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凤兮凤兮今来仪（下）（1/2）

神女殿在天明城的西南角，是个极安谧的去处。我们二十个人由王公公引着，轻手轻脚地走着，只能听到袍角曳地的声音。

“各位小娘娘，前面这便是神女殿。每回选秀都得来这儿请出神女画像，保佑各位小娘娘在宫里万事如意。”王公公立在白玉桥头向我们轻声道。我四下瞧去，桥的那头该是神女殿了吧，竟是个很别致的楼阁，位于这碧色的池水中心，虽然楼阁本身丝毫没有华丽的装饰，可这神女殿周围环绕的池水，在四月初便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更显得犹如世外。

王公公见我们对满池绿萍很是诧异，便简短地解释，这神女殿的浮萍一直是引紫金山的温泉养着的，所以四季碧绿充满生机。

我们一行人众多，在有些压抑的安静中缓缓踱过白玉桥，密密地跪在神女殿外。

“禀太后娘娘，二十位小娘娘已在殿外等候娘娘传唤。”王公公立在殿门处，朝殿内通传。从殿内出来一位着蓝色宫装的侍女，二十出头的样子。王公公迎上去：“含芷姑姑，太后娘娘有何旨意？”那侍女朗声道：“太后娘娘依次宣各位小娘娘入殿。宣向氏秀女。”向小娘娘便是在溢香阁夸赞奉圣夫人羊脂玉镯的女子向珊。她听得含芷姑姑的传唤，起身提着裙摆拾级而上。

秀女们接连进入神女殿，出殿的时候神色皆如平常，甚至有几位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禁被弄糊涂了，这个神神秘秘的请画仪式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祈求神女降福。

“宣李氏秀女——”含芷姑姑传唤道，是我！我缓缓起身，跪的久了，膝盖不免有些酸痛，但再怎么不适也不能做出殿前揉腿的失仪之举。含笑迈开步子，款款进入殿中。

神女殿的摆设也是简单古朴，殿正中的黄梨木桌上放着两个狭长的紫檀盒子，正面墙上悬挂着多幅画卷，却并未见什么神女画像，都是些墨梅或者红梅，一看便知是名家笔法，有的寥寥几笔便将梅花的风神骨气刻画地栩栩如生。

但是刘太后并不在正殿，含芷引着我往神女殿的左偏殿去，皇帝的生母刘太后就端坐在左偏殿内，有些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护指，听到我们进来，也没有抬头。

我心里微微吃惊，因为刘太后并不像传说的那样病怏怏的。虽然她已是三十有二，但毕竟做太子妃的时候也是艳冠东宫的美人儿，如今这张保养得极佳的面庞并没有显出老去的迹象，仍然十足的娇艳。纤细的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指，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美丽不可方物。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用象牙雕花的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极为好听。

离太后还有五步之遥，我停下脚步，双手扶左膝，右腿半跪，略略停顿，恭敬道：“妾身李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初次相见，定要给太后留下个好印象，因此我一丝不苟地照着宫中礼仪请安，保持双眼平视，不许低头、扬头或歪头。

“平身吧！”太后神情淡漠，终于将注意力由寒玉护指转移到我身上，忽然间，她眼睛大睁，整个人像是被惊到了，倏地从椅子里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又一福身：“不知太后有何教诲，妾身洗耳恭听。”

“含芷！”太后唤着，“把神女画像取来！”含芷姑姑也是迷茫不解，但立即为太后取来殿中的紫檀匣，打开之后露出一卷微微发黄的画卷。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取出，郑重地展开在太后面前，虽然看不到画卷的内容，但我在含芷姑姑脸上同样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刘太后眯着眼睛，审视着我。

我微微垂下目光，琢磨今日装扮是否有何不妥。我特地换了一身乳白色的曳地望仙裙，裙裾处有几点红梅点缀，好凸显自己的脱俗气质。莫不是犯了宫中的什么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