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是谁（1/2）

头盔能够起到防护作用的原理, 便是在意识投射的时候将头盔的数据也计算在内。因为在这个游戏世界里, 一切本来都是数据构成，所以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但虽然有头盔防护, 进入数据世界也仍旧是非常危险的事。

人脑作为人类身体中最精密复杂的部分, 针对它的研究始终没有停止过。但即使到了29世纪, 对人类的身体研究已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人脑和精神方面的探索却仍旧十分粗浅。因为这个地方太重要了, 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意外，必须要慎之又慎。

所以尽管全息拟真技术已经是一项成熟的技术, 但运用到游戏世界中，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之前的测试之中，就有不少研究人员出现意外。好在情况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其中最严重的一个, 也不过像是脑震荡一样，需要很长时间修养。

之后又经过数次改良, 就连这种轻微的精神震荡都可以免除了。有了这样的结果, 张子涛才敢把头盔拿到杨迦面前来。

原本按照他的设计思路，即便在头盔上开一道“门”, 也不可能会出问题。张子涛虽然跟杨迦一样都想捕获信息进行研究，但他的行动要保守得多，只打算在头盔上添加一道新的程序用以复制所遇到的数据, 哪里想得到杨迦胆子那么大，居然直接用自己的意识去“钓”数据？

他数着秒算时间，发现预设的时间过去, 杨迦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立刻知道不对。

这种情况之前没有遇到过，张子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毕竟杨迦的意识可能还停留在数据世界里，他甚至连断开头盔的电源都不敢。这件事非同小可，只要有一点疏忽，杨迦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在张子涛本人在这方面的确称得上天才，只犹豫了一瞬，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让另一个人进入数据世界，去试图将杨迦唤醒。

当然，这同样风险巨大，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杨迦既然醒不过来，势必是出了什么意外，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数据流冲击，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被数据流冲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数据彻底分解，然后被系统当成冗余程序扫进回收站。

退一步说，就算杨迦还在坚持，要将她唤醒，成功的概率也很低。

张子涛跟杨迦的关系分属上司和下属，在涅槃公会待着的这段时间，他过得很顺心，因为杨迦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从不对研究工作指手画脚，最多提出方向，让他自己去努力。这种信任，张子涛自然要竭力回报。

他隐隐有些担忧，觉得也许杨迦现在这种状态，或许不单是游戏里醒不过来，就连现实中也会受到影响。

因为被困在数据世界里的是她的意识，而她现在的状态，估计也是没有办法选择下线的。如果不能将她的意识唤醒，那么她现实之中的身体也会一直在营养仓中沉睡，无法苏醒。

张子涛不知道杨迦实际上根本没有所谓现实中的身体，一旦陷入数据世界之中，她就会彻底消亡。但即便只是自己知道的部分，这个猜测也很可怕。

一旦不能醒来，杨迦会变成一个植物人。而在29世纪，人口太多，人命也就不怎么值钱了。因为机器人可以胜任许多工作，导致绝大多数普通人不需要工作，完全依靠政府福利养活。而无法治愈的植物人，政府不会再负担她的任何费用，也就只有一个选择——被放弃。

这是一条人命，根本容不得轻忽。所以就算几率再小，张子涛也必须要尝试。

好在因为要求绝对保密，所以跟进这个项目的只有几个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张子涛立刻让人封锁消息，然后拿出备用的头盔，开始研究要怎么进去救人。

杨迦到这里来，知道的人应该不少。所谓封锁消息，估计也只能隐瞒到晚上。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过来找人，但张子涛也没有办法。若杨迦出事的消息传出去，都不用等晚上，就会乱套了。

这里毕竟是游戏世界，玩家们的心态跟在现实之中不一样。杨迦如今能够领导涅槃公会，是因为她有能力有实力，还有黎白在一旁帮衬，她带领着涅槃公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能够给大家带来好处。但要说对她本人有多少敬重乃至忠诚，那就是说笑了。

所以张子涛可以肯定，一旦消息暴露，除了一小部分核心成员之外，其他人想的不会是怎么去救杨迦，而是为自己打算，要么离开这里去投靠其他势力，要么索性直接夺取领导权。

□□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做主的人不是杨迦，这项由她个人发起的研究势必会被叫停。到时候没有经费支持，没有各种材料和资源，张子涛就算想要将杨迦救醒，也不可能了。

但让张子涛无奈的是，才刚下令封锁消息，黎白就来了。

从杨迦离开之后，黎白就一直感觉十分不安。她的身体在母体之中时就被改造过，所以十分特殊，对危险的预知也远比常人强大。正因如此，她才能屡次在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力压三区众多天才，为中华区带来越来越多的荣誉。

这种天赋屡次救了她的命，所以这一次，黎白也不敢疏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阻拦杨迦前来这边。在黎白想来，既然自己有危险，那杨迦离开了正好，不必连累她。实在是杨迦两次在危难之际奋不顾身的扑向自己的表现太过醒目，让黎白印象深刻，不敢随意冒险。

结果她这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倒是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黎白才推测或许危险的不是自己，而是杨迦。这才决定过来找人。

再隐瞒还是实话实说这两个选择上，张子涛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将实情告知黎白。

他很清楚，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一直压着这个消息的。而黎白作为涅槃公会的二号人物和精神领袖，势必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既然如此，隐瞒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而黎白跟杨迦的关系不错，张子涛赌她会救黎白。这样，有了她的帮助，自己这边的压力就会小得多，不需要担心外面的局势变化。

毕竟救人的事，必须要全力以赴，拖得越久，杨迦就越危险。

做出决定之后，张子涛就直接将黎白带到了机房。

虽然看到张子涛脸上的神色，黎白就已经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但见杨迦戴着头盔躺在测试椅上，她的心还是跟着一紧，“发生了什么事？”

张子涛说，“我在做的这个项目，不知道杨迦有没有提过？”

“她说过。”黎白立刻道，“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既然两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杨迦的事情自然不会瞒着黎白。增强自己的实力，有很多种办法。而对杨迦来说，这就是其中一种。

随着杨迦走到台前，成为涅槃公会实际上的主人，关注她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

白婷之前就提到过，已经有人开始试探她现实之中的身份了。毕竟能够让黎白心甘情愿做她的副手，肯定有过人之处。偏偏谁也没有听过她的名字，自然令人惊奇，同时也想把她找出来。

目前的猜测还停留在杨迦是秘密培养出来的人才这上面，黎家对此不承认也不默认，所以其他势力暂时还不会有行动。但黎家内部的人自然都知道，根本没什么秘密人才，自然会花费更多心思去调查杨迦，企图把人找出来，控制住。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杨迦作为npc的身份曝光，就等于是被困在了笼子里，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人抓到。毕竟只要通过系统对这个数据进行处理，她不会有任何反抗之力。

所以对于杨迦要给自己加一层保护的做法，黎白是很赞同的。

身在游戏世界之中，虽然有害处，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真实》这款游戏由智能主脑全权操控，所以在没有影响到游戏进程的情况下，就算游戏总设计师，所拥有的权限也是有限度的。并不能随意取得乃至操控游戏数据。

这样一来，杨迦越厉害，在游戏进程中占据的位置约重要，通过系统来控制她的可能性就越小。因为那不符合系统的运算逻辑。

哪怕她同样知道杨迦的这个选择充满了凶险，但在黎白走过来的这条路上，哪一步不凶险呢？

但是现在，看到杨迦毫无知觉的躺在自己面前，黎白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所以为的那样强大，能轻易的接受这个结果。

或者说，她自己所经历的凶险黎白并不放在心上，但却不能接受杨迦也处在这种危机之中。

只是……她和杨迦都没有选择。

黎白握住杨迦的手，听着张子涛将情况一一说明，又说了他想到的解救之法，便毫不犹豫的道，“就按你说的做，越快越好。”

张子涛点点头，见黎白好像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又道，“我肯定会竭尽全力，但现在杨迦醒不过来，外面的事还需要有人主持，至少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否则我担心会出现变故。”

现在的涅槃公会刚刚收拢了八座新的城市，这些势力都是需要弹压的。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引起混乱。这个时候，也的确没有人比黎白更适合站出来主持此事。毕竟她个人的声望比杨迦还要高一些，就算她真的取杨迦而代之，估计也不会太难，更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

黎白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虽然很希望能够留在这里陪伴杨迦，跟进最新的进展，但更清楚自己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离开才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她语气平静的对张子涛道，“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张子涛略略犹豫，没有再劝，转身开始忙碌了。他这边也是争分夺秒，不能浪费时间的。

等他走了，黎白的身体才微微一颤，然后彻底垮下来。她蹲在杨迦身前，将头抵在她的膝上，轻轻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黎白很清楚，个人的武力就算再强大，在某些事情上也无能为力。但没有哪一刻能如此刻这般让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她学过的东西很多，她危险而强大，但这世上终究有她做不到的事。

即使是在流泪的过程中，黎白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的，但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一刻的她，都不会错辨她的痛苦和悲伤。

原来有时候，人的情绪并不是用表情来传达的。

片刻之后，黎白抬起头来，除了眼睫处微微湿润，她的神态表情看上去与之前别无二致。杨迦曾经对她说过，人的情绪不需要太过剧烈，甚至不需要对太多人展现。因为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为你的喜而喜，为你的悲而悲。

既然那个人看不到，那么所有的情绪，自然便都是不必要的。

并不是黎白铁石心肠，而是她很清楚，此时此刻，这样的状态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她从前总觉得自己的表情太少不好，但现在却不免庆幸，幸亏如此，她这时候才能够轻松的伪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因为只要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了。

……

恢复意识之后，杨迦立刻感到眉心一阵胀痛，仿佛脑子里有一根神经在遭受剧烈压迫，整个人也有种疲惫到了极点的感觉，只要闭上眼睛立刻就能够睡去。但她强撑着没有睡，因为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哪里，这是在危机四伏的数据世界之中，自己连基本的自保之力都没有，一旦停留的时间过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之前自己尝试之下，好像吸引到了很多信息碎片……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杨迦就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一沉，便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去。等她好不容易止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看见东西了。

但这种看见，就好像看幻灯片一样，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从眼前闪过。

而在这些“照片”之中，灰蒙蒙的天空和高耸入云看不见重点的高楼这两者重复出现，好像代表着非常重要的含义。杨迦虽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还是勉励将之记住。

渐渐地，照片之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然后由平面的照片，变成了立体的场景。杨迦发现自己变成了其中的一个人。但因为是第一视角，所以她也看不到自己变成了谁，长得什么模样。

甚至这些场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有时候是三两句闲谈，有时候是说笑，有时候则是在看一个类似电视屏幕一样的东西，这些画面的共同点是，它们的背景都一样。像是一套并不大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房子。

杨迦推测这应该是一个三口之家，而“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且扮演的是孩子的角色。

这些杂乱的场景，最后定格成了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是那个扮演者母亲角色的女子。毫无疑问，一场灾难降临这个家庭，将做母亲的带走了。

其后的画面变得十分昏暗，杨迦除了能够听到嘈杂的声音，几乎看不到什么。直到眼前出现一艘巨大的飞船。

这艘飞船可能有四五十层楼那么高，外表是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光华内敛，显得非常有质感。杨迦排在人群之中登船，然后按照手中的号牌，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飞船内部的构造倒没什么出奇，一条通道两侧分布着房间，跟杨迦住过的酒店相似，不过使用的材料和装饰看上去更高级而已。而且房间非常逼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可以收起来靠墙的桌子，此外余下一点点仅供转身的空间。墙上是各种造型的插口，床下则是一个柜子，可以将行李放进去。

杨迦看着“自己”将行李放好，从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头盔戴上，又将头盔上连接的线连入墙上的某个插口，然后在床上躺好，按下床头的某个按钮，一个透明的罩子升起来，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

画面到此为止，但下一个场景仍然在飞船上，杨迦判断这应该是专门浏览太空景色的房间，因为这里聚集了很多人，而且两侧的墙壁并不是那种充满质感的材料，而是透明的玻璃。这是小房间里所没有的。