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苍蝇不叮无缝蛋(1/1)
作为负责与河北商谈鲜卑难民安置问题的朝廷特使贾穆,这段时间在河北受到了礼遇。贾穆是贾诩的长子,此番受命前来河北,明面上是与河北商谈鲜卑难民的安置一事,但实际上有其父必有其子,贾诩是条老毒蛇,做儿子的贾穆同样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此番来河北,贾穆那就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只是贾穆擅于伪装,以至于田丰、审配等性情耿直之人没有看出来。至于陈宫、郭图这些人,贾穆此来的目的就是奔着他们来的,哪怕是知道贾穆此来别有所图,但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们当然也不会去袁熙那里告密。一样米养百样人,河北有忠心袁家的田丰、审配这样的忠臣,同样也就有为求自身利益出卖河北之人。陈宫本就不是河北本土人士,先叛曹操,后叛吕布,再叛袁谭,换主公对陈宫来讲就如同家常便饭,没有半点愧疚之心。而郭图先从袁绍,后又辅佐袁谭,只是大势所趋令他不得不转投袁熙,只是袁熙得了郭图之后却不予重用,这让原本贵为袁绍身边六谋士之一的郭图感到内心极不平衡,再加上嫉妒昔日老对头田丰深受袁熙信任重用,贾穆来了之后只是稍微勾搭一二,郭图便暴露了自己对袁熙、田丰的不满。田丰对贾穆的到来是欢迎的,因为贾穆熟知大汉对待异族归化的整个过程,当年贾诩担任凉州牧时,贾穆就跟随在贾诩身边,言传身教之下,贾穆对如何归化异族一事很是熟悉。而田丰想要借鉴大汉针对异族的归化一事,以此来解决河北的隐患,日益强大的乌丸人,贾穆也就成了最佳的顾问。对于田丰的求教,贾穆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八个字。倒不是他善心发作,而是他发现在这件事中有自己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如今生活在幽州北部的乌丸人人数已经超过十万,而乌丸人蹋顿虽与袁熙交好,但牵扯到本族的核心利益,相信再深的私交也是无用。虽然贾穆并不了解蹋顿的为人,但以贾穆对异族的认识,能够做到舍己为人的几乎没有。一旦河北与乌丸发生利益冲突,那对朝廷将来收复河北就是一桩好事。河北与乌丸若是亲如一家,那将来朝廷收复河北之战的对手就不仅仅是河北袁家,更有乌丸的十万控弦之士。朝廷是强,但也没必要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而增添自己的对手。可一旦河北与乌丸发生矛盾,那不仅仅是为朝廷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对手,更有可能在将来平添一个盟友。虽然贾穆对子刘协会借异族之手收复河北不抱什么希望,但至少还存在这种可能。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再。即便乌丸人接受了河北的安排,一个分散的乌丸人部族也比集中在一起的乌丸人好对付。而且最重要的是,做这件事对贾穆没有什么危险。贾穆并不需要主动去联系蹋顿,提醒蹋顿留神河北,只要将此事透露给郭图,自有一直想要报复田丰却又找不到机会的郭图代劳。到了河北以后,贾穆虽平时住在驿官,但大多数时候却是在拜访邺城权贵,除了田丰、审配这些袁氏的死忠那里不经常去,郭图、陈宫那里贾穆跑得最勤。只要在平时闲谈时无意中漏出几句口风,就足以让郭图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从而联系蹋顿,破坏田丰的计划。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田丰一心为河北着想,哪里想到自己不光是引狼入室,顺带着自己这边还有一个拼命挖墙角恨不得墙倒砸死自己的郭图。为了兵不血刃的诱使蹋顿就范,田丰可是费尽心机,怎奈自己内部有个专门向蹋顿通风报信坏事的,蹋顿自然也就有了防范,不会轻易中套,更由此与袁熙生出了嫌隙。虽未撕破脸,但河北与乌丸已经不能再想过去那样相互信任,紧密合作。信任这东西很脆弱,一旦出现了裂痕,那就很难修复如初。就如破镜难圆,即便镜子重新粘合在一起,但那道裂痕依旧存在,无法令人释怀。偷鸡不成蚀把米,让田丰恼羞之余也开始寻找原因。结果这一找,就找到了郭图那里。贾穆聪明啊,他事先就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而郭图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得了贾穆的帮助才坏了田丰的计划。田丰把状告到了袁熙那里,以袁熙对田丰的信任,倒霉的自然就是郭图,而被袁熙痛斥一顿的郭图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倒愈发感到袁熙的处事不公,对袁熙和田丰的不满也就更加强烈。因为被田丰告了刁状,郭图这段时间被扼令在家闭门思过,身上原来的职务也被全停掉了。可郭图哪有闭门思过之心,只是越想越觉得气不过,觉得河北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只要有田丰一日,就没有他郭图的出头之日。贾穆则在这时敲开了郭家的门,他倒不是来安慰拉拢郭图,而是来辞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与河北商谈鲜卑难民安置一事也达成了共识,田丰想要解决乌丸人的事情也虎头蛇尾的结束,贾穆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河北的理由。“郭先生,学生明日就要离开,还望郭先生保重。”贾穆绝口不提他事,只是请郭图保重身体。而郭图自觉受尽了委屈,让他闭门思过这段时间也没有人来探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主动上门的也马上就要走,郭图自然有些不舍。只是贾穆非是河北之臣,事情办完了自然要离开,他也没理由留下贾穆,只得略带不舍的对贾穆道:“梁道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一路保重。”“郭先生,若是在河北待得无趣,何不随学生一同前往长安。以先生之才,即便不能进入中枢,但做一镇守一方的良牧,那却是绰绰有余。何苦在此受人白眼?”贾穆见状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出了早就想好的辞。郭图闻言一愣,随即苦笑摇头,“郭某早些年做了一些错事,如今声名不好,只恐不受人待见。”“郭先生此言差矣,试问这世上孰能无过?哪怕是当今子,也曾有过犯错之时。但关键不是犯错,而是犯错之后是否改过。郭先生,非是学生想要离间你河北君臣之间的信任,实是这段时间学生所见所闻,发现这河北除了一田丰田元皓外,其他人仿佛皆是他的陪衬。先生有才,但却不得重用。”“唉~此事,容某再考虑考虑。”郭图没有驳斥贾穆,而是长叹一声。没办法,贾穆句句到了他的心坎,让他打心眼里的认同。只是贾穆也就是朝廷特使,他的老子倒是在朝中颇具影响力,若是贾诩亲自来劝他,郭图不定就顺水推舟的从了,可贾穆来劝,郭图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行市。贾穆见状也不再劝,只是邀请郭图将来有暇时务必来长安让他略尽地主之谊。贾穆告辞离去以后,郭图依旧不能平静,心里还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答应贾穆的邀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河北同样也有自己的情报组织,虽然能力上比不过朝廷的眼,但监视内部官员的能力还是有的。而郭图以为在自己家中就是安全的,话没有什么顾忌,却不想贾穆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去审配那里告状了。审配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担任情报头头,他的性情太过耿直,眼睛里不揉沙子,有时候就会不顾大局。在得知郭图受到贾穆招揽却没有直接当面拒绝以后,他立马便将此事捅到了袁熙那里。审配的本意或许是好的,想要借此提醒袁熙留神郭图,不要委以重任。但袁熙却误会了审配的意图,得知郭图有背叛袁氏的迹象以后,不由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前往捉拿,等到田丰得知消息赶来阻止的时候,郭图已经叫人抓进了大牢。虽然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但郭图这下算是对袁氏彻底死心。即便是田丰随后亲自赶来送郭图归家,也没让郭图心存感激,反倒是让郭图更加怨恨袁熙。自己一心为了袁氏的大业费尽心机,可结果你袁熙仅仅因为审配的告密,问都不问一声便将我投入大牢,那我郭图又何苦再为你袁氏效力?回到家中的郭图不由又想起了贾穆走时对他所的那番话,心里一横,终于下定了决心。“主公,此事一出,郭图不可留。”回到袁熙那里复命的田丰一脸严肃的对袁熙道。“先生,既然不可留,那你为何又去将他放出来?”袁熙闻言不解的问道。“主公,田某放郭图归家是不想让人非议主公。仅凭一面之词而定人生死,难以服众啊。”田丰解释道。“那先生放郭图归家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田某确有此意。”田丰点点头,对袁熙道:“主公,我河北如今虽自成一家,但内部心向朝廷之人却是大有人在。此时河北与朝廷并未刀兵相向,所以暂时还算安稳,可一旦两家起了纷争,那些人就会成为我河北的内患。河北若是想要在将来与朝廷一战时没有后顾之忧,最好的办法便是趁现在将那些内患一一铲除。”“我明白了,先生这是打算抛砖引玉。”袁熙恍然大悟道。田丰闻言微微一笑,点头认同道:“田某与郭图相识多年,对其性情颇为了解。他早先就一直对主公不肯重用一事心存不满。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除了河北,别处轻易不会接纳他这个朝秦暮楚之人。而眼下,朝廷既然对他开始拉拢,他自然也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主公此番将他下了大牢,无非是刺激他下定了决心。以他的性情,他必不会就此离开,反倒是会联络志同道合之人,而那个时候,就是我河北以逸待劳之时。”田丰的一番解释听得袁熙连连点头,但陪坐一旁的审配听后却是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插嘴问田丰道:“元皓,若是那郭图牵连甚广怎么办?”“正南的担心倒也有道理。”田丰闻言点头,郭图的身份可算是河北元老之一,袁熙的老子袁绍在创业初期郭图就前来相投。这些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河北官员中的人脉颇广,审配很担心为了解决河北的一个隐患而导致牵连过多,从而影响到河北的稳定。“对于此事正南也不必过分担心,若是真的牵涉过多,我等只要抓大放即可。对于那些主要人员严加惩处,而对于底下那些附从的人,则大事化,稍加惩戒即可。”听到田丰这个意见,审配这才放心,不再言语。郭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田丰用来钓出河北内部对袁氏心怀二意之徒的香饵。在下定了决心以后,郭图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挑选有可能与自己一同离开河北的人。要起来,郭图对河北官员的了解要比田丰要深。田丰性情耿直,这类人往往没什么朋友,而郭图为人圆滑,交友更是广泛,几乎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因为认识的人多,郭图所见所闻也就多,对于所认识之人的性情,他也就有所了解。仔细筛选一番后,郭图发现有可能愿意随自己一同投奔朝廷的人里,陈宫排在了首位。陈宫本是中牟县县令,投曹初期倒也得到重用,但随着程昱、郭嘉、戏志才等贤才的投靠,陈宫也就被边缘化了,或者是受曹操的重视程度不再似从前。不甘就此平庸的陈宫选择了背叛,与当时同样对曹操感到不满的张邈一起联络了吕布,试图将曹操赶出兖州,只是很可惜计划失败,陈宫不得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随着吕布离开了兖州。后来吕布脱离袁术抢夺徐州,陈宫出力颇多,但老话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在发现吕布势微以后,陈宫立马便给自己选择了新的主家。陈宫本想通过辅佐袁谭得到袁绍的重视,不想袁家父子皆是志大才疏之人,陈宫的仕途也就越混越惨。而他偏偏又是个眼光不行的人,看人不够准,试想他一开始追随的两任主公,若是他能从一而终,那如今即便不能像郭嘉、鲁肃那样受到朝廷重用,也肯定不会混得比梁习、蒋济那些良牧差。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负责。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是越走越窄还是光明坦途,都是自己的选择。陈宫如今在河北的地位与郭图类似,都是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名为谋士,但实际上就是吃闲饭的。每次的议事,他们也就是陪衬背景的作用。袁熙只听田丰的,哪怕郭图、陈宫提出的见地的意见,最后拍板还是要听田丰的。田丰认同,袁熙就同意,田丰若是不妥,那任凭郭图、陈宫出花来,袁熙还是不点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宫也就得过且过,轻易不再议事的时候发言,反正他不都不重要,又何必自讨没趣惹一肚子闲气。相比起郭图的不忿,陈宫要显得心态更加平和一些。只是郭图知道,陈宫与自己一样,对袁熙信任田丰一事很是不满。只不过陈宫的情况比郭图更糟,郭图只是在袁家换了两个主公,而陈宫的前两任主公此时都在朝中为官,而且吕布如今更成了当今子的岳父大人,对投靠朝廷一事,陈宫自然也就比郭图的顾虑更多了。一个好汉三个帮,郭图也知道自己如今势单力薄,想要成事那就必须要找帮手。而陈宫与自己的境遇相似,自然也就是好帮手的候选。至于陈宫投靠了朝廷以后在遇到曹操跟吕布这两位旧主时的尴尬,那关他郭图什么事?主意拿定,郭图以庆祝自己生辰为名遍请邺城权贵,其中陈宫也在邀请之列。陈宫不疑有他,欣然前往,但等郭图将他请进书房,陈宫就预感到今日之宴恐非表面所见那样简单。陈宫也是个聪明人,要是不聪明怎么能当谋士。郭图只是开口试探的几句,询问了一下陈宫如今的近况,陈宫便大致猜到了郭图的心思。真人面前不假话,不等郭图出相邀一同做件大事,陈宫就严词拒绝了郭图,让郭图好不失望。但陈宫态度坚决,郭图一时也不好逼迫。等到回家的途中,坐在马车里的陈宫回想起今日在郭府的经历,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常年与危险相伴,对于危险来临的预感也比寻常人要强,陈宫虽然对袁熙信任田丰一事同样深感不满,但在与郭图交谈的过程中,陈宫明显感到了一阵危机感。而在回家的途中仔细一回想郭图从下狱到回家的过程,陈宫更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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