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各自（1/2）

从满桌子混乱的书堆作业里挣扎着抬起头来时，伊晨恰好看到了教室门口的晓槿和一个男生边谈着话边走进了教室。

男生稍跟后一点，满脸殷勤贱笑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个男生叫陶然，是班上的数学科代表，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五官异常端正，面廓棱角分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县城人的气息。

不错，他的确是县城人，有些时候，“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是有道理的，这个人热情利落和爽快，在一大群从镇上来冗县念书的学生里迥然不同。

伊晨记得有一次体育课和他站一起时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伊晨忙不迭地跟他道歉，他转过来温和地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然后又问到，“欸，平时没怎么见着你，你叫什么名字？”

“韩伊晨！”

“陶然，以后多交流！”

陶然再次拍拍伊晨，眉目投射到他身上，熠熠生辉。

初见他时，伊晨看着他，想到了温文尔雅，而现在，却想到了衣冠禽兽。

也不怪他如此愤恨。

他坐在洛晓槿的前桌，伊晨每每忍不住侧目看向晓槿时，都会看到陶然正转过头扑在一本练习册上在和洛晓槿讨论着什么。

因为中间的隔堵，他看不到洛晓槿的样子，但是陶然那谄媚讨好的眉飞色舞他却看得清楚。

说是学习，伊晨细数着，陶然平均每十个眼神里，有六个都是望向了洛晓槿，甚至有的眼神停驻的时间很长！还有陶然嘴角时不时翘起的笑意，脸上的皮肉动弹起的表情，种种看起来都那么地不怀好意！

美其名曰的学习换主角时，心总是那么疼痛。

再一段时间后，就看到陶然几乎每次放学出教室都匆匆地跟上了洛晓槿和秦欢的脚步，三人言笑晏晏，对于伊晨，却是冰冷的讽刺。

只是，这见到两人一起出教室还好，而此时也见到两人一起进教室，那可能就是长长的哀痛了！

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伊晨整个人似被拉向了无底深渊，不停地往下坠落。

他想沉沉地把头埋向桌子，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书籍文具却挡住了他的脑袋，顿时心烦意乱，重重地将之一手挥开。

顿时，巨大的声响贯彻在教室里，走廊那边有几个女生被书砸到，嗔怪地叫嚣起来，“整什么啊！”

伊晨似是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态，机械地活动起身体来，又是跟她们道歉，又是躬下身去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东西。头脑发热，面红耳赤，慌慌张张，那一刹那真似一个被世界遗弃在底层的孤儿，卑微，落寞。

因为太紧张，一系列的动作进行得慌乱，视线激烈地抖动，无意间抖进了洛晓槿的身影，却不清楚她此刻具体是什么样子，当然，他也不敢去看。

晓槿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酸，看到周围的同学的目光逐渐从伊晨身上移开，正准备抬脚走向他时，上课铃声兀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都慌慌张张地回到座位坐好，晓槿也被周围人推搡着回到了座位，边坐下边看到伊晨也已经捡完了地上的东西，此时正坐在座位上自顾自地整理，他的头埋得很低，看不清什么表情挂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晓槿就这样一直盯着，直到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上课，伊晨终于微微抬起了头，这才露出了他的脸。什么表情？毫无表情！

有一股无形又莫名的涌流滑进心底，之后便是生生地疼。

从认识韩伊晨以来，她从未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老师边讲课边走下讲台，向晓槿那边的走廊走过来，晓槿这才转过头，翻开了书。但她知道，书是看不进去的了。

一下午的动荡和疼痛。

他到底是为何这般模样？有很多种可能，当然晓槿不会觉得是为自己，可即使如此，她看到伊晨那面如死灰的样子，仍然会情不自禁地去心疼，是的，即使有可能他是为了那个叫黎潇的女生，她依然会心疼。

眼前慢慢浮起少年对自己好的每个瞬间，还有那些流年里的点点滴滴记忆，一切就似在眼前，一切就似在昨天。

韩伊晨，为什么我们要莫名其妙地如此疏离呢？我们明明就很熟悉。

晓槿再次望向伊晨，是啊，如此熟悉的两个人，曾经。

两人有足足半个多月没有说过话了，这好像已经打破了两人初中整整两周的记录，因为这次并不是像初中那样单纯地赌气或者是冷战，有一些很汹涌的东西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

陶然兴冲冲地问晓槿去哪里吃饭，邀她一起，秦欢在一边听到后拍手称快，“好好好！”

晓槿白她一眼，“好什么好？”

陶然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晓槿不好意思地笑笑，“哦，我是对她说的，你不要介意啊！”

陶然讪笑着点头，“不介意！”

“我们今天要去吃米线，只是觉得你跟我们去应该不太喜欢了，还是下次吧？”晓槿说到。

不得不说陶然的领悟能力很强，不过也不甘被动，他点点头，又露出那温和的笑容，“那下次，我等着。”说完就潇洒的走出了教室。

伊晨望了望越来越深沉和阴绕的冗县傍晚，身上的感觉除了木然还是木然，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教室，在位置上坐好，翻开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把他绕得晕头转向。

韩伊晨天之骄子如许年，一路顺畅且明媚，又何知终有一天他会尝到什么叫做浑浑噩噩。

就在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一种熟悉的感觉瞬时而生。

洛晓槿以前就经常这样来叫他。

他抖落浑噩，立马清醒过来，往旁边一望，却是那个陌生的同桌递过来一本书。

是他的语文书，他想起，是之前同桌上第一节语文课时，他想重温一下初中那会儿两人互换语文书记笔记时的感觉，其实当时想，如果可以，就永久互换吧，互相攥着一件对方的东西在身边形成的这种亲密感不就是永久的吗？

记得当时晓槿还俏皮地对他说，“你不怕我又在你的书上画花儿？”

他摇摇头，“不怕！”

伊晨直起腰板，将目光左穿右插，终于艰难地看到了洛晓槿。

她也正看向自己，眼神里写着满满的话语，只是他全不认识。

收回目光，伊晨从桌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另外一本整洁的语文书，她是想连这点念想都不肯就给自己了吗？不肯就算了吧，他又能怎样呢？这毕竟是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