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3)(1/2)
已是夜幕时分,督军府各处却还都亮着灯,因着程锦瑜的丧事,宅子里的女人都被放了出来,由苏芳菲带头,女人们都穿了素服,守在灵堂前。二姨太初时闻听这个消息便晕了过去,如今身子愈发的差了,这样的时刻,也只得卧在床上。
其余的姨太太不过是装装样子,在后面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灵堂里都搭着白缎,白灯笼里装了电灯,映照在灵堂内,便是一片冷清清的白。
白缎被风吹的窸窣有声,因着早上下了场雨,灵堂里有些阴冷。这会儿夜色深深,又有乌云密集,倒像是又一场大雨要来。
苏芳菲早已哭的眼睛红肿,她听着这些女人小声的嘀咕,只觉得心烦意乱。可是死者为大,在这样的时候她却只得忍着,眼见着火盆燃着,便又往里头加了许多的元宝进去。那火舌吞了元宝,转瞬便化成了灰烬。
她抹了抹眼角,问一旁站着的丫鬟,“二哥还是不肯过来么?”
几个丫鬟踌躇着,谁也没有回话。苏芳菲便叹了一声,轻声说:“这是何苦。”檐头的白灯笼被风吹的泠泠有声,此刻风打着旋,一阵阵敲打着灯笼,桌上的长明灯摇曳着,原本是如豆的火光,却渐渐地熄下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芳菲待要去燃火,便听见听差来报说二公子来了。一屋子的女人霎时屏息以待,苏芳菲回头去看,院子里的灯光极暗,挂着的白灯笼轻轻晃着,透出的光便像是覆了一地的霜雪,只是朦朦胧胧的照在人身上,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哀凉来。
苏芳菲瞧不清他的脸,只是听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倒像是走的极慢。直到了近前,方才瞧见他瘦了许多,身上的长衫都显得宽松,五官却愈发的硬朗,那一股气势自眉宇间透出来,原本该是杀伐决断的英气,此刻却变得空洞。
那束光照在他的脸上,仿若寒霜覆雪似的,连丝血色也不见。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苏芳菲见他眼底青黑一片,不由得哭出声来,“二哥,我倒宁愿你不相信。”
苏青阳嘴角抽搐着,最后只是无力的挥了挥手。苏芳菲便招呼着女人们纷纷走了出去。院子里的风轻飘飘的,仿若在耳畔呜咽有声。抬头去看,一眼就瞧见了灵堂前的照片,程锦瑜微笑着,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记得这张照片,那时候他娶了她,没多久便去了前线打仗,因着通电不方便,一走便是三个月,回来才知道她大病了一场。
他去看她的时候,她正睡着,他便坐在床前守着她,可是她不知做了什么梦,在梦里低低的哭了起来,他便一遍遍唤她的名字,直到她醒过来见到他,却是怔怔的,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我才刚做梦,梦到你受了伤……”
她说出这一句,许是觉得不详,又说:“我不该说这些的。”他倒是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笑着说要一起拍照片。他知道自己是领兵打仗的人,总也不肯与她拍合照,只怕哪一天死在了战场上,她看着他的照片,总不肯好好的过日子。
可是他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只是总不肯罢休,最后缠着他没了法子,便与她拍了几张合照,那时候师傅是请到家里的,他记得这张照片是在南面风景最好的亭子里拍的,她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身后是水榭楼台,株围翠绕。
那时候他站在对面看着她,只觉得纵然姹紫嫣红开遍,都不及她一人。
这些事情时隔了几年,他以为他忘了,可到头来才发现是自欺欺人。可是在这样的时候想起来,总觉得恍如隔世,仿若自己已经寂寥廖活了一世,再也品不出这世间的滋味。
他记得她拿到照片的时候说:“你下次再出去打仗的时候,就在衣兜里放一张我的照片,我也放一张你的,这样不管我们离了多远,都是在一起的。”
可到头来,她却不在了。这会儿风渐渐地大了,吹的院子里的金桂簌簌抖起来,桌上的长明灯在眼前跳跃着,那火光如豆,渐渐地便瞧不真切了。明明是入夏的时节,可院子里却荒凉的厉害,耳畔传出沙沙声,原来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他默默的站着,身后的天幕黑压压的,在这样的阴雨天,无星也无月,只有孤灯摇曳,雨幕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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