃秃的,还有零星幸存的铺子,一见这架势,都托关系变卖了。自然,最终都落到墨穹的手中。当然,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薛净将内务府所有能调动的人都借给了他,长公主府招的属官们也派上了用场。
后来市井中传出顺口溜:殿下头把火,抄光百官家底,殿下二把火,掏光富商腰包,殿下三把火,洛安街上光秃秃。
数月之间,国都洛安在水深火热中大变了样儿,变穷了的,说长公主殿下是妖魔,过上好日子的,说长公主殿下是菩萨,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谁又能断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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