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黯沉（1/2）

“洛晓槿，下午第一节是什么课？”伊晨突然发问。

回答吗？还是不回答？要回答，洛晓槿扬起头，一脸冰冷地甩了一句，“课表就在那里，你自己不会看吗？”

对，这才是洛晓槿该有的姿态，即使在心里溃不成军，也要在脸面上死撑着，自己才不会像一个弱者一样没出息地哭哭啼啼。

伊晨眼神颤了下，洛晓槿这个人带动着周围的一切融合成了一个陌生的空间，冷冰冰地把他甩了出去。

然后冷空气铺天盖地而来，凝结住他，不得动弹。

她终究是开始厌烦起我了！

看到伊晨这个样子，晓槿心里有些不忍，但很快又被埋了去。

伊晨抖动一下那些无形的冰屑，转过身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冰屑却一直徘徊在周围，不曾离去，待稍微一有机会就蜂拥而上，紧紧贴住。

两人都知道，从他默默转过去开始，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火把，如果一个熄了另一个还可以去重新点燃它，如果两个都熄了，那么便只剩下黑暗了。

韩伊晨和洛晓槿，如果洛晓槿生气了，韩伊晨总会在旁边费尽口舌，或者静静地等待，如果洛晓槿生气了，韩伊晨再静了下去，那么……

那么到考试前的一周内，两人没有再说过支字片语，虽然以前初中同桌时也有过这类情形，但是两人都知道，总有一团火是燃着的，而这次，即使是有希望复燃的死灰，也在慢慢消亡。

幸亏以前习惯了两人近在咫尺却互不言语的状态，即使这次程度更甚，也不至于尴尬至极，狼狈不堪。

秦欢在她座位周围似乎混得越来越熟，教室里时不时就会从那里传来一两声哄闹声。她平时进出教室也和那堆人一起，来找晓槿的频率变得越来少，而且近段时间似乎和滕柯走得很近，一来都是说些关于滕柯的事情。晓槿也突然和周围的同学聊不起来了，回到家里二姨三天不说九句话，种种一起袭来，一时间竟感到无比的凄凉。

一中的初次摸底考试终于来到了，几乎所有人都积极应战，毕竟可能真的很重要。

考完试后的两天后，成绩就陆陆续续地出来了，每一科老师都会抱着一大撂试卷进来，脸上的永远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看不出来好也看不出来坏，这让低下的学生更加惶惶不安。

背负着所有人那偷偷摸摸的眼光焦点的科代表，接过老师手里的试卷，然后在教室里来来回回。

学生们就像一只只羔羊，正在被随机地选中然后被拉进不同的屋子，没有人知道到底这屋子里到底是手持屠刀的屠户还是捧着青草的农夫，而这屋子自然就是试卷，试卷里的人便是分数。

当一只羊被选中，其余的羊在注意到那只羊的动静后，立刻对接下来的选取全神贯注，不过不管是期待还是排斥，还是平常心，都知道自己肯定“有份”。

随着一张张试卷的分发，教室里更加安静，考得好的肯定不会喜形于色，怕会招人嫉恨，也怕将来某天会跌得更痛。考得坏的早已经在心里翻江倒海，抬不起头，好像全世界都在轻视着自己。

伊晨的卷子发下来，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只是有意无意会去瞄一下洛晓槿的试卷，只是她应该刻意在隐藏，每次都会把试卷的打有分数的一边翻起来。

但是某一科，伊晨是知道的，不，应该说全班都知道。

那是刘老师的数学，等到卷子都发放完毕后，他搓着手，终于露出了平日里的那副笑容，开始作总结，“这次，大家还是考得可以，特别是我们班上有三个上120的，我来认识认识。”

前两个一个是学习委员，一个是数学科代表，两人平时在班上本来就是风生水起，属于耀眼之星的那种，而这次也算是理所当然。

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刘老师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叫出了洛晓槿的名字，而那个槿字几乎是承载了所有惊疑的语气。旁边几个平时和洛晓槿聊得比较欢快的同学都立即把脸围在了她旁边，毋庸置疑，在班级教室里找到焦点的速度是最快的，正四处张望的刘老师和全班的学生很快也都看到了洛晓槿。

四周的目光越来越密集和热烈，聚集到洛晓槿的身上，发出明晃晃的光芒，却灼伤了一旁的韩伊晨。

一下课，络绎不绝的人来向洛晓槿身旁主动示好，欢声笑语，蓬勃生气，衬托着旁边僵硬沉郁的韩伊晨。

你知道，当两个人闹矛盾时，一个人身边一片繁华似锦，另一个人只剩自己独自磨蹭，另一个人就已经输了，且输得彻底，一败涂地。

就比如说，你对抗的对象，原本是一个人，突然就变成了全世界。

就是，你凭什么跟我生气，没有你，还有大把大把的人站在我旁边，谁会理会你在那个角落里的自给自语？

伊晨替洛晓槿进行着一切又一切的心理活动，而体味到那真真切切疼痛的也是他自己。

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这是个周六的下午，晚上不上课，所以尽管考卷刚发放下来，教室里还是在各处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那种声音酥麻酥麻的，像机器的轰鸣声。

伊晨抄起几本书就暗自出了教室，彼时十月末，冗县下午六点的天空已经呈现出深灰色，在眼前逐渐模糊起来的点点灯光，就像挣扎在一团浆糊中的零星生命，越挣扎越往下沉，却又始终沉不下去，更抽离不开。然后等待着这团浆糊越来越深，一切生命拼尽全力得发出光芒，直至虚弱无力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团浆糊不是要淹没掉这些生命，而是要将它们消磨到最后，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