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生死相依 第170章:生与死的亲密(6)(2/2)
夜清歌看着他,不知道他此刻的愤怒是因为什么,本来就已经很害怕很无措了,此刻看到他这个样子,她更是茫然。
“司曜……”
“我说不是?”席司曜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头,那么地用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捏碎,眼底泛起骇人的红,“不要再说这件事,兰姨不是我妈妈,不是?”
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经死了,兰姨就是兰姨,兰姨不是妈妈,兰姨只是家里的一个下人?vex6。
他再也不要承受一次失去母亲的痛,再也不要体会那样痛彻心扉的心情。
所以,他宁愿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兰姨,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是不是这样,就会好过一点?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没心没肺地好好活下去?
可是,难过到胸口气闷,几欲吐血的人是谁?
夜清歌看他那么用力地否定兰姨是他亲生母亲这个事实,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不是不肯相信,而是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他接受了,那么同時他必须接受另外两个事实——
自己的亲生母亲,用心脏救了自己。
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在了。
他不能接受这两个事实,所以他一并连前面那个是亲生母亲的事实也给否定了。
夜清歌看着他忍着内心的痛苦挣扎,一点一点躺下去,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地对她说:“我累了,睡一觉,你在这里不要走开。”
他的语气很不好,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么温柔地拥抱她安慰她的男人,可是她能懂,能明白。
“好,我不走开。”
这一次,你不推开,我便不走开。
哪怕,面对着你,我如此地难过。
席司曜一点也不累,也不可能入睡,他只是直挺挺地平躺在那里,紧紧闭着眼睛,假装是在睡觉。
可是那颤动的睫毛,依旧出卖了他。
夜清歌在他身边坐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换再换,最后变得极致痛苦。
他的手在一点点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下颚的线条紧绷,他在咬牙忍耐什么。
她终于看不下去,心疼得已经无法呼吸,“司曜,你难过就说出来,不要这样。”
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哀求,求他不要再自我折磨,她宁愿……他打她骂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个席司曜。
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幽深的黑眸里,布满悲痛,他对她说:“清歌,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兰姨……不是我母亲。”
夜清歌摇头,哀哀的,“她是,司曜你接受这个事实,不要怪兰姨,她是爱你,她……”
“我怎么能不怪她?”席司曜忽然坐了起来,一脸的苍白,拧着她的手臂嘶吼:“她是我亲生母亲?既然是,为什么一直都瞒着我?听我叫了她那么多年兰姨,她很开心是么?既然很开心,又为什么把所有事情告诉你?她明知道你会告诉我?”
既然瞒了三十年,以为我好的名义瞒了三十年,那就继续瞒下去啊?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在过去三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在失去父母之后,很多次都幻想,如果兰姨就是自己的母亲,那该多好。
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是爱他疼他的,是愿意无条件保护他的。
如今,梦想成真了,他却那么地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梦,他做的一个梦。
梦醒了,梦灭了,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兰姨还是兰姨,兰姨还在,说不定等会儿就会推开病房的门,抱着他的儿子走进来,笑着对他说:“少爷,你醒了啊。”
“既然你知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不阻止她做这样的决定,为什么你要支持她?”那个哀痛到极点的男人,终于失去了理智,对着夜清歌,大声吼了起来,带着一丝丝的责怪,怨气。
夜清歌不说话,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没有想过他醒来会怪自己,只是他的怒气来得这般突然这么猛烈,哪怕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此刻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寒气迎面而来。
席司曜如同一只困兽,双目通红盯着她,那种怨,那种怒,是她不能承受却不得不承受的,“你明知道她用自己的心脏救了我她就会死,为什么还要答应这个手术进行?你可以阻止的?你可以阻止的?”
他疯了?
夜清歌看着她,双眸里死寂一片,没有一点光亮。
是啊,我可以阻止的,我可以要求gevat不要给你做这个手术,那样兰姨就不会死。
可是……
兰姨活着,死了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那么那么地爱你,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你要我如何能承受你的离开?
“是我自私,是我见不得你死所以害死了兰姨,司曜,对不起……”
席司曜闭上眼睛别过头,不看她的脸,他的神情仿佛就在说: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不想再看到你。
夜清歌愣了愣,紧接着就落泪,大颗的眼泪砸下来,有几颗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泪,却依旧不能让他有所心软。
他还是侧对着她,神情漠然,气场阴鸷。
她知道最后是这样一个下场,那些艰难挣扎,在他成片的痛苦煎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还什兰他。所以,她并不奢望席司曜能那么快就理解自己。
深深地呼吸了之后,她站了起来,不看他,凌乱的话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不,是无法原谅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等,我可以的……”
就像你当初等了我十六年一样,如今我也可以等你十六年。
只是司曜,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相守的時光,可不可以,不要再浪费光阴了?
她说完就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好像迟一秒身后的人都会吃了她似的,所以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后,席司曜对着她的背影伸手,其实是想叫住她的。
但是,她走的太快。
——
唐越和林夕回来的時候,就发现两人之间不对劲了。
按理说席司曜好不容易醒了,夜清歌应该是時時刻刻守着他才对,怎么舍得走开呢?
但是事实上,他们回来,看到的是席司曜一个人在病房闭目养神,而夜清歌,在隔壁的房间,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
林夕一走进去,她像是被吓到一样,猛然转头看她,而后在看到来人是林夕的時候,眼底的光亮一闪而逝,仿佛流星陨落。
“你,你怎么了?”林夕上下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不对啊,为什么她看到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
夜清歌艰难地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我没事,你们回来啦。”
林夕一听她的声音就不对,之前一直不能发出声音,好不容易昨晚能发出声音了,但是有些沙哑。
可是,沙哑归沙哑,不会哽咽对不对?
她上前,在夜清歌的面前弯下腰,双手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肯定地说:“清歌,你哭过。”
“没有。”夜清歌立即否认,旋即别过头不看她,只是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孩子。
小君遇爱闹,所以大多時间,夜清歌是抱着他的,怕他一不小心磕碰到哪里受了伤。
所以小夜白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委屈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弟弟在妈妈的怀里又蹦又跳。
林夕叹了口气,这样的画面让她想起了兰姨,如果兰姨还在,小夜白肯定不会这么可怜。
她去将小夜白抱了起来,小家伙也知道是非好坏,一下子抱住她不肯撒手了,小脑袋往她胸前拱来拱去,像是在找奶吃。
林夕大囧,“清歌啊,那个,宝宝好像饿、饿了。”
夜清歌听到她这么说就抬起头来,看了她的脸一眼,而后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大胸上。
林夕更囧,低头瞪了怀里的小坏蛋一眼,臭小子?我是胸大了一点,但不是你奶妈,不要这么色哦?
两人正冲好了奶粉给两个小家伙喂奶,唐越匆匆推门而入,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少爷叫我把两位小少爷抱过去。”
林夕神经粗,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来,但是夜清歌,却立刻听出来了。
——是叫唐越把孩子抱过去,不是叫自己。
——他不想见自己。
手里的奶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里一片寂静,而后骤然响起了小君遇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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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梦里繁花似锦,梦外黑暗无际,席哥哥说,宁愿长睡不复醒。ps:不论生离还是死别,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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