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一身燃灯气(1/2)
年轻人的姿态,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此时,他微微偏着头,微微挑起了下巴,眼角微微眯起,嘴角带着微微的笑。
张扬而跋扈。
驼背老人盯着眼前的贱种,浑身仿佛铜浇铁铸一般一动不动,他目眦尽裂,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里。
他很想暴冲而起,将这狂妄的杂种给撕成碎片。
但他跳不起来。
一只枯瘦的手臂轻轻搭在他的驼背上,那手臂伸屈的角度,很像某户豪宅大院门口,那按着圆滚滚石秋的狮爪。
驼背老人牙齿不停轻轻颤着,眼珠几乎跳出眼眶来,随着年轻人的眼光瞟到他身上,一道鲜血竟自驼背老人的唇角缓缓溢出渗出。
这是驼背老人唯一能做出来的动作。
因为那只手的存在。
那只手当然来自于驼背老人邻座的苦面老人。
苦面老人额头上的皱纹往上凸,皱纹的两端便往下坠,与之相似的还有他的眉毛、眼角以及唇角,整个人就像一个悲惨的老葫芦。
苦面老人整个人端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就像一颗茅坑里不断被屎尿浇灌凄惨的顽石。
连带着他手下按着的驼背老人,也成了那样的一颗石头。
眼见两个老人一动不动,年轻人将眼光瞟向鹰钩鼻的老者。
鹰钩鼻老者眼神阴翳,下巴和鼻尖就像两座山包,几乎撞在了一起。
但他也还是没动。
动的,是另外一名老者。
那名身子骨看起来很衰朽、整个人直直沉到椅子里一动不动直至如今的老者。
老者真的很老了,与苦面老人一般,面目之上,同样长了大片的褐斑,点点褐斑分布在老人脸上,就像溪水里的一块块石头一般。
年轻人曾唤老者为三叔。
老人呼吸抑扬顿挫,极不规整,他缓缓睁开双目,一只老树根样枯瘦的手臂,自笼罩全身的夸大黑袍里伸出来,轻轻抓住了身侧的茶杯,递到嘴边,嘬了一口,然后看着地面之上那滩呈牡丹怒放之状的血渍,有气无力地叹道:“何至于此……”
旋即,老者轻轻放下茶杯,缩回手臂,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像是翻身看了一眼地面上那无趣线团的一只衰老垂死的瘦猫。
场间,另外三名老者的眼光,有意无意都落在了缓缓闭上眼睛的老者身上。
见到这一幕,三名老者都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那名老者在这之后,再没有了任何动作,像是死去了一般,又恢复了那副众人皆醒唯我独醉的姿态。
瞧见这一幕,苦面老人缓缓松开了按住驼背老者的手。
他觉得再没有必要按着自己的驼背兄弟了。
因为那名老者那短暂而毫无意义的动作和话语。
场间,除了那名老人,恐怕再没有人能令眼前的年轻人收回他那副嚣张而鄙夷的可恶嘴脸。
所以没必要了。
苦面老人抬头,盯着年轻人,悠悠问道:侄今来,就是为了要打我们脸的吗?
“原本不是。”年轻人答道。
“那么原本所为为何呢?”苦面老者再问道。
“请几位上长安,享福。”
“哼哼,享福,不就是为了把我们几个老家伙从扎根的位置上扯下来吗?”鹰钩鼻老者沉声冷笑。
“龙头这一手,未免做得太绝了些。”
苦面老者也缓缓摇头。
“骆驼刺,栽到长安,是栽不活的……”
年轻人扬了扬眉毛,道:“有心活,怎么都会活,不想活,怎么栽都是死,谁知道呢?”
“呵呵呵呵……”
苦面老人发笑,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数十年以来,我北大荒困兽台,一直在为长安困兽台总台,源源不断提供粮钱,输出力量,这么多年,从未出错,更不用其他,不知盛帆侄这般行事,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龙头的意思。”
“这有区别吗?”年轻人问。
“有的。”苦面老者答道。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指指了指木桌上那块沉甸甸的令牌,道:“我持困兽令行事。”
“那么可以认为这就是龙头的意思了……”
年轻人想了想,没有否认。
苦面老者幽幽一叹,眸光深邃,像是在追忆,又像是将目光自眼眶里沉下,在自观自省,也可以是目中无人。
“龙头做大了困兽台,如今洗白,想要改道,可以理解,但如此对待我们这些老臣,未免太令人心寒。”
年轻人道皱眉,表情不耐,道:“我了,请你们上长安,为的是享福。”
苦面老者极有耐心地再次开口,道:“都树挪死,人挪活,可我们几根老树,不是什么良材,只是骆驼刺……”
年轻人看向悠然自叹的苦面老者,眼睛里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不耐。
“要我们守规矩,要我们上长安,来去,还是要我们死啊。”
年轻人沉声道:“那我无话可。”
苦面老者道:“那么,既然如此,既然龙头认为在困兽台里没了我等的位置,我等也不想上长安,不如,我等的几张椅子,也就此撤了。”
撤椅子,是年轻人对施瑾做的事情。
施瑾是困兽台暂主执事,椅子撤也就撤了,甚至砍了头,都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苦面老人提出自撤椅子。
对于困兽台来,苦面老人与施瑾,自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知尊守卑。
十六字戒言。
四知四守。
如今,困兽台一家人,“四知”远在长安,陪伴年轻人的老爹,撑起了雄踞中原的地下暗黑势力困兽台的总台,像是在城里买了新房。
“四守”则蜗居大荒,多年以来,源源不断为长安困兽总台提供一切支持,扮演着困兽台人祖宅的角色,撑起的是困兽台一半的家当。
而苦面老人,则是北大荒困兽台这一半家当里的当家人物。
是顶梁柱石。
撤了他的椅子,这北大荒困兽台,自然也就垮了。
苦面老者这么,不是赌气,而是在拿守字四组全体势力来压人,是拿困兽台的一半家当在威胁这张狂毕露的年轻人。
然而年轻人自从决意挑事儿起,就放下了一切。
“准了!”他毫不迟疑地开口道。
“准了?哼哼,侄,你如此咄咄逼人,知道不知道你这句话,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苦面老者忽然笑意吟吟地看着年轻人。
“就不怕困兽台的,裂开么?”
年轻人摇头,道:“只要我在,这困兽台的,裂不了。”
“确定?”苦面老者笑意更甚。
“确定!”年轻人重重点头。
“侄别忘了,这里不是长安,这是北大荒!”鹰钩鼻的老者龇牙,深陷的眼窝里爆射出骇人的凶光。
“我知道这里是北大荒!”
年轻人负手,遥遥看着竹棚外的空。
月明星稀。
“几位不是觉得盛帆年纪好欺负吗?不是觉得我爹派我这毛头子回来请你们不够分量么?不是觉得我李盛帆拿着困兽令很不够分量所以你们才打我脸么?你们觉得这么些年来我爹和困兽总台对不住你们了是么?委屈了?骂娘了?拿我爹压我了?拿我娘来辱我了?倚老卖老打我脸?现在再来打啊?”
苦面老者缓缓收起笑意,道:“莫非侄真以为自己带着几个养蛊一般养出来的高手,什么朱雀玄武白虎贪狼,外带自号一个青龙,就有能力在这穷山恶水的北大荒搞事情?”
“不得不,这些称号真的很恶俗,烂大街……”一旁,鹰钩鼻老者缓缓笑道。
年轻人收回看的目光,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没了耐心,点头,道:“确实烂大街,确实很恶俗。”
“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试一下。”
他扭头看向苦面老者,道:“您想不想试一下?”
然后他看向鹰钩鼻老者和驼背老者,道:“六爷,九爷,你们呢?想不想试一试?”
“一爷,六爷,九爷,你们一起上,我有没有能力搞事情,你们可以一起来试试看!”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的了。
“翌子狂妄至极,那么你就试试!”
话音才落,苦面老者面色更苦。
苍白的发丝,在老者头顶微微拂动。
老者凄苦的面色之上,浑浊双眼瞬间变得异常专注而冷漠,
露在黑袖外的双手微微颤刹,老者举起一手,五指如莲,缓缓拢合,拇指指腹缓缓划过其余四指指腹,就像是随意的一拈。
空气里什么也没有。
按理老者不可能拈到什么。
但他确实拈到了。
“我心如狱!”老者轻声呢喃。
狭竹棚内,地气息骤然一阵剧烈扰动。
无中生有。
一个的笼子,出现在老者竖起如莲的五指之间。
那的笼子,横四,纵四,平四,规矩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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