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哭心(2/2)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干菜说:“人美,喉咙也好,‘哭心神’收下啦。”
卓玛听到开业加入‘哭心堂’,她立即向干菜跪拜,然后把跟我借的银子呈递上去。
干菜自言自语地说:“愿神保佑你,不被生活逼到这个地步,谁也不会入‘哭心堂’。”
“入堂规矩谁也免不了,等这次的事情完了再举行。”
干菜年少时犯强奸罪,坐牢出来就有病,做不了苦力,所以没有外出打工,机缘巧合,他竟然开创了‘哭心堂’,成了哭心堂的祖师爷。
哭心堂在方圆百里鼎鼎有名。
干菜说:“来美,你带卓玛去乌坝镇做事情,这她入堂口的考验,能不能真正的进入‘哭心堂’,就看这次了。”
来美就是卓玛的表妹。来美说:“堂主,弟子遵命。”
于是,我骑摩托车带卓玛和来美,连夜赶去乌坝镇。
乌坝镇周遭四处采沙,机器轰鸣,路上灰黄的尘埃,像雾似的疑滞不动,
灰色的街道,灰色的房屋,灰色的车辆,灰色的川流不息的人群,
整个小镇笼罩在疑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除了抬头偶尔看见翠绿的树阴,茂盛得自然坦荡,能给小镇添加一点青春的颜色,其余亲眼目睹的都是一片苍老、混乱与麻木不仁。
我们三个来到办丧事的家里,死者放在堂屋正中央,用一块蓝布掩盖着。
死者的前面两颗红色蜡炬燃烧得旺盛,一个铁盆放在中间有相纸焚烧过的痕迹与残留,主人姓张,名几发,五十来岁,脸面皱纹爬满,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死者是他的老婆,他和几个邻居正在张罗死者的事情,看见他我们来了,他指着我们给邻居介绍道,
“这是我的族人。”
我艹!我不过是好心带‘哭心堂’的人来的,我怎么就成了死者的族人了呢?我又不是哭心堂的人?他奶奶的,倒霉!
来美说:“叔叔,节哀顺变吧。”
卓玛接着说道,“家那边还来人,明天早上到。”
张几发‘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张几发老家在外省,他的父亲漂泊到这里,就在这里生根发芽,他的父亲还有两个姐姐嫁在老家,早已经去世多年。
张老头因路途遥远,只在年少时候跟随父亲回过一次老家,现在已经音信全无,他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儿媳在外面务工。
我们一到便日夜忙碌,弄得筋疲力尽,人仰马翻,才躺下半个小时,就已经是黎明前的黑夜,来美赶紧从床上爬起,唤醒了我和卓玛起来。
打火烧水洗脸,吃早饭,然后给死者穿新衣裳,诸事停当,天已经看见了鱼肚线,请来的安葬作法的道士赶到棺材上祭祀。
于是,道士走在最前面,穿着黄大褂,屁股后头是张几发,接着才是我们这三个假族人。
作法开始,道士戴上假面具舞步起来,脚步轻幽,动作诡异,口中念念有词,
黄大褂随着肢体舞动,衣带咻地飘到棺材上面,又咻地飞转到身后,他跳到法案上,喝了一口水,使劲‘噗’一声,喷向高空,
“人老合休,天地有道,罪业已清,回归极乐。”
道士大喊一声,“开路!”,接着说棺材清洗完毕。
来美和卓玛回到堂屋里,烧纸焚香,张几发跟着进来。我跑得远远的,我不想遭惹这死人的煤气。
来美说:“叔叔。”
张几发点点头,拿眼睛上下把他两估量了一回,让他两个对着死者跪下磕头。
他从兜里拿出一沓冥币,在铁盆里点燃。
我远远地拿眼睛瞟了一下,一张的面值也不知道是几千几万几亿,只看见冥币上面印了一个‘1’,紧跟着后面也不知道是多少个‘0’,密密麻麻欲数不清。
我心想:这下死人到阴间可发财了。
冥币燃完,张几发冷笑道,“老婆子,恭喜你,现在是阎王爷的人了!不知道你的祖先积了什么阴功,今日好处都应在你一个人身上,到阴间享受清福。”
张几发继续说:“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受累,受尽那不孝儿子儿媳的罪,也好,病魔折磨了你三四年,总是半夜三更疼得喊妈妈,你妈妈早已经上西天,倒把我喊醒来,看着你翻来覆去,心里像有一把镰刀割来割去。”
我听着就想笑,却无论如何不能笑出来,只好强忍住。
张几发还在说:“判官也不知道查了多久,终于让你榜上有名,才让黑白无常来带你脱离苦海,或许是观音菩萨看到的吧,记得到了哪里跟婆娑说声谢恩,老婆子,你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我的不知道还要熬到什么时候啊?”
张几发正在屋里对他已死的老婆说话,忽然外面一片人生吵闹,他走出来,只见干菜抱着一个血淋淋的猪头从市场过来,满头大汗,正在跺脚骂眼前的一群人,
“你们到现在才来,好吃懒做,这些王八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嘴里骂着,把猪头人塞给前面一个浓眉粗鲁大汉抱着,摘起大汉的帽子,当扇子扇,摇来摇去,气得眼睛都红了。
大汉抱怨道:“天地良心,我刀哥怎么会是这种人?我的老大,天还没有亮齐就赶路到现在,饿着肚子,全是山间小路,两条腿都走痛了,为的是什么?”
张几发过来打圆场,招呼这群男男女女过去吃早饭,吃饭完毕,然后开始披麻戴孝,女的在灵堂前烧纸哭泣,男的端茶倒水招呼来客。
不知不觉,日上杆头,下葬时辰已到,大家把死者入棺,道士又开始作法,死者亲人跟跪着在灵堂前磕头,旁边有主持在吆喝。
但是也有先作躬,后磕头的,也有先磕头,后作躬的,参差不齐,但谁又会计较这些。一时作法完毕,鬼司喊声,“起灵!”
炮竹开始震天,四个人把棺材抬出门外,放在架子上捆绑,抬起来上山,亲人一路嚎啕大哭。哭得都是请来的‘哭心堂’的女人,只听哭道:
“二十一婆,你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啊,二十一公怎么办啊。”
“小姨啊,你不是说要吃我家门前的树果吗,明年橙子就开始结果了,你咋不等吃一个了啊”。
我听着几次差点笑出声来。
日上当头,正是下葬的好时辰,大家七手八脚把棺材放进黄土坑里,吵吵嚷嚷,摆弄了半个时辰,棺材终于正位。
忽然,棺材里发出一阵响动,棺材摇摇滚滚。
“尸变啦!”
大家惊吓得四处逃窜,道士见情况不妙,才要跳上棺材上面把它压住,不料脚上一滑,跌个睡觉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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