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二十】再踏征程(1/2)
【二十】
天藏的地牢中完全没有什么令人不适的味道,也没有杂乱堆放的带血刑具,整个环境甚至是宽敞,简单,而整洁的。
然而,即便是胆子最大的南域人,提起天藏的地牢,也要变一变脸色。
地牢厚重的锁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即,那扇纹了百虫图样的厚重石门被一点点推了开去。
一名身形修长的姑娘提着青灯,侧身迈了进来。在她回身合上石门时,在那阳光常年眷顾不着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令人不安的未知生灵满怀恶意地蠢动了一番,却终究在那姑娘转身步下石梯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隐退回了阴暗的角落。
嗒,嗒,嗒。
完全不去理会两侧牢房中或令人胆寒,或令人厌恶,或令人恐惧的扭曲躯体,那姑娘始终波澜不惊地稳步朝前走。青灯的光晕在她手中明明灭灭的一路摇曳着,最终停在了地牢的最深处
这间牢室中的景象,上能吓活八辈祖宗,下能立止小儿夜啼。
这牢室其实真心挺宽敞的,偏偏却被一只胡乱盘旋着的巨大蜈蚣闹得逼仄了起来!
来人静默了一阵,抬手敲了敲竖栏:“吴公公,这房里的人呢?”
巨型蜈蚣明显刚刚享用了十分令人满意的一餐,那圆滚滚的长肚子显得十分不详。
蜈蚣嗦嗦了一阵,很是不情愿地费力挪了半截身子,总算能叫人看见这牢室还有一个趴伏在地上的囚犯,看不清脸,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正当那姑娘要皱眉再问的时候,地上的囚犯若有所感,瘦巴得不像话的手腕虚空抬了抬,发出一声痛苦而微弱的□。
“……不知吴公公吸了他几日的血?吸了几何?若他已然注定活不成了,我也就不费力气搬他出去了。”
赵玄迷迷糊糊地听了,连日来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全数化成了求生的**,硬是叫他憋着一口气抬了头。
这一抬头,他却是彻底愣住了。
一口气松了,他双臂一软,复又重重地砸回地上。
他勉力扭着头看向牢外那姑娘,一双深陷的,带着青白死气的眼睛被各种情绪堆得满满的,在幽暗的牢室中显得有些可怖。
“……窦蓝。你没死。”
赵玄说出这话的语气复杂得能绕个山路十八弯,不过,其中的一份庆幸和安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没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又沙哑了一分,“……这便说明我手下的兵蛋子们大抵是死了光了。”
窦蓝没理会他,只对那名唤吴公公的巨型蜈蚣道:“吴公公,一会儿还烦请您让您家子孙们都避一避。这人一瞧就是走不成路的模样,我负着这么大个爷们儿,脚步大抵稳不了,踩着您家小娃娃就不好了。”
蜈蚣昂起上身,定着那猩红的巨大双眼瞧了窦蓝好一会儿,才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嘶声。接着,它猛地俯下丨身来,一双滴着深紫剧毒的大牙深深嵌入了赵玄的脊椎,在他痛苦至极的嘶吼声中满满地吸了一大口鲜血,才留恋地将毒牙抽出,一尾巴打碎了牢门,贴着窦蓝的小腿游进了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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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一个时辰后,镇长老的吊脚楼里传来狐姑不可置信的高喊,“你差点儿把窦蓝弄得魂飞魄散,我们发了八辈子积攒的好心饶了你不死,给你治好身子,结果你现在还说要回去皇家军?”
狐姑越说越气,瞳孔中的金色渐渐透了出来,指甲牙齿全数兽化了,一撩爪子就直直冲着赵玄的心窝掏去!
窦蓝阻止狐姑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却眼光一闪,翻手生生换了一边力道,提起狐姑的领子往自己这边猛地一拉。
孔雀的掌风便扑了个空。
“庵庵庵主大人。”狐姑对孔雀总有那么几分怵意在,“花宛姐姐也来了。”
“随手杀人的妖怪,通常也是死得最快的妖怪——严宁庵庵规第一页,第一句。”孔雀弹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口喷毒液:“那把奸诈刻在骨子里的红狐狸居然得了你这么个脑洞能养条肥锦鲤的外孙,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
狐姑炸着毛,花宛劝着架,窦蓝却在木着脸琢磨着那许久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庵规到底是怎样神圣而莫测的存在。
孔雀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满脸戒备的赵玄,大方一挥手:“你定然是有好些话要解释的罢?快解释来听听,条理清晰点儿,中心明确些,早说早走啊。”
赵玄噎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啥都不想说了。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孔雀和花宛慢慢有些不耐烦的眼神儿中,赵玄有些黯然地抿了抿唇,还是挺识相地开了口:“这世上,除了疯的傻的,怎么还会有人心甘情愿给那皇帝卖命呢。”
“我又如何想回去,可我不得不回去。鬼将出世那日,皇宫周遭十里方圆,再无一个活口。第二日,聪颖些的人就拖家带口的跑了——譬如裘大人一家——呵,说来,我却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来一谢你的不杀之恩。”赵玄对窦蓝拱了拱手,嘴角勾着,声音里却是满满的苦意,“我父亲与裘大人还有几分交情,是以裘大人将我送回赵府后,也给父亲捎了个口风,劝他也早日收了行李,求个阖家平安。”
“父亲抉择了一番,还是决定留下。一个慕容仙师说皇朝气数千年不尽,可能是误判,可能是别有用心;若是成百上千个卜师都从星象中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呢?那日,父亲几乎动用了赵家积累下来的所有人脉,变着法子联络上了不少高人求问皇朝气数,接着,他便心定了,叫母亲他们都停了整理的活计,只安心待着便是。”
“想必,那些留在帝都的世伯世叔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帝都大乱,半数官员逃离,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这种时候,但凡不出大错,便能轻易赚来泼天的荣华!”
“呵,泼天的荣华。”赵玄嘲了一声,“你们可知道,帝都的大门在鬼将出世后的第三天便严严关上了,除去手持特令、被慕容下了蛊的商贾,这几年下来,从无一人得出帝都!”
“我何尝想拿着那蠢死人的煞气和你们拼命?那些兵蛋子们也不想!可我的母亲,我的父亲,他们的母亲父亲,全都被困帝都,黑衣阁的蛊人和死士们正拿着淬了毒的刀尖比着他们的脖子。”赵玄讲到这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咧嘴哂了哂:“小爷不是什么大义灭亲为天下的英雄种,那皇朝气数千年不绝的未来更叫我多一份顾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话就到这儿,信与不信,杀与不杀,尽数随你们高兴了。”
孔雀点点头,冲窦蓝问道:“你听明白了么?”
窦蓝说听明白了。
孔雀一挥手让那木门砰地开了:“出了天藏直走,过两个村落后右转上河堤,那儿还剩几个没死的皇帝兵。你这就走吧。”
赵玄又噎了,看看孔雀又看看窦蓝,张嘴欲言。
孔雀哪里管他。只见孔雀一个弹指,那门板就妖娆地扭了扭腰,喀拉一声巨响硬生生将自己从门框上扒拉了下来,一眨眼跳去赵玄身边,啪叽一下就把他整个儿直着铲去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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