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结局（1/2）

第三十六章结局

虽然人的一生不可能平坦顺利，起起伏伏间，必会遭到几度挫折，如果身处顺境，便放肆骄恣，遭逢逆境便灰心丧气，那么，一生便在这种起伏间苦苦挣扎，生命犹如活着的僵尸毫无价值。

好在王记要还能在遭遇挫折后及时调整心态，他会写，年轻人有梦就有未来。凡事预留有后路，做最坏的打算，这样才不至于使自己陷入绝境。因为往往一时间的大意，便会成为致命点，而导致全盘皆输的情势，因此对任何情况，均须审慎地因应才行，王记要住院后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

王记要手里拿着一本出版社给他寄来的新书样本，书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珍惜当前，永远胜于三心二意。”这是谁的杰作，他在寻思谁在书籍上写了这么一句哲理名言，早说不就好了吗？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春天有雨好读书，在住院的日子里，王记要写了不少书，也看了不少书，欣赏了很多经典名著中美丽的词句，然而时间长河在他的记忆里不断冲刷，冲掉了平庸和虚假的华丽，剩下的是埋到土里也忘不了的优美语言。

一次，他看到孔子家语里有一则这样的话与他的心境、处境十分相符，“芝兰生于幽林、不以无人而不芳。”这是对那些默默无闻者最诚挚的鼓励，即使没有鲜花和掌声，他也依然默默奋斗，因为这些并不能阻止他的优秀。

也许正是这些优秀的句子一次次地激励着他的精神世界，让思想奔涌在未来的日子里。

心中有爱，岁月如歌，万丈红尘中的爱就是这些平凡人、平凡的语言堆集而成，没有华丽的词藻，但真实如醇酒，岁月久远，其味更浓。感受它们，纵使落雪之夜，也会让寒夜凝结在无边的黑暗中，即使是在生命的尽头，也依然唱着那首暖洋洋的歌—爱心永恒。

浪漫情怀不是梦，痛苦人生亦如歌。住院五年多时间过去了，王记要依然保持着生的希望，在医院住院期间他坚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他先后写了六部长篇小说，五部中篇小说，十五个电影电视剧本和几十首诗歌、歌词及散文，其中一部小说获得国内文学的最高奖“矛盾文学奖”，一个电视剧本获得文化部颁发的“五个一”文学创作奖。王记要成功了，他从文学中得到了他想要的荣誉和尊严，受到了社会和单位同事的认同和称赞。

颁奖会上，张娜代替王记要到表彰大会上领奖。

王记要心想：英国科学家霍金生活不能自理，屡创科学和生命奇迹，我为什么不能！

安然的神态与平和的内心，使王记要再次发起对文学创作高峰的进攻，他白天打吊针，躺在床上打腹稿，晚上依然开夜车，抓紧时间让生命不留下遗憾。

可病魔折磨得他全身骨头酸痛，有时连坐在电脑桌前都很困难，他在咬牙坚持。

一天，张娜从外地领奖回来后，她马上跑到医院来告诉王记要这个好消息。

一进门，她发现王记要的脸色像死猪一样的难看，问他：“怎么回事，你又熬夜了？你真是不要命了！”

“我可以想像你在领奖时的高兴样子，为了你能在人前抬起头，我值。”王记要沙哑地说。

张娜红着眼睛对王记要说：“一个明智的人，一个追求理想的人，就是知错能改，知错善改的人。我跟你说过多次了，你就是不改熬夜的习惯，所以你的做法是很不明智的。”

“真的是习惯了，不写就不舒服，写少了又好像欠了账。”

“欠什么账，欠谁的账？你现在谁的也不欠了，好好保养身体才是你自己的。”张娜发自内心地对他说，她不希望王记要为了写作去赚钱，而累垮了身体。

“我欠你的情，欠你的爱，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不是用钱来衡量的。”王记要喃喃地对张娜说。

“你以后再也不许有这种想法，你给我的足够了，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真心希望你的健康状况有一个明显的好转，快快乐乐，长命百岁！”

“怎么可能哦，我的大限很快就要来了，你要有思想准备。”王记要提醒张娜，要她准备他的后事。

“不许你这样说，我会生气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张娜说着流下了眼泪。

王记要替张娜擦去眼角的泪花，对她说：“别傻了，那么多钱还等着你去好好享受人生，你别让我失望哟！”

“钱有什么用，我不需要太多的钱，有车、有房、有工作，只要你活着，我就安心了。”张娜心疼地对他说。

“你抓紧时间打个电话给我爸爸妈妈，告诉他们，我的病情恶化情况。你要记住我曾经对你的交待，如何办理我的后事，拜托你了，我心爱的老婆，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多担待，来世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王记要说完，试图站起来给张娜鞠躬，被张娜制止了。

张娜依旧用热毛巾给王记要擦了擦脸，再将热毛巾敷在眼睛上，让眼睛和脸部肌肉得到放松，她对王记要说：“老公，你不要贬低自己，良才如美玉，有微瑕不掩其光泽，你这个坏家伙，在我心中还是很优秀的。”

“谢谢，在这个世界上，别人的评价并不重要，只要你满意我就开心了。”

张娜剥开香蕉，喂了王记要一口，对他说：“你开心就好，犯了错误知道改正，并努力弥补过失，本身也是一种收获。”

王记要从心里感谢张娜对他的理解和安慰。

一个人可怕的不是犯错误，而是怕有错不改。有错不改，是谓过矣，《论语》里面的意思是即明知犯了错，却不坦然面对它，改正它，这就是真正的过错了。

很多人在工作和生活中明知自己有错，但又无勇气去承认它，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回避它，这种懦弱的行为是成功的绊脚石，这种人也永远无法从失败中得到教训。

现实生活中有些人在爱情、婚姻、家庭生活中喜欢与人攀比，往往眼光太高，**太奢，总觉得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高，常常为着一心要摘取远处的玫瑰，反而将近在脚下的桔花踩坏了。

年轻人，不要因为目光注视天上的星光而看不见你周围的美景，踩坏了你脚下的美丽花朵，你应当下定决心，去努力发送现在所住的茅屋，使它成为世界上快乐、甜蜜的处所，至于你梦中的亭台楼阁、高楼大厦，在理想没有实现之前，请你尽量安静一些，把你的心气仍旧贯注在你眼前的茅屋，在未来无限的可能中，潜心寻找你需要的快乐和幸福的种子。

王记要为了解脱和减轻自己的赎罪感，他将自己几年来的稿费做了安排，他要张娜给他父母一百万元，胡小琴三十万元，叶红三十万元，李兰十万元，其余的全部留给张娜保管，其中一部分作为自己的父母养老，由张娜代他回去尽孝。

张娜二话没有说，表示同意，因为他（她）们两人都知道，张娜的手上至少还有五、六百万元的存款，王记要的卡里也还有一百多万元的资金，全部由张娜负责使用。

王记要的银行卡就放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里，他对张娜说：“我一闭眼睛，你就可以先支取这些卡里的钱，用完后就将卡号消掉。”这么细致的安排，张娜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何况一百多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王记要还留下遗言，今后他的作品如果再度印刷出版，所得版权稿费由张娜和自己的父母平分，而他死后单位给予的丧葬补贴费及住房公积金、人身保险金等，以张娜的名义全部捐赠给他家乡的希望小学，他不希望自己臭名远扬，遗臭万年，所以不要用自己的名字去玷污希望小学的良好名声。

张娜对他说：“人家怎么可能骂你嘛，你做了好事，他们会记得你的好，用你或你爸爸的名字都可以。”

“你听我的没错，你的美丽、你的善良会感动很多人，而且我以一个男人的深刻体会，要告诉人们，你是世界上最贤惠的女子。”

“我有那么好吗？我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语言和行动。对你、对别人，我都是这个样子，凭心办事。”

“凭心办事就够了，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种精神。”

“好吧！我听你的安排，以后我就将你身后在单位清算的钱捐给希望小学。”张娜答应了王记要的请求。

这是一个阴气沉沉的早晨，天空飘着小雨，大雾弥漫在医院的周围，王记要的病情终于迅速恶化起来，寒冷的北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球场上的狂风卷起树叶漫天飞扬。

“大白天，有鬼来了！”王记要正想骂这鬼天气，却突然觉得眼睛发胀，脑袋发晕，肠子像断一样的痛，接着他跑到厕所，将早餐吃下去的稀饭、牛奶、馒头和鸡蛋全部吐了出来。

他用铁桶接了一桶水，冲洗掉自己吐出来的食物，又坐上便桶，拉又拉不出来。

他手捂着肚子从厕所出来后，赶紧躺到床上，蜷缩着身体，伸手按下床头的电铃，医生和护士走过来对他进行询问：“你怎么回事？”

王记要头上冒着虚汗，他对医生说：“医生，我不行了，肚子里面疼得厉害，全身无力，刚才吐了，想拉又拉不出来，难受极了，麻烦你们给我采取安乐死吧！”

“哪有那么容易，安乐死是一种违法行为，我们没有权力结束病人的生命。”医生严肃地对他说。

“活着比死还难受，我可以写个字据，证明我是自愿的。”王记要痛苦地说。

“你写什么都没有用，在我国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总要有一些吃螃蟹的人，你就让我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王记要恳求着医生。

“你不要东想西想，好好配合治疗，好吗？”医生批评起他来。

王记要无话可说了，只好用他那深陷得令人可怕的眼睛看着医生。

主治医生将他的眼皮翻开看了一下，要他将舌头伸出来，王记要僵硬的嘴唇连伸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医生在等他张嘴，他慢慢地将舌头伸出来给医生看，舌头已经开始糜烂，口腔化脓，肌肉萎缩，全身瘦得像皮包骨似的，只要一提就要散架，眼睛深陷下去就像两个窟窿，只有眼珠子还在转动不停。

医生摇了摇了头，意思已经无能为力了，王记要心里对自己的生死早已经无所谓了，可他的意识还非常清楚，他艰难呼吸着，基本上是张着口出气，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两颗硕大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他是曾经是多么热爱生活，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造化弄人，自己找死，谁叫你走到这条绝路上去呢？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进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生的神奇之处就是未来的不可预知性，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时至今日，坦然面对残酷的现实，你不是说过：“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现在也算成全了你的一个风流愿望。

王记要的爸爸妈妈来了，他们无言地守在床边，老泪纵横，巍巍颤抖，张娜、李兰，叶红、胡小琴、向玉龙、禹松、初小亚、韩上亦、佘燕等同事和朋友，还有档案局、旅游局的领导等人都先后赶到了医院，看到王记要临死前的那个痛苦的惨样，个个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王记要看着张娜，张了张嘴巴，他想说些什么？大家已经听不清了，张娜将耳朵贴近他的耳边，流着眼泪，握着他的手告诉他：“王记要，你放心去吧，你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不会不管他们的，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处理好你的后事，放心吧！”

听完张娜的承诺后，王记要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给自己年轻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句号。

医院护士迅速将盖着白布的王记要的尸体，送进了停尸房。

按照王记要的遗嘱，张娜在档案局、旅游局两个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帮助下，将王记要的骨灰盒埋在他家乡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并在当地的苗木基地买了一棵粗大的桂花树，栽在他的坟头，张娜亲自手书，写上了几个大字：“亡夫王记要之墓。”

办完了王记要的丧事，张娜分别给叶红、胡小琴，李兰打电话，要她们来她办公室一下，王记要有点东西给她们留下来，等她们过来取。

李兰说：“那死鬼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你要你拿着吧！”

张娜生气地对她说：“人家人都死了，你还这样骂人，太不应该了，你知道他对你有多好吗？临死之前还要我将十万块钱转交给你，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一起捐给希望小学了！”

李兰听说是王记要留给她十万块钱，马上转变口气说：“好，好，我马上过来。”

在张娜办公室，胡小琴抱着她的小女儿过来了，她挥舞着女儿的小手，对张娜说：“来，跟干妈握个手，祝干妈越来越漂亮。”

“哎哟，我的女儿来了，来，妈妈抱抱。”张娜高兴地从胡小琴的怀里接过小女孩。

胡小琴在旁边对女儿说：“乖，亲干妈一个。”

小女孩还真听话，果真在张娜的脸上亲了一个，让张娜第一次感觉到了做母亲的幸福。

“小琴，是这样的，王记要临死之前，给你留下了三十万块钱，要我转交给你。”张娜的话还没说完，胡小琴的脚都迈不动了，她挪动着双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张娜将支票给她，她看了上面确实写着三十万，马上流出了眼泪。

胡小琴说：“想不到王哥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

“一切都结束了，你以后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吧，全世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事，我是他的老婆，当然不会往自己脸上抹黑的，你放心好了，为了这女儿，我们两个人也要将此事从心里永远抹去，好不好？”张娜握着小女孩的手，对胡小琴说。

“谢谢张姐，那我就不影响你的工作了。”

“那好吧，我有时间再去看我的干女儿。”张娜将小女孩递给胡小琴。

胡小琴抱着女儿，与张娜告别，说着：“干妈，再见，干妈，再见！”说得张娜心里美滋滋的。

胡小琴刚走，叶红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她对张娜说：“张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哟，叶红啊，士别三日，得刮目相看，你现在是春风吹又生，嫁了个亿万富翁老公，走起路来胸脯都挺得高多了。”张娜总是说话直来直去，赞扬别人也是不遗余力，说得叶红不好意思了。

“张姐，你就爱说笑话，我再挺也没有你的高。”

“开个玩笑，是这样的，王记要临死之前给你留下三十万块钱，对他来说，人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都随风而逝，化成了灰，希望你以后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做自己生活的主人。”张娜一边说话，一边将银行支票递给她。

叶红接过支票，对张娜说：“真是太可惜了，他是一个人才，可是没有走正道，不然他比一般人都会幸福。”

“哎，不说这些，一切都结束了，我只是替他还债而已，人都变成了灰，说那些也没有意义。”张娜对叶红说。

“那好吧，谢谢你。”

“不要谢我，谢你自己吧。”

叶红与张娜告别后，在楼下碰到了李兰，叶红说：“李姐，你也是张娜喊你来的。”

“是啊，她也喊你来了？”叶兰问她。

“是的。”

“她喊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上去就知道了。”叶红并没有将张娜给自己支票的事告诉李兰。

“她告诉我说，是王记要给我留下十万块钱，我寻思，自己也没有与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给我钱呢，是不是张娜骗我的，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李兰不解地问叶红。

“张娜是个好人，你不要误会她了。”叶红说。

“她是不是好人，我比你更清楚，我跟她一个办公室共事近十年，形同姐妹，亲如手足，一点都不为过吧，为了一点小事，她打得我满地找牙，你说她好还是不好？”李兰在叶红面前说着张娜的坏话，被楼道中的摄像头拍着清清楚楚，张娜在监控室看着她的表演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