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地狱因果》(1/2)
第十一回
游地府唐太宗还魂进瓜果刘全续配
诗曰:
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
昨早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
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早回头。
古来阴骘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却说太宗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大驾出朝采猎。太宗
欣然从之,缥渺而去。行多时,人马俱无。独自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正惊惶难寻道路
,只见那一边,有一人高声大叫道:"大唐皇帝,往这里来!往这里来!"太宗闻言,抬
头观看,只见那人:
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牙笏凝祥霭,身着罗袍
隐瑞光。脚踏一双粉底靴,登云促雾;怀揣一本生死簿,注定存亡。鬓发蓬松飘耳上,
胡须飞舞绕腮旁。昔日曾为唐国相,如今掌案侍阎王。
太宗行到那边,只见他跪拜路旁,口称"陛下,赦臣失悮远迎之罪!"太宗问曰:"你是何
人?因甚事前来接拜?"那人道:"微臣半月前,在森罗殿上,见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反
诛之故,第一殿秦广大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臣已知之,故来此间候接,
不期今日来迟,望乞恕罪恕罪。"太宗道:"你姓甚名谁?是何官职?"那人道:"微臣存
日,在阳曹侍先君驾前,为兹州令,后拜礼部侍郎,姓崔名珪。今在阴司,得受酆都掌
案判官。"太宗大喜,近前来御手忙搀道:"先生远劳。朕驾前魏征有书一封,正寄与先
生,却好相遇。"判官谢恩,问书在何处。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递与崔珪。珪拜接了,拆封
而看。其书曰:
"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忆昔交游,音容如在。倏尔数载,不闻清教。常只是遇节令
设蔬品奉祭,未卜享否?又承不弃,梦中临示,始知我兄长大人高迁。奈何阴阳两隔,
天各一方,不能面觌。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料是对案三曹,必然得与兄长相会
。万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阳,殊为爱也。容再修谢。不尽。
辱爱弟魏征顿首书拜"
那判官看了书,满心欢喜道:"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又
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今日既有书来,陛下宽心,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太
宗称谢了。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
"太宗遂与崔判官并二童子举步前进。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
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太宗径入城中,顺街而走。只见那街旁
边有先主李渊,先兄建成,故弟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那建成、元吉
就来揪打索命。太宗躲闪不及,被他扯住。幸有崔判官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建成
、元吉,太宗方得脱身而去。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
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
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
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
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
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
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
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
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
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太宗正在外面观看,只见那壁厢环珮叮噹,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十代阎
王降阶而至。是那十代阎君: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
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十王出在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太宗。太宗谦下,
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太宗
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逊之不已。太宗前行,径入森罗殿上,与十
王礼毕,分宾主坐定。
约有片时,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太宗道
:"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不期他犯罪当刑,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朕宣
魏征在殿着棋,不知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岂是
朕之过也?"十王闻言,伏礼道:"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
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是我等将他送入轮
藏,转生去了。今又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言毕,命掌生死簿判官:"急
取簿子来,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崔判官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
逐一检阅,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崔判官吃了一惊,急取浓墨
大笔,将"一"字上添了两画,却将簿子呈上。十王从头看时,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
,阎王惊问:"陛下登基多少年了?"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阎王道:"陛下
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
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崔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太宗出森罗殿
,又起手问十王道:"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太
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
瓜,只少南瓜。"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崔判官随后保着太宗,径出幽司。太宗举目而看
,不是旧路,问判官曰:"此路差矣?"判官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
。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
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太宗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判官道:"乃幽冥背阴山。"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
得?"判官道:"陛下宽心,有臣等引领。"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抬头观
看,只见:
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
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
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
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
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
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太宗全靠着那判官保护,过了阴山。
前进,又历了许多衙门,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判官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太宗道:"是那十八层?"判官道:"你听我说
:
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
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
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
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
,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
,藏头缩颈苦伶仃。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
,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下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
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
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
迟。"
太宗听说,心中惊惨。
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判官喝
令起去,上前引着太宗,从金桥而过。太宗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行几个忠孝贤
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
之声不绝。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判官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若到阳间,
切须传记,那桥下都是些:
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
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
,阔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
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肯红黄紫色丝衣
;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
诗曰:
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
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河桥。"
正说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回去了。太宗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相
随着判官、太尉,早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前又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说
"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太宗听叫,心惊胆战。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
,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慌得那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
!崔先生救我!"判官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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