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2）

( ) 阿璃……阿璃……

琴儿……琴儿……

小妹……小妹……

她到底是谁？阿璃？琴儿？还是小妹？

噪杂纷乱的声音折磨着她的神经，璃琴痛苦的捂住耳朵，慢慢蹲在地上。她看到自己一只脚正在结冰，另一只脚燃起了烈火。

……好痛……她的灵魂快要撕裂一般。

是不是死了，才能真正的无忧无虑。

为何要让她时时刻刻处于两难的绝境之中。

身后传来惊惧的叫喊声，他们扯着嗓子在喊叫，那般急切，他们是担心她。

哥哥，我不再是你的小妹了，我是月璃琴……她泪眼朦胧目送哥哥消失在烟雾中，毅然转身，回头霎那，看到哥哥无比担忧的眼神。每走一步，身体比刚才更加疼痛，身体一边灼热，一边冰冷。

前面，寒冰烈火凝聚成刀剑，漫天的刀剑数也数不清。刀剑形成一座墙，阻隔着他们。璃琴看着对面的两人，她笑了，一步一步往前走，毫不退缩。一把把刀剑穿过身体，无血，带起钻心的疼痛。

穿过了刀剑的阻隔，身体轻松不少，也没了痛意。

终于可以解脱了么？笑意还未晕染眉梢，下一刻便凝结在嘴角。

救命……

不远处有人呼救……璃琴循声望去，一个男人被卷入了水里的漩涡，蓝色的眼眸？他是谁？那人朝她伸着手，湛蓝的眸子满是喜悦。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拉住他。璃琴迟疑着伸出手。

眼角余光瞥见雪墨翎和月夕岚也被吸入了漩涡，心猛地紧缩。她只有两只手，只能救一个人，却可以拉住两个人。来不及思考，她立刻收回手，毫不犹豫的抓住另外两人的手，紧紧握住。眼看着蓝眼睛的男子被巨浪淹没，水面慢慢恢复平静，她的手，死死抓着他们的手，眼睛却由始至终望着男子消失的地方。

不知为何，心里无比悲伤，一滴清泪溢出眼角。顺着面颊滑落水里，不起波澜，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朦胧不清，直至被黑暗吞没。

“阿璃？”雪墨翎瞧见她眼角沁出的泪珠，心下一颤，眼里的死寂慢慢闪现出希望。他朝着月夕岚急急的叫道：“快看看，阿璃流泪了”。

月夕岚闻言一怔，一把抓住璃琴的手腕，手指颤抖着按在她的脉搏上。静静地感受着指腹下的搏动，一下……一下……又一下……跳动越来越强，越来越平稳。“没事了，她没事了……”，他颤抖着声音，低头瞬间，一滴水珠落在她掌心。

雪墨翎把脸贴在璃琴的面颊，感受着她渐渐恢复的温度。

“玉欣，愣着作甚，去准备热水”，月夕岚看着呆坐在一旁的玉欣，玉欣处在极大悲喜变换中，久久回不了神。被他一喝，她猛然回神，从地上爬起来，脚步不稳的跑出屋。

雪墨翎抱起璃琴，看着月夕岚，眼里多了抹深思，说道：“劫数之事，莫要多言”。

经此一事，月夕岚仿若虚脱了般，手拄着软榻方能站起来。他看着雪墨翎，“我自不会说与她”。要是想说的话，他早就告诉她了。

那人说，她命有五劫，都在生死一线间。刚才，她的脉搏已经停住，心跳也停了……曾经也是如此……只是，那人的话还能相信么？

雪墨翎抱着璃琴出了房门，转进了隔壁的那间屋子。这间房原是雪墨翎住过的。

两天前，宋风便带着护卫回了盈月，雪墨清也回家了。如今，这个院子里只住着四个人，月夕岚和璃琴，再就是紫玉和玉欣。雪墨翎原要派两个丫鬟来供他们使唤的，不过璃琴拒绝了。

玉欣做了午饭，除了不知情的紫玉喝了粥，其他人都没有胃口。她只得将饭菜原封不动的端回厨房，想起几天前在巷口遇上的乞丐，当时小姐还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子。小姐总说，这世间的可怜之人太多，她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救不了所有人。然而遇见了便是缘，管几顿温饱只是举手之劳，也算是积点阴德。

玉欣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涌上眼眶的泪水逼回去。草草收拾一番，玉欣把饭菜装在几个大碗里放入食盒，提着饭盒出了门。

时值正午，巷子里的那些人家都关着门，静悄悄的。只偶尔传出小孩子的声音，或欢笑，或哭闹。

玉欣把饭菜分给那些乞丐，而后又去菜市买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想着等小姐醒了，也好做几样小姐喜欢的饭菜。小姐的病来得十分怪异，连二少爷也诊断不出来，这才让人忧心。

璃琴在梦里昏昏沉沉几番生死，几世轮回，爱恨情仇都是那般真切，竟像是亲身经历似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点了蜡烛，离床较远。借着暗暗黄黄的光线，她打量着坐在床边的雪墨翎，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置身梦中一般，又好像是她历经了几生几世才回到他身边。雪墨翎靠着床柱，合着眼，神色疲惫倦怠，眉头不安的紧紧皱着，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

她心里酸涩，滋味难辨。庆幸拥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又失落再也见不到哥哥了。眼睛一热，水汽迷蒙模糊了视线，璃琴眨了眨眼，眨掉泪意，唇瓣微启，嗓音干涩难听，吃力的叫道：“翎哥哥”。声音轻的好似风一吹就消散了，她动了动手指，想要坐起来。也不知睡了多久，浑身酸痛无力。

这般轻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雪墨翎，浅眠的人猛地睁眼，对上她含笑的眼眸，他怔了怔，似有些不敢置信，一向淡漠的眸子浮现出几分惊疑几分小心。看着她眨动的双眸，他蓦地醒悟，眼底光芒璀璨，满是欣喜，指腹轻轻描过她眼睛，“我以为你再也……”。喉咙一紧，声音哽住，他情不自禁的紧紧将人搂在臂弯，闻着熟悉的馨香，低声呢喃，“幸好，幸好……”。

他抱得那样紧，璃琴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要被你勒死了”。

雪墨翎稍稍送了点力道，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贪看她灵动的眼睛。他嘴唇贴上她额头，恶狠狠的命令道：“以后不许再吓我！”声音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颤意。

目睹她生死难料的情形，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失去她了！

“呵呵……”，璃琴笑出声来，舒心的叹息一声。自她恢复记忆，记起了哥哥，她一直不平静的心就更乱了，总想着回去。现在选择留下来，心里顿时轻松下来。

雪墨翎皱眉，凶狠的瞪着她，“你还笑？不准笑！”却见她不仅没有收敛的痕迹，笑得越发欢欣。一双大大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不断的上扬，又上扬……他满是无奈的瞪着她，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轻言，“你睡了一天了，饿了吧，让玉欣给你煮饭去”。

璃琴摸着瘪瘪的肚子，眨了下眼睛。玉欣就守在门外，雪墨翎扬声吩咐几句，听到外面答应的声音，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璃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转了转眼睛，“二哥呢？”

雪墨翎眸色微变，正喂着她喝水的手一顿，随即不痛不痒的说道，“还是先顾你自己吧”。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他很担心你”。

璃琴‘哦’了一声，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记得那天夜里她睡不着，就在门前坐了会儿。恍惚间看见一个老妪站在自己面前，老人笑容慈祥和蔼，眼里却冰冷死寂。老人盯着她看了好久，枯瘦如柴的手摸着她的面颊。当时只觉得恐惧，仿佛被一条毒蛇缠身。老人说知道她的一切，过去的，现在的，还有未来的，浑浊的眸子散发着蛇一般狠毒的光芒。她想要逃跑叫喊，惊恐的发现发不出声音，腿脚也动不了。

老人说：这几百年的血咒，唯你可解！

老人说：你心有牵挂，灵魂不稳。切记，前尘往事已成空！

失去意识那一刻，老人沧桑的声音还回旋在耳畔，然后她就进了那样一个梦境。

雪墨翎见她神情恍惚，心里一阵抽紧，失神的抱紧了她虚弱的身体，一手强迫着扳过她的脸，“阿璃，看着我……”。

璃琴抬眼撞上他满是慌张不安的眼眸，心头一揪，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愧疚道：“翎哥哥，是阿璃不好，让你担心了”。

她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只是满满的心疼，无关风月情爱。

“阿璃……”，雪墨翎声音哽住，一把将璃琴的脑袋的按进怀里，不让她看见他眼里的湿意。璃琴闭着眼，心痛至极，却不是为自己。

玉欣端着托盘进屋，看着搂抱一起的人，轻声说道，“雪少主，粥好了”。

雪墨翎扶璃琴靠在锦被上，神色如常的端过粥碗。拿着汤匙慢慢搅动，舀了一匙，在唇边碰了碰，等白粥不烫了，才喂给璃琴。看着他细心的动作，璃琴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毫无预兆的滑下，混着米粥咽下喉咙，舌尖弥漫着一丝咸涩的味道。

雪墨翎打趣，“怎么成泪人了，动不动就哭，这么大人了，也不怕人笑话”。他眸里溢出淡淡的心疼之色，胡乱的在她脸上抹了几下，却见她眼泪更汹涌了。不由呵斥，“别哭了”。

璃琴咬着唇，乌黑的眼睛委屈的瞪着他，眨也不眨，任由眼泪汩汩往出流。凶什么凶？一点耐心都没有，老是吼她呵斥她，真以为她害怕啊。

雪墨翎舀了一匙粥递到她嘴边，却见她动也不动。两个人互相瞪着，终究……雪墨翎先败下阵来，语气仍旧强硬，“别使性子了，不想要眼睛了”。

璃琴赌气的夺过粥碗，自己吃了起来。雪墨翎气恼的看着自己的空手，抬眼见她吃得香甜满足，心里的不满即刻消散了。

玉欣看着两人，抿唇而笑，暗叹：真是欢喜冤家！

趁雪墨翎出门办事，璃琴拉着玉欣，皱眉问道：“我这衣服是谁换的？”昨夜她穿的是白色里衣，现在才注意到，换成了浅粉色的。

玉欣红着脸低头，在璃琴迫人的目光下，她不敢说谎，只能说道：“不是我换的”。事实上，她确实不知道是谁换的，当时她在厨房里。

璃琴瞪着玉欣，不是她换的衣裳，那就只有雪墨翎了。她气得牙痒痒，却又莫可奈何。

这日，天色阴了下来，微微吹着风，不冷不热。

璃琴想着再过两天就是雪墨翎的生辰了，还没有准备好礼物。天气热了她懒得出门。正好雪墨翎不在，她就拉着月夕岚去逛街。

自她那次莫名昏死，二哥总是神情郁郁，一副愧疚的摸样。璃琴知他是因没能诊出自己病情而自责。可这本就不关二哥的事。她又不能说出真相，弄得自己也郁闷。

“二哥，笑一笑啊，你这样子，我心里难受”。

她都很久没见二哥笑过了，很想念二哥痞痞的带着邪气的笑容。那样的二哥就像一朵罂粟花，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明知那是有毒的，可让人又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琴儿……”，月夕岚苦笑，再无言语。

璃琴看着他苦涩苍白的笑脸，眼里划过淡淡的哀伤，也不强求。挽着他的手臂穿梭在人群间，买了很多吃食，全都塞到月夕岚怀里。

转进一个买文房用具的店里，眼睛被一个墨玉镇纸吸引住。一只通体墨黑的狮子，神态慵懒高贵，王者之气尽显，那样的桀骜不驯。

璃琴拿着镇纸左看右看，喜不自禁。暗想：这狮子形的墨玉镇纸，配雪墨翎刚好！

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发须花白，一股子温雅的学者气，没有一点商人的铜臭味。璃琴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了那镇纸，有点心疼。不过，细想一下，千金难买心头好！随即又高兴起来了。

她拽着月夕岚的袖子，一直喋喋不休的说话，蹦蹦跳跳的像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不时偏头打量着月夕岚的神情，见他脸上终于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虽然月夕岚的话还是不多，璃琴已然很开心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璃琴累得几乎抬不起脚，神色蔫蔫的看着前面的一个小面馆。月夕岚好笑的看着她，“累了？”璃琴点点头，又眨了眨眼睛。刚才说了太多的话，现在嘴巴干涩，嗓子也有点痛。

面馆虽小，却收拾的干净整洁。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璃琴直接趴在桌面上，浑身软的像一滩泥是的，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跑堂的过来添了一壶茶，见两人穿着锦缎衣裳，神色恭敬卑微，“客官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