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3 老友记（1/2）

——第一节，还是朋友——

她今天穿一条米色亚麻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米黄色粗线针织衫，裙子在被隆起的肚子撑起来后，显得前短后长，颇有几分滑稽；齐耳的短发，因跑动而显得有些凌乱；推着车子的双手，黑瘦黑瘦的；只有那双锐利的大眼睛，依然如记忆中的灵动与敏锐。

看到这样的沈方菲，她们两个的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时间五味杂陈，然而，更多的仍然是心酸与心疼。

“方菲，快跑呀，城管车都追过来了，还愣在那儿干麻！”后面的大婶儿推着车，直催着挡着路的沈方菲。

“哦！”沈方菲漫应了一声，对唐芯和洛雨熙笑笑说道：“麻烦让一下。”

“我帮你。”洛雨熙与唐芯异口同声的说着，两人分别拉了车子的一边，略显吃力的往刚才那位大婶儿的方向跑去。

——

三个人一路狂奔到街巷的转角处，紧张的看着那开着写有城管字样、大喇叭一直响着的城管车一路呼啸而过。

三人一直看着那车子远得看不到影子，才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彼此那张熟悉的脸，想起刚才一路狂奔的滑稽模样，不禁相对大笑起来。

而最先忍不住的，却是洛雨熙，在这掩饰的笑声中，第一个哭出了声，接着便是唐芯。

“你们，是来逛街的。”沈方菲直接用手背擦掉了眼泪，看着她们淡淡的说道。

“方菲，你的朋友呀？我先过去了，这会儿怕是有学生出来了呢。”旁边的大婶儿见洛雨熙与唐芯一身便装仍显得气质不俗，而沈方菲站在他们中间除了略显苍老之外，也并不显寒碜，看来她的确实经历了变故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大婶儿，这是您掉的东西。”洛雨熙这才记起自己手上还抓着一大把发卡皮筋之类的东西呢。

“谢谢、谢谢小姐。”大婶接过来，连声道着谢，和沈方菲打了招呼，扭动着壮硕的身子，灵活的推着车快步往校门口去了。

“还去吗？”唐芯擦了眼泪，问沈方菲。

“去，这个时间学生刚放学，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下一波就得等到学生晚自习了。”沈方菲伸手将搭在额前的头发掠到耳后，淡淡的说道——看到她们，有些意外！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那就过去吧。”洛雨熙点了点头，拉起车子，困难的调过头，唐芯和沈方菲便在旁边推着，快步往学校门口走去。

“方菲，这车子不轻啊，你一个人弄得动吗？”唐芯问道。

“每天沈洋送我过来，晚上会来接我，只要不遇到城管，也就还好。”沈方菲轻声说道。

“我那时候在夜市摆地摊，很羡慕人家有车子的，我没车子，有时候城管来了，我要丢好多东西呢。”洛雨熙边拉车边说道。

“是啊，我们总要跟在你后面捡东西，但是就数你跑得最快！”沈方菲笑着说道。

“那可是练出来的，有时候三天追一次、有时候一天追三次，能不快吗！”洛雨熙想着上学时候的情形，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三个人慢慢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尽量避免提起让彼此尴尬的话题。

——

到了学校门口，果然，5点下课的同学们，都出来晃当了。

洛雨熙和唐芯问了价格，便站在旁边帮她守摊——这两个人都是有经验的，特别是洛雨熙！那讲价讲得一顺溜，连沈方菲都觉得自己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摊，还是没她利落。

所以，吆喝和讲价的事就交给洛雨熙了，拿东西包装的事就由唐芯来做——在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如此，沈方菲则负责帮他们买晚点送吃的，叶青负责晚上来收摊送他们几个回宿舍。

想起那些流着汗的日子、撒满笑语的青春、还有亲密无间的配合，三个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

“方菲，你来，我接个电话。”洛雨熙拿出口袋里的电话，一看是裴云凡的，便转身走到了后面。

“洛洛，逛完了没有？”裴云凡见她一整天都没和自己联系，想着这小女人这下可就见友忘夫了，所以有必要提醒提醒她。

“还没呢，你要下班了吗？”洛雨熙低声问道。

“我大约7点30可以出门，你们在哪里？”裴云凡问道。

“那我7点半的时候告诉你我们在哪里吧，现在正逛着呢，也不知道7点半能逛到哪儿！”洛雨熙回身看了看沈方菲，低声说道。

“走了一天不累吗？注意休息！”裴云凡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满。

“没有走一天，走走停停，蛮舒服的。”洛雨熙暗自吐了吐舌头，笑着安抚着他。

“好，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先去开会了。”裴云凡说完，等洛雨熙应声之后便挂了电话。

——

“裴云凡的电话？”沈方菲问道。

“恩。”洛雨熙见摊前渐渐的安静下来，便将弄乱的商品重新摆好。

三个人并排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除去刚才本能的默契之后，三人之间隔阂的樊篱又悄悄的树了起来。

“宝宝几个月了？情况还好吧。”唐芯首先打破了沉默。

“五个月多一点儿，长得挺好，各项指标都正常，个头还挺大的。”提到孩子，沈方菲的表情自然的温柔了起来，低头轻抚着肚子，轻声说道。

“看来以后像爸爸！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吧。”唐芯继续问道。

“医生不说呢。”沈方菲笑着说道，然后看了看她们两个，轻声问：“不早了，你们该走了吧？”

“方菲，以后，有什么打算？”洛雨熙轻声问道。

“没有太长远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沈方菲淡淡的说道。

“方菲，对不起！”洛雨熙看着她淡淡的神色，瘦削的脸庞、缺乏生气的眸子，心里一阵难过——比起来，她更愿意看到沈方菲嚣张跋扈的样子：是那样的神采飞扬、是那样的灵动生辉！

“说什么呢，你总是这么傻！人家把你给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沈方菲伸手在洛雨熙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

“还好，现在有裴云凡罩着你，否则不知道又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沈方菲看着她——这个同样被自己欺负过的朋友，还是同以前一样的善良。

“也没有，我现在一个人在b市，感觉还行吧，毕竟都长大了，哪儿能像从前那么傻呀。”洛雨熙看着她维护又带着凶悍的表情，似乎又看到那个仗义又大气的沈方菲。

“那就好，以后对人，要有着点儿戒心，别见别人对你好，一股脑儿的把自己家底全兜出来了。”沈方菲点了点头，淡淡的说着，看着洛雨熙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们分开，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以后有机会再说。”洛雨熙微微一笑，淡然的说道。

“那就好。”沈方菲轻轻点了点头。

“方菲，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们，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唐芯看着她，将自己的右手定定的伸在了她的面前。

沈方菲低着头，眼圈微微一红，憋了很久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唐芯的手直直的伸在那里，良久，洛雨熙也慢慢的将手伸出过来，沈方菲缓缓的抬起头，对着她们微微一笑，瘦削而粗糙的手与她们的紧紧握在一起！

“老板娘，这个发卡多少钱一个？”一个学生走过来问道。

三人相视一笑，从石凳上站起了起来。

——

与沈方菲分开后，洛雨熙和唐芯分别给裴云凡和唐如打了电话，四个人约在常去的餐厅吃晚餐。

“没想到方菲会变成这样。”洛雨熙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神情仍是一片伤感。

“生活教会人很多东西。”唐芯看着她轻声说道：“她现在这样，也未必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保持心态的平和，说明她真的改变了！外在的奢华、物质的诱惑，都已经看破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再犯什么错了。”

“希望沈洋能好好爱护她。”洛雨熙点了点头。

——

大约8点30的时候，裴云凡和唐如便都如约而至，看见两人略显深沉的表情，都有些不明所以。

“两位大小姐这是怎么啦？今天逛街受什么刺激了？”唐如开玩笑的说道。

“路走得太多，累了。”洛雨熙笑笑说道。

“从上午到晚上呢！逛街实在不是一项好娱乐！”唐芯也默契的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提遇见沈方菲的事情。

晚饭后，四个人又一起去看了场音乐剧，才分开各自回家。

“今天有些不开心？”裴云凡看着洛雨熙始终带着思索的脸，轻声问道。

“只是累了麻！昨天被你折腾那么久，今天又走了一天的路，我的腿都要断了！”洛雨熙挽着他的手臂，娇嗔着说道。

“不光是这个，有心事！”精明的裴云凡，对她的表情和习惯都已经太熟悉了的裴云凡，在看见她一整晚都有些闷闷不乐后，自然不会被她的这个小谎言给欺骗过去的。

洛雨熙抿紧了嘴唇，睁大眼睛看着他，坦诚的说道：“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前提是你必须能自己解决它，并快些恢复你糟糕的情绪！”裴云凡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认真的说道。

“好，我保证在我离开你之前恢复情绪，否则我就全部告诉你！”洛雨熙也认真的点头说道。

“离开我？”裴云凡皱眉反问道。

“喂，你别纠人家字眼了！那意思你知道的！”洛雨熙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走出了电梯。

“逗你玩儿呢。”裴云凡打开门，拉着她走进去，边笑着说道：“不过你今天也确实累了，去洗了澡早点儿休息。”

“恩。”洛雨熙点了点头，进门将肩上的包扯下来扔在沙发上，整个人就窝进了沙发里：“你先去洗，我先在沙发上躺会儿！”

“好啊，别睡着了。”裴云凡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摇了摇头，放下公文包后，便回到卧室。

他洗完澡回到客厅时，洛雨熙趴在沙发上，正翻看着早年的照片，还有去年他为她们三人（洛雨熙、沈方菲、唐芯）所拍的照片，目光停在三人灿烂的笑脸上，久久不曾离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还没老呢，就开始回忆了？”裴云凡在沙发边上坐下来，趴在她的背上与她一起看。

“喂，你挪开一点儿，重死了！”洛雨熙将身体往里移了一些，给他腾出点儿位置来，这才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觉得学生时代的友谊，还是最珍贵的。”

“今天碰到沈方菲了吗？”裴云凡精明的问道。

“恩，在学校门口摆地摊。整个人瘦得只见肚子了，但精神还不错！”洛雨熙见他猜出来，便也不再隐瞒。

“你有什么想法？”裴云凡侧脸看着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她，但他相信，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的善良已经不会再被单纯所陷害，她可以做得更好！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已经成长到不会被人骗的年龄，所以，我愿意重新交回这个朋友，在合适的范围内交往。”洛雨熙放下相册，从沙发上翻转过身体，面对着裴云凡定定的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现状，不过是生存环境改变下在妥协！”裴云凡伸出双手拥住她，认真的说道：“但我同意你的说法，在合适的范围内交往！现实社会事，我们交往的人，本就不全是朋友，更多的是对手！只是注意保护好自己！”

“恩，谢谢你！”洛雨熙重重的点了点头——裴云凡的处事手段与洛雨熙是完全不同的，是果断的、是狠辣的！

有时候洛雨熙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是对、还是错！但无论如何，他很好的保护了自己不被伤害、让自己永远掌握着处理事情的主动权！

所以，洛雨熙在心内尽管有不认同、有挣扎，却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他的潜移默化良多，在与人相处之中，自然的多了一份戒备之心；在处理人际关系中，自然的多了一份真诚之外的冷静！

“不用谢！谁让我是你老公呢！我不顶你谁顶你！”裴云凡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